秦不闻倒不是多管闲事。
容疏是当朝国师,若是他受伤遇刺,还是在这么多人面前,悠悠众口,难免会落下不太好听的谣言。
钦天监国师的地位,在一定程度上甚至与天子等同,她总不能坐视不管。
秦不闻环视四周,那几个杀手没动,应该是在寻找时机。
她不能确定对方杀手数量,若是贸然出手,不仅有暴露身份的风险,也不能根除这群刺客。
思来想去,秦不闻只能先按兵不动。
祭台上,容疏一袭白袍恍若仙人降世,他双眼闭合,独立于无数人前,有灯火掩映,翩然入画。
季君皎应当在找她,她刻意隐藏在人群之中,眸光冷寒,屏息以待。
直到祭台之上,容疏手持长剑,沉声道:“颂曜云千载永盛,百姓万世安康!”
祭台下众人齐声高喊:“曜云千载永盛,百姓万世安康!”
“千载永盛,万世安康!”
“千载永盛,万世安康!”
“铮——”
好似风声,又好似剑出鞘。
人群中传来一阵尖叫,下一秒,四面八方的刺客手持长剑,纵身朝着祭台的容疏飞身而去!
祭台之上,容疏微微蹙眉,他身旁的弟子见状,瞬间祭出长剑,抵挡住了刺客袭来的进攻!
“师父快走!”
那小弟子高喊一声,与前面的几个刺客缠斗起来!
“持明!”容疏眉头紧皱,他想上前帮忙,紧接着,又有几个刺客拔剑朝他刺来!
打斗过程中,容疏身上,有三枚占卜用的铜钱滚落下祭台,声音清脆。
祭台下早已乱作一团!
不少百姓闻声逃窜,尖叫着,高喊着,撞倒了路旁的花灯,一片狼藉!
人群一少,秦不闻就算是想躲也躲不掉了!
“阿槿!”
总算找到了秦不闻,季君皎眉头紧皱,拉着秦不闻来到安全的地方。
“你在这里待着,不要乱动!”
季君皎安顿好秦不闻,迅速去祭台帮忙!
此时的祭台上,已经有七八个刺客出现,容疏与他的弟子手持长剑,与刺客缠斗在一起!
季君皎未带佩剑,只抽出祭台上的拂尘,出现在容疏身边。
容疏看了季君皎一眼,两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有了季君皎的加入,祭台上的局势瞬间扭转,七八个刺客迅速落了下风。
秦不闻的关注点却没在祭台之上,她刚才就有感觉,刺客绝对不只有这些!
果不其然,见自己人落了下风,一直在暗中观察的三个刺客也抽出长剑,想要上前帮忙!
秦不闻瞧准时机,手中夹起刚刚祭台下捡的三枚铜钱,直直地朝着那三个刺客打去!
“嗤——”
甚至连声音都几乎没听到。
三人无声无息,倒在了暗夜的角落之中。
祭台上,打斗也见了分晓,容疏一柄长剑抵在那刺客脖颈,不等他询问什么,那刺客咬牙,唇角鲜血流涌,没了呼吸。
“牙里藏了毒。”
季君皎冷声解释一句。
他用的拂尘上沾了血,身上也染了血迹,脸色冷沉,神情冷寂。
一个活口都没有。
容疏拧眉,掸了掸身上的血迹。
雪白的衣袍染了血,那矜贵的神仙好似染了污秽,终于从神坛走下来。
他看向季君皎,声音淡淡:“有劳。”
季君皎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他朝着台下看去,在看到秦不闻的一瞬间,眉眼间总算多了几分柔意。
祭台下,秦不闻“乖乖”地站在原地没动。
季君皎先是看向她,对她露出一个安抚的表情,随即,男人眺望远处,语气稍扬:“少卿大人。”
听到这个称呼,秦不闻微微蹙眉,她转身,便看到傅司宁站在她不远处,目光定定。
秦不闻眼皮一跳,脸色沉了几分。
——傅司宁刚刚看到她的动作了?
她刚才的位置能保证祭台上的三人看不到她的动作,她却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傅司宁。
她转而看向傅司宁,却发现傅司宁只是看了她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会不会是她多虑了?
秦不闻心中疑惑。
另一边,傅司宁带了队伍来到祭台前,朝着两人行礼:“国师大人受惊了,是下官疏忽,请二位大人恕罪。”
容疏神情淡淡:“此事与少卿大人无关,不必致歉。”
巡逻的卫兵很快将四周包围起来,季君皎便下了祭台:“这里的事便交给少卿大人了,杀手的身份,希望少卿大人尽力。”
也只能是“尽力”,来刺杀的都是死侍,很难找出幕后真凶。
傅司宁欠身应了声“是”。
行礼后,季君皎转身,朝着秦不闻走来。
他身上沾了血,极好的锦袍绸缎染了血污,给皎月般的男子平添了几分肃杀之气。
“阿槿。”
少女站在烛火之下,是被那书画中描述的月神还要皎洁干净的。
她看向他,周围的喧嚣与匆忙拂过她的脚边,浮尘与血污,与她无关。
是以,季君皎停在了她三步远的地方。
他对她扯出一个笑容,担心阿槿害怕:“我让士兵送你回去吧。”
——阿槿现在,应当是不敢与他同行的。
“那大人呢?”秦不闻询问道。
季君皎的笑容有些僵硬:“这里……还有些事要处理,我一会儿便回府。”
像是没察觉到季君皎的心思,秦不闻怯生生地点点头,声音轻轻:“好。”
看着阿槿离开的背影,季君皎心口有些空落落的。
——他还是先回府沐浴一番,换身衣裳再去找阿槿吧。
这样想着,他也没再逗留,跟在秦不闻身后离开了庙会现场。
容疏走下祭台,整理着祭台上的物件。
“师父,您快来看!”
远处,他的弟子持明高声喊他。
容疏转身,朝着持明的方向走去。
走到持明跟前,容疏看到面前的场景,薄唇微抿,眉头紧蹙。
在这阴暗的角落中,三个杀手被一击致命。
而致命伤,竟然是嵌进他们额间的三枚铜钱。
“师父,这是您今日原本想拿来占卜的铜钱吧?”持明震惊地开口。
“您不是说,今日谁能将这三枚铜钱全部立住,便是我们要寻的有缘人?”
此时,那三枚铜钱,直直地嵌入三个杀手的额间,全部立住。
容疏缓缓眨眼,轻声道:“或许只是巧合吧。”
持明也挠了挠小脑袋,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他极少质疑自家师父的话。
--
文渊阁,浴房。
季君皎垂眸,擦拭着自己的身子。
身上的血迹早就被他擦干净了,只是他总觉得还留有血腥味,擦得一丝不苟。
“笃笃——”有敲门声传来。
“谁?”浴池中,季君皎沉声,目光微冷。
“大人……是阿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