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榕一进来,就扑通跪下,双眼通红,可神态倔强,像朵小白花。
“郡主若是不喜欢我,就放我走吧。”
他这话说得傲气,却又掺杂着悲伤。
仿佛孟晚岁是那个冷心冷情的负心汉。
孟晚岁反问:“本郡主有说过喜欢你吗?”
简榕瞪大眼睛,他完全没料到,孟晚岁竟然会这样问!
可是不喜欢,为什么要把他弄进府里来呢?
还要他放弃自己的名字……
忽然,他抖了下。
放弃简榕这个名字,就等于放弃了背后的家族。
因为他不是真正的简榕,所以没在意这一点。
只想,孟晚岁让他放弃名字身份,是不想被人诟病。
但孟晚岁在上京做的,让人诟病的事情,还少吗?
这是一个局!
他想明白这一点后,便定下了心,“郡主,您前脚纳我进门,后脚把别的新欢也接进来,弃我于不顾……”
“今晚就去看你。”孟晚岁打断他的哭诉。
简榕一口气不上不下,憋得难受。
可他现在,却没有闹腾的资本,只能答应下来。
但晚上,他没有等来孟晚岁。
倒不是那个新欢狐狸精把人勾走了。
而是孟晚岁留宿宫中了。
因为西南再次传来消息,萧宿败了。
一场毫无悬念的战争,萧宿却败了。
这一败,把孟晚岁都搭上了,大好局面摇摇欲坠。
朝中全是一边倒的辱骂,连带着府上的下人都人心惶惶。
简榕坐在台阶上,看着萧鸢披上斗篷,从侧门钻出去,眼底有了笑意,“去给郡主传话,说萧家有意谋反。”
茶童不解:“萧鸢出门,很可能是为了萧宿,或者是去找孟晚岁商量,您说萧家意图谋反,这样的可信度应该很低吧。”
简榕恶毒的笑,“你现在想办法拦住他,这样不就有证据了?”
茶童微微皱眉,片刻,他想通了关窍所在。
这种人心惶惶的时刻,萧鸢出门,肯定是为了找人帮忙。
可是找谁呢?
简榕猜测,大概率是孟晚岁。
萧家叛变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除非李晟发疯,把萧家留在上京的人全杀了,这样萧宿才会造反。
但那有什么关系?
简榕想,萧鸢出门,只要在路上拦住她,说上一时半刻的话,这个罪名就很好落下去了。
多事之秋,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孟晚岁就是大厦将倾。
……
宫里。
初夏的夜里应是虫鸣风起的,但此刻的御书房,静得不像话。
李晟和孟晚岁对坐无言,中间的茶几上,摆放着西南战败,请求增援的折子。
谁都没开口打破僵局。
这是他们之间最冷的一次。
孟晚岁的目光落在茶几的折子上。
最后几个字,已经是狂草了,足以见得写信的人,有多紧张,多着急。
孟晚岁想,如果她不是被卷入其中的人,也会为写信的人感到着急。
可偏偏,这是她说过。
——只要萧宿到西南,收拾兵将,就能守住西南,夺回清水关。
现在,这封折子,像是一个巴掌,毫不留情甩在她脸上。
孟晚岁闭眼,喘息之间已经想了三十六计。
按照常规路数来说,她现在请罪最好。
可是她请罪,就等于坐实了萧宿的罪名。
萧宿绝不能是罪人。
这对她未来的谋划来说,不可以。
对唐氏和萧鸢给她的情来说,也不可以。
她第一瞬间就排除了这个方案,转而想了下一个方案。
——自己带兵出去。
也不行,她不会打仗。
孟晚岁眉头紧锁,没注意到对面李晟越来越低的气压。
“孟晚岁,你没有想跟我说的吗?”
声音不似平日里的温和,像是山间落下的淙淙溪水,冷得人不愿意触碰。
孟晚岁抬头:“萧家不会造反。”
她现在只能说这个。
李晟问:“然后呢?”
孟晚岁咬牙,“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李晟脸色更差了,他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问:“孟晚岁,我是谁?”
孟晚岁这次眸光没有错开,直直看他,一字一顿道:
“是大周的陛下,也是我的夫君。”
大难临头,还是这种时刻,孟晚岁完全不相信,李晟会保护她。
但她了解李晟,若是不承认这层关系,只怕还有要闹的。
她现在没有精力了,只想赶紧把事情解决。
打仗方面找谁呢?
她飞快思考,李晟的脸色也已经跌到了谷底,黑如乌云。
“我先是陛下,后是你的夫君。”李晟笑着点头,攥着茶杯的手青筋暴起。
孟晚岁品出他话里有别的意思,可还没来得及说话,异变突生!
李晟捏碎了杯盏,鲜血落在他的龙袍上。
“先君臣,后夫妻,孟晚岁,我怎么不知道,你的心,这样无情呢?”李晟站起来,“你走,这件事情,我会解决。”
孟晚岁心底一片酸涩。
李晟想从她口中逼一句情话。
哪怕只是一句否认。
可孟晚岁现在不敢。
萧宿拿着必胜的牌面,打了个输回来。
孟晚岁根本说不出来任何话。
但她对上李晟的目光。
那目光里没有凶狠,像是所有的凶狠都用在了手上,还是用来掩盖自己的伤心。
活脱脱就是一只被抛弃的小狗子。
孟晚岁喉咙发紧:
“我不是先君臣,后夫妻,也不是不把你当夫君。”孟晚岁缓缓开口解释。
她说完这句话。
李晟原本竖起的刺,还有浑身的气势都收回去了。
鼻腔还发出一声轻轻的哼。
孟晚岁抿唇,放松了些。
“李晟,我想知道你怎么看这件事情的。”孟晚岁起身,坐到李晟身边,抓住了他的手。
李晟又问:“你现在把我当什么?”
“我的压寨夫君。”孟晚岁低头,答得飞快,发丝吹落在两侧。
她神情认真,小心翼翼把李晟手掌心里的瓷片挑出来。
时不时再吹一下。
李晟感觉手心不疼,反而有点痒。
“孟晚岁,我是你夫君,你是我妻子。
“我们之间分不开,你下次遇到事情,再想着跟我划清界限,或者把我当成判官,
“我就把你捆起来,绑在朝阳宫,直到你学乖了为止。”
孟晚岁抬头,一双杏眼湿漉漉的,却没有反驳。
李晟凑到她唇边,轻轻啄了下,“萧宿战败,和我找到南楚公主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