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色下一任国师?
秦不闻微微蹙眉。
如果她记得不错的话,容疏的年纪似乎跟季君皎相仿吧?
按照曜云钦天监的规矩,除非国师仙逝,否则下一任国师不能继承。
容疏还这般年轻,怎么就开始物色下一任国师了?
庙会热闹,红墙青瓦上,红灯高悬,十里长街早已覆上了无数灯山楼彩,那灯楼高达数十丈,有的甚至比城墙还高。
千万盏花灯闪烁照耀,恍若银河倾倒,满地灼灼。
长安街上,人稠物穰,摩肩擦踵,不少男男女女结伴而行,挤挤挨挨,甚是喧闹。
秦不闻抬眸远眺,那长安城的枫桥之上,站满了熙熙攘攘的才子佳人,有的女子擎着轻罗小扇半遮面容,有的男子一袭长衫,挺拔如松。
枫桥下满是璀目的河灯,犹如满江的星汉,幽微闪烁。
江面倒映着两岸的灯笼烛火,长风浮动水面,便有涟漪乍起,好似舞动的鳞片。
入耳的都是男女老少或高兴或激动的笑声与喊声,秦不闻走在人群当中,挡在她面前的季君皎恍若中流砥柱一般,隔开了人群。
“怎么了?”
见少女出神,季君皎紧了紧握着秦不闻的手,弯腰问她。
秦不闻眨眨眼,抬眸便看到男人那张过于惊艳的脸。
担心秦不闻听不清,季君皎刻意沉了声音,配着他清润又缓慢的语调,好似冬日的围炉夜话。
他对她笑,眼帘微垂,鼻梁高挺,每一处轮廓线条都完美得恰到好处。
“大人,国师大人为何这么早就物色下一任国师了?”
季君皎倾身,他半边身子挡住了拥挤的人群,为她隔开一方小天地。
“容疏做事有他的道理,钦天监的事,我也不便过问。”
秦不闻点点头。
再往前走几步,那原本拥挤的人群总算疏朗几分,秦不闻的视野豁然开朗,偌大的庙会便展现在秦不闻面前。
今晚的庙会确实盛大,那长街仿佛望不到头,灯笼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地方。
庙会正中央,搭建起一个巨大的祭台,据说今年的庙会,国师大人会亲临至此,为曜云的百姓祈福。
秦不闻见多了国师在寺庙为曜云江山社稷祈福的场面,倒是极少见到在庙会上祈福的。
据说国师真容从不轻易示人,今年的国师竟然会来人群众多的庙会,真是稀奇。
祭台已经搭建好了,周围是支起的各种形状的灯笼,祭台中央有一个巨大的鲤鱼形状的花灯,也不知道是花了多少精力做出来的。
庙会的人多,摊贩也是不少,许多摊贩手上拿着新奇的小玩意儿,卖力叫卖着,还有各种杂耍表演,小食点心,好不热闹。
季君皎担心秦不闻饿了,一边走着,一边给她买了许多点心。
秦不闻在一处糖画前停了下来。
她买了一个兔子形状的糖画,咬下一口。
季君皎手上拿着刚刚买的各种点心小食,并未注意到秦不闻的小动作。
“大人!”
直到少女轻声唤他,季君皎下意识地侧目看去。
秦不闻踮脚抬头,她便将口中的半块糖饴递给了季君皎。
有丝丝缕缕的甜香在季君皎舌尖蔓延开来。
他垂头,瞪大眼睛看向眉眼弯弯的少女,久久未动。
直到秦不闻向后退了一步,歪头看他:“大人,甜吗?”
季君皎近乎僵硬地品尝着嘴中的糖饴,耳尖泛红:“甜、甜的……”
秦不闻高兴了,她挑了挑眉,眼中满是得逞的笑意。
季君皎抿唇,这才有些精力去品尝口中的糖,甜腻中夹杂着麦芽的香气,是很好吃的。
刚刚他的所有触感都在阿槿那一触即分的软唇上,哪有什么心神去考虑到底甜不甜……
他发觉,自从与阿槿表明心意后,他愈发失仪了。
想到这里,季君皎的嘴角却是稍稍上扬,昭示着主人愉悦的心情。
秦不闻逛了很久。
从前她极少参加这样热闹的庙会的,一般热闹的地方,只要她到场,所有人都会作鸟兽散,凄凉得很。
如今作为一个“普通人”,融入到京城繁华热闹的生活中,感触颇深。
一路逛下来,秦不闻心情愉悦,却在感受到异常时,微微敛眸。
这庙会上,似乎有些人不大对劲。
走路无声无息,眼神锐利,锋芒毕露,分明是练家子。
是……杀手?
秦不闻微微蹙眉,却听到祭台周围有声音喊道:“国师大人来了!”
“国师大人上祭台了!”
“是国师大人!”
一时间,不少百姓纷纷往祭台的方向围拢过去。
秦不闻顺着人流,也被挤到了祭台周围。
她有意避开季君皎,人流涌动,她故意跟季君皎“走散”了。
祭台上,容疏面具遮脸,拾阶而上,缓缓走到了祭台最中央。
他一袭白衣胜雪,身姿挺阔,姿容俊美,神情矜贵冷冽。
只一站在那里,众人甚至未见其真容,便已是山呼海啸般的喊声。
“国师大人!”
“是国师大人!”
“请国师大人祝颂!”
“……”
人群熙熙攘攘,喧闹非凡,秦不闻被人流拥挤着,恍一抬眸,竟与祭台中央的男子四目相对。
那是一双极其宁静清冷的眸。
不管是看向她还是看向世间万物,仿佛都掀不起一丝波澜。
他的眼中好似有风雪寂灭,又好似有万物生。
秦不闻突然想到了前任老国师。
她依稀记得,许多年前她曾让老国师为她算过一卦,不管她话语如何锋利,老国师自始至终都是慈眉善目,温柔和蔼的。
——而眼前容疏的眼睛,与老国师并不相同。
那双眼睛太冷太轻了,仿佛历经了世事更迭,沧海桑田,掀不起任何涟漪。
只对视一眼,容疏的眼睛便缓缓移开。
仿佛看向她的那一眼,只是巧合。
人群的欢呼声熙熙攘攘,秦不闻却隐约在这欢呼声中,看到了几张带着冷意的脸。
秦不闻皱眉。
——这群人,是冲着国师来的?
想到这个可能,秦不闻的眉头皱得更紧。
祭台上的容疏,自始至终未发一言。
他身边的弟子年纪轻轻,不过十二三岁的模样,对着人群浅浅一拜:“诸位安好,我家师父今日受签文指点,来此为曜云百姓祈福。”
“国师大人千岁!”
“多谢国师大人!”
“多谢国师大人!!”
“……”
人群中又是山呼海啸的赞声。
秦不闻只是警惕地关注着四周,注意那群杀手的动向。
她眼神凌厉,蓄势待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