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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废土世界扫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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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7 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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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

在那天之前,没有人见过这么极致的黑暗,人分不清黑暗中有什么,因为被剥夺了五感,甚至分不清自己是否还踩在地上,仿佛在漂浮,从母亲子宫飘向宇宙。

进入污染的世界多年来,人们体验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

如果把视角放大,用一个俯瞰镜头去描绘一切,那么一切都是纯黑的,在这片纯黑的海洋中除了黑暗一无所有。

人们掌握科学之后,千百次探寻生命的意义,宇宙的起始,人类的起源,从大爆炸到进化论。

从科学到神学,从无形到有形。

可没有整整一代人经历过这样的黑暗,世界一片寂静,可能持续了几秒,可能已经持续了几个世纪。

所有人只不过是黑色流域中的一滴水,他们汇聚成了一条河流。

然后,在黑暗中会出现一点光,像是有人划起第一根火柴,于是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光点所吸引,人们向光源处汇聚,忍不住挥舞着手臂,睁开眼睛。

睁开眼睛。

沉重的眼皮跳动,哗啦啦的水流声开始出现,皮肤传来细微的触感,沥青般的黑色粘液正在从身上升起,灰烬一般的碎屑向上漂浮。

最开始苏醒的那批人看到过这一幕的细节,好像每个人都曾经被大火燃烧过,所以身上残留着黑色火焰的余烬。

眼球表面上的黑色粘液滑落,人们终于看到了新的世界,对于接触过极致黑暗的人来说,光明实在太刺眼了。

人们反手挡在自己面前,却又忍不住从指缝中窥探一切,仿佛在观看的是一场核爆。

嗡耳鸣过后,除了水流之外其他声音涌进脑海,听觉恢复,视觉恢复,触觉恢复,五感逐渐回归。

人们双目刺痛,终于明白他们一起仰望的东西是什么。

那是一轮太阳。

天空一朵云都没有,澄净的蓝天上唯有一轮烈日,那样猛烈的阳光,因为过分明亮,仿佛黑暗和光明之间的界限消失,甚至能看出迸发出的光线,穿透一切黑暗和痛苦,到达每个人心底。

人们像是被囚禁在地牢多年,挖通了通往地面的洞,才看到真正的阳光从洞口落下。

在没有见过那天的太阳前,因为无从对比,没有人怀疑过之前的天空是假的,像是一块儿以假乱真的幕布上悬挂着一轮电灯泡。

那实在是很奇怪的一天,那天之后,很多人从不同的角度来讲述自己的经历,故事荒诞又离奇,有人增加了很多想象,有人坚称那只是一场梦。

但没有人能避开两件事,极致的黑暗,和突如其来的一场日出。

那场杀了四十多万人的沙尘暴在黑暗中消失,一起消失的还有污染孢子。

联邦内部有不少设施都靠着污染孢子供能,发电厂第一个瘫痪的,传输管内的污染孢子像是空酒瓶一样一粒不剩。

就像他们之前无法解释103区战后为什么没有污染孢子,现在也无法解释。

失去污染孢子供能,人类的铸造的高墙防御系统失灵,那让很多人都感到恐惧,好像被剥夺了铠甲。

人们很快发现,全世界各地的污染浓度都在下降。

污染孢子停止供应后,次生灾害发生,有人死于设备故障。人类启动了备用核能源站,幸存者基地恢复基本运转。

污染孢子消失,污染浓度下降,异能也在走向消亡。

有异能者握了握手,之前轻易可以举起的木头一动不动。

拥有瞬移异能的猎魔人,不管怎么努力都仍在原地。

他们仿佛一时间明白了,日出时从身上漂浮的灰烬是什么,那可能就是污染。

祝宁压抑了每个人身体里的污染因子。

他们无法在人群中分辨出非自然人类,因为真正的差别已经被消除,哪怕有人自我认知是一条虫子也无法做出什么。

这让部分人陷入了慌乱,尤其是从小就习惯异能的人来说,简直像是断了手脚。

那天过后,第一件大事其实并不是在废墟上重建,而是花了半年时间打了一场内战,好像人这种生物,一旦反应过来就抓紧一切机会找死。

普罗米修斯死后的空白期,军阀统治的某些区域在幸存后想要抓住机会获得统治权。

内战持续的时间并不长,没有任何一个正常人想要打仗,切断能源后,猎魔人的优势消失,局部战役很迅速就陷入失败。

半年后内战结束,在这片土地上,经历过污染物的毁灭,经历人类内部战争的洗礼,已经满目疮痍。

霍文溪当选人类第一指挥官,上任宣言中,她正式宣布废除《高墙法案》《基因筛查法》《人类等级划分法》《战时紧急法》

人类不再被划分为六个公民等级,一等公民特权被全部剥夺,获得资产等待二次分配。

霍文溪曾在103区做出的承诺,在今天终于应许。

霍文溪参加一次又一次公开演讲,祝宁说得对,她在这方面拥有天赋,几乎活成了一个政治家。

“还有二十分钟到达。”秦云拿着平板坐在后座,在页面上标注霍文溪的行程。

灾后她成了霍文溪的新助理,她的影系异能消失,但曾经受训的体能没有,在没有异能前秦云就是很出色的特工。

秦云负责保证霍文溪的安全,工作对接,日常安排,可以说庄临曾经做什么,秦云就要负责什么。

现在,她们正在去参加12区的宣讲活动的路上,霍文溪想要打断不同基地的高墙,让所有人融合。

灾后空中隧道停用,飞车所耗费的能源太浪费了,汽车老老实实在路上行走。

永不熄灭的霓虹灯光广告关闭,空中高速停用,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是人类科技的一次倒退,人们不得不回到一百年前的生活方式。

人们曾经很害怕这一天,当这一天到来时,发现一百年前的世界没有那么恐怖。

霍文溪穿着黑色西装,长麻花辫已经完全盘起,她曾想过剪掉碍事的长辫子,但霍瑾生让她留着,那是霍家人的标志,霍家旧有势力会继续扶持霍文溪,这也是她在战后迅速得到高支持的原因之o霍瑾生活得比她更久,比她更适应权力的交替,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成为第一指挥官后,她将失去自由,一根头发丝也有自己的意图。

作为跟祝宁对话的最后一个人,她身上有什么东西正发生改变。

霍文溪比以前更瘦了,戴着一只黑色眼罩,那只眼罩看上去很干瘪,秦云见过眼罩下蠕动的触手,现在她怀疑,眼罩下不仅没有触手,甚至连眼球都没了。

霍文溪没有选择安装人工义眼,在这方面她非常固执,好像有一天那只眼睛会重新长出来,而祝宁也会再次出现。

秦云只是一个新助理,没有资格询问这种事,事实上霍文溪能给她提供一份体面的工作,她已经觉得幸运了。

秦云总在偷偷观察霍文溪,她一点表情都没有,窗外的灯光打在她的脸上,左手衬衫袖子挽起,那里贴着一支醒神剂。

霍文溪的睡眠少得可怜,秦云总是见缝插针给她安排一次小睡。

“不休息吗?”秦云问。

“不用。”

秦云沉默了会儿,问:“苏何还活着?”

“嗯。”霍文溪的回答很简洁,她除了必要的公开演讲,其他时刻并不是很爱闲聊。

在战后第四天苏何被逮捕,霍文溪亲自下令将她关押在人类最高监狱,那是个深入地下一千米的独立监狱。

这个举动让很多人表示不满,其中也有秦云,秦云背叛了自己的老东家,苏何给她留下的心理阴影太深了,总害怕会招致复苏会的报复。

虽然她知道苏何不会把她放在眼里,但那是苏何。

秦云轻咳一声,问:“你为什么不杀苏何?

J霍文溪看向窗外,有那么一会儿秦云都以为霍文溪不会回答这个问题,因为没什么必要。

但过了会儿,霍文溪说:“苏何也问过我这个问题。”

苏何被捕后,霍文溪曾经去过地下监狱探视,她身穿红色监狱服,所有异能者都失去异能,苏何也不例外,但人们还是惧怕她。

所以和创造她的研究所逻辑一致,为她打上红色标志,让其他人看到知道紧急避让。

霍文溪乘坐电梯进入地下,又走过一条长长的走廊,她还未接近就听到了断断续续的声音。

哒那是打响指的声音,具有某种节奏,如此欢快而热闹。

霍文溪跟随着响指声找到了苏何,看到的一抹鲜艳到极致的红色,苏何坐在透明玻璃后,双手双脚戴着沉重的镣铐,她被关押的房间只有两米,几乎没有什么挪动的空间,但她没有挪动的必要。

据他们观察,苏何被捕后只做一件事,就是打响指,人们最初以为她在试验自己异能什么时候恢复,又或者是疯了,后来人们得出一个听上去有些荒谬的结论。

她在玩。

那对于苏何来说像是某种娱乐,是寂静的地下发出唯一的响声,她会用响指来演奏欢快的舞曲。

所以霍文溪必须要来见她,她们真正意义上见面就是在那一次。

苏何的头发长长了,原本利落的短发到肩膀,遮住她的眼睛,她手肘撑着膝盖,听到动静后抬起头,发出哒哒哒的响指声。

她看到霍文溪的第一反应是笑,笑得很夸张,甚至有点挑衅。

苏何如果不是异能者,她出生在和平的世界也绝对是个反社会分子,她天生自带毁灭的气质,仿佛燃起的一把火焰,到现在都不曾停止。

只要给她一个机会,她必将毁灭所接触的一切。

响指的节奏很欢快,让气氛显得很滑稽。

“你为什么不杀我?”苏何问。

霍文溪坐在她对面,两人只隔着一扇玻璃,她静静地看了苏何一会儿,然后点起一根细长的烟。

苏何:“我以为你戒烟了。”

霍文溪有形象要求,她不公开抽烟,平时秦云负责看着她,霍文溪回答:“在这儿没人发现。”

很讽刺,公开露面时霍文溪都在扮演一个角色,面对苏何反而能放松。

苏何耸了下肩,不知道这是不是霍文溪的策略。

“你这么关注我?”霍文溪问。

“没办法,你们在给我播放新闻,新闻上都是你。”苏何抬眉示意,天花板上悬挂着一个小电视,循环播放新闻,无法换台,只能接收。

那是苏何接触外界唯一的窗口,所以她被迫知道了很多信息,比如小电视台报道的霍文溪戒烟的消息。

“说实话,你们跟过家家没什么区别。”苏何说。

苏何太明白人类的底色了,人人平等,没有剥削没有压迫没有污染,在苏何看来只存在于纸面上,根本无法落实。

她对于祝宁的选择有点失望,祝宁竟然换来一个这样脆弱的结局,指向的终点甚至是绝望。

苏何:“你不会觉得,让我活着是在惩罚我吧?

**很老土的一套,让她亲眼看着世界没有被毁灭,而是一步步走向重建。

但苏何杀死的人都已经死了,她还活着,这很难说是一种惩罚。

“没有什么惩罚效果。”苏何歪了下脖子,镣铐让她有点不舒服了。

活着是为了惩罚这句话,只要被惩罚者无所谓,那就无法构成。

霍文溪只是囚禁了她的自由,没有处刑没有虐待,苏何唯一需要面对的是孤独,但武器不懂得孤独的痛苦。

霍文溪吐出一口烟雾,情绪毫无波动,知道苏何是故意在激怒她。

相比较苏何的激将法,霍文溪更好奇她为什么激怒自己,是好玩吗?还是想让霍文溪处死她?

霍文溪:“不,你是我给新世界设置的保险丝。”

“保险丝?”苏何问。

“嗯,保险丝。”霍文溪像是陷入回忆里,“我答应祝宁会创造出一个新世界,一旦重蹈覆辙,污染就会重新出现,你的异能也是。”

霍文溪的目光停在苏何的右手上,“到时候你的响指会摧毁这间监狱,你可以轻易毁灭我创造的一切。”

苏何的响指突然停下,像是小丑在唱滑稽的歌突然被打断。

霍文溪身体向前倾,“所以你是新世界的保险丝,一旦熔断就完蛋了,为了不完蛋只能倾尽所有不去触碰,你的存在就是威慑,威慑所有人不要犯错,比我费尽口舌演讲多少次都效。”

苏何的脸色沉下来,笑容消失,霍文溪的身体越来越向前,好像在施加无形的压迫。

“我在物化你。”霍文溪做了总结。

霍文溪在创造一个不会物化他人的世界,但她要物化苏何,苏何作为一把枪诞生,要作为一根保险丝死去。

苏何的右手拳头捏紧,镣铐因为用力而紧绷,霍文溪感知到她的身体很紧张,那是个进攻的前奏,也证明霍文溪把她惹恼了。

@霍文溪在等待她接下来要做什么,很想看到苏何丧失理智,那对她来说是一种隐秘的报复。

啪啪啪但苏何握紧的拳头张开,咬紧的后槽牙松懈,作为毁灭者,苏何拥有绝佳的控制力,精准到每一块微小的肌肉。

拳头变成了鼓掌,苏何最初的节奏很机械,后来越来越快,“这次我承认惩罚有效。”

霍文溪有点失望,这听起来不像是夸奖而像是讽刺。

苏何是复苏会的首领,她曾是个杰出的军人,她经过严苛的受训和筛选才走到今天。

到现在为止,苏何都没有认输,真是个让人很棘手的敌人。

霍文溪说的保险丝理论不是单纯吓唬她,苏何必须存在,那对于所有知情人来说才是真正的威慑。

美好的理论不会驱使人类进步,但对于毁灭的恐惧一定会。

要么创造乌托邦,要么把世界让给苏何。

似乎可以忍受这种痛苦。

她曾以为这件事对苏何有惩罚效果,霍文溪想让这个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罪犯付出代价,但苏何霍文溪抽完一根烟,站起身准备离去,苏何突然叫住她,“你要走了?

y霍文溪懒得看她,苏何问:“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霍文溪以为苏何又在耍什么把戏,苏何倒是提出了一个很认真的问题:“她为什么不杀我?

**苏何没有霍文溪看上去那么自如,她不知道下次霍文溪什么时候还会来探监,所以必须抓住仅有的机会。

“我想了很久,所有的事我都明白,只有一件事我不明白,”苏何问:“祝宁杀我只是顺手,为什么有机会却不动手?我明明告诉她,怎么正确地杀了我。”

死在她手上的人不计其数,任何一个审判庭都会判处她死刑。

那天黑色粘液吞噬一切,在祝宁获得神的力量,就如苏何所说吞噬全世界时,苏何以为会迎来自身的灭亡。

她颤抖着拥抱黑暗,黑色潮水越近她心跳就越快。

死亡。

苏何接近那两个字,心中恐惧和兴奋交织,活了那么久她只为了那一刻而活着。

她渴望死亡,但黑色粘液只是淹没她,略过她,跟所有人一样。

在潮水般的黑色粘液消失后,苏何仰望着那轮新生的太阳有些不解。

心中总是盘旋着同一个疑问,为什么祝宁不杀她?

祝宁本人已经死了,苏何只能询问霍文溪,霍文溪是最了解祝宁的人。

霍文溪:“因为祝宁不在乎你。”

苏何愣了,没想到会听到这个回答,霍文溪对她的惩罚和报复都没有这一句话来得沉重,好像一把悬空已久的刀落下。

苏何目空一切,只把成为新世界的祝宁当做匹配的对手,她把三号机逼到精神崩溃,她享受着祝宁的挣扎,她为祝宁讲述新世界的真相,为她提供新的道路。

但她不在乎。

苏何和一只蝼蚁毫无区别,那就是祝宁最后要告诉她的。

“到了。”秦云把车停下。

活动现场已经准备完毕,台下来了很多记者和民众,新联邦国旗在雨中飞舞,那天有点小雨,人们穿着雨衣挤在一起,显得既孤独又热闹。

霍文溪出现后,人群沸腾起来,有点吹口哨鼓掌,有人在大叫霍文溪的名字。

讲台上有两顶用来照明和打光的大灯,灯光刺目,像是那天人们第一次看到的太阳,迎面朝讲台走去时总忍不住眯眼。

霍文溪从苏何的回忆中回过神,她告诉苏何的答案没有错,因为那个时候的祝宁根本不在乎苏何,她同样也不在乎世界是否毁灭。

但不在乎的祝宁却愿意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跟霍文溪打个赌。

为什么选择拯救世界?

“因为我对人类抱有期待。”祝宁曾在清洁中心连环审问下说出这句话,那时的二代祝宁刚从垃圾场苏醒没多久,整个人还很“崭新”,带着蓬勃的朝气,肆意又张扬,还有一股浓浓的中二病。

@她坚信自己可以改变世界,也相信人类会越来越好,因为是运动员出身,她内心深处永远都有最纯粹的竞技体育精神。

可以说祝宁终其一生没有逃脱底层程序的设置,也可以说那就是她真正的底色,所以才有一代,二代,三代祝宁。

霍文溪很想问,经历了这一切之后,寻找到世界真相后,你还相信这句话吗?

但祝宁已经无法回答了,于是这成了永远解不开的谜题。

这是一个糟糕的世界,好像永远也不会变好,好像永远都会滑向那个最烂的结局。

但在这时,总要有人向前走一步,尝试着打破糟糕的诅咒,祝宁已经先走了。

霍文溪调整了表情,灯光刺目到只能看到两个巨大的光圈,一切都被模糊,观众被抽离扭曲,像是一副逐渐融化的油画,这让霍文溪产生了片刻错觉,这不是通往演讲台的路,而是通往那个不确定的未来。

霍文溪别无选择,只能朝它走去,哪怕那是绝望也要向前,因为祝宁在前面等她。

【第三卷·世界尽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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