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等候区,灯光有些清冷。
颜亦舒穿着一条鹅黄色的裙子,披散着长发,静静地坐在长椅上。
从早上八点开始,她便一直守在这里。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她的目光空洞地望着前方。
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着,苏阅微进手术室时的情景。
她摸了摸苏阅微的头,温声说:“我在外面等着你,很快,就好了。”
苏阅微的眼睛微微泛红:“亦舒姐,你别太担心。”
苏阅微总是这样,哪怕自己紧张难过得要命,也从不忘记关心身边的人。
说来也是奇怪,明明已经是第二次移植手术了,照理来说应该比第一次手术时心情更轻松才对,颜亦舒却好像比第一次手术时更紧张……
从苏阅微进了手术室开始,她就一直这样坐在这里,除了偶尔看一下时间,她安静得就像一个雕塑。
生命中最漫长的等待应该就是这样了吧……不知道多久结束,不知道结果如何……
…………
手术室里,沈澜和苏阅微只隔着一条布帘。
两人都处于麻醉状态。
沈澜这边已经处理好了,苏阅微那边的医生们还在紧张地忙碌着。
“血压状态不对!”
“60——30!”
“80——50!”
“90——60!”
“血压基本正常!”
“好,继续注射。”
“随时关注血压状况!”
苏阅微静静地躺在那里,乌黑浓密的睫毛覆盖在苍白的脸上,像是在做一个长长的梦。
…………
夕阳渐渐从走廊处的窗户斜照进来,洒在颜亦舒的肩头。
她依然安静地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
上一次的移植手术,明明那么快……这一次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漫长?
不过,应该没什么事吧?
因为手术室的门始终没有打开过,也没有医护人员从手术室出来。
她不安地胡乱猜测着,又自我安慰着。
这种时候,人会变得比平时更相信神的存在。
她不停默念和祈祷,请神明保佑手术一切顺利。
突然——
手术室的大门打开了!
正在双手合十祈祷的颜亦舒听到声音,迅速睁开了眼睛,整个人从长椅上弹了起来。
只见一个护士神色凝重地从手术室里跑了出来。
护士的脚步很快,透着一丝慌乱。
还没来得及合上的门缝中传来了心电监护仪尖锐的警报音!
颜亦舒的心里一紧,几步跨到护士身边,连声问道:“病人怎么样了?为什么手术进行了这么长的时间?警报声是怎么回事?”
她连珠炮地问,脸色一片惨白。
“我们正在努力抢救病人,请让开,不要影响治疗工作!”
说着,护士迅速离开了。
就在颜亦舒呆呆地站在那里,胡思乱想的时候,那位护士带着一位医生又往手术室这边快步走了过来。
从两个人的步伐和表情来看,像是碰到了棘手的问题。
颜亦舒拼命按捺住想要追问的念头。
她不是想要影响治疗工作,她只是很担心。
像是被磁石吸引了一般,她不由自主地跟着他们走了几步,然后,又目光呆滞地看着他们走进了手术室。
随着手术室的门重新关上,颜亦舒整个人都陷入了巨大的慌乱之中。
在担心和恐惧的夹击下,她无法控制般地颤抖起来……
…………
主治医生看了一眼监护仪的屏幕,口罩上方的眉毛紧紧皱着,眼神冷凝。
“血压60——30!”
监测血压的医生急声说:“50——20!”
“病人的血压在持续下降!”
这么低的血压,继续进行骨髓移植的话,风险无法预估。
手术室中的气氛异常凝重,所有人都停了下来,等主治医生做决定。
这种时候,时间就是生命。
留给主治医生做决定的时间只有那么长,他略微思忖,命令道:
“帮病人注射肾上腺素!”
…………
颜亦舒像是入定了一般,一动不动地盯着手术室的门。
命运对苏阅微似乎格外残忍和不公,那么小的时候就被保姆偷走,吃尽了颠沛流离的苦。
好不容易熬到上大学,母亲又生病了。
她豁出一切想要把母亲救过来,结果并没能如愿……
已经这么惨了,白血病还向她伸出了魔爪……
在她的生活中,快乐和幸福原本就那么稀少。
为什么老天爷还想要将她的生命拿走?
想起苏阅微苍白瘦弱的脸,颜亦舒心中痛到极致。
她恨这个世界。
这个给了苏阅微太多悲伤和失望的世界。
如果,苏阅微不能好起来,她真的没法原谅。
担忧、愤怒、悲伤接踵而至。
她感觉自己的坚强在一点点瓦解。
“你和夏昕,是我最亲的人。”她想起苏阅微微笑着说这句话的样子。
苏阅微那么孤独,只有她和夏昕这两个最亲的人。
偏偏,这样的时刻,她什么都不能为苏阅微做。
她只觉得害怕。
怕苏阅微从这个世界消失。
苏阅微还没来得及真正幸福地生活过……
…………
“血压40——20!”
“继续帮病人注射肾上腺素!”
“血压30——10!”
“加大肾上腺素剂量!”
手术室内,医生们依然在紧张地处理着突发的紧急情况。
骨髓移植本来就有可能发生各种意外。
这不是一个小手术。
苏阅微静静地躺在那里,脸上已经没有了一丝血色……
…………
“老天爷,请你一定要保佑苏阅微。她太苦了,你不能对她这么不公平。”
颜亦舒双手合十祈祷。
这一刻,她才发现自己没有想象中强大,她只是一个25岁的女孩子!
她真的很害怕。
她都快没有勇气一个人守在手术室外了。
她感觉自己就像陷在一个噩梦中,好想快点从这个梦中醒来。
醒来后,苏阅微的病已经好了。
她答应过苏阅微,会陪苏阅微去滑雪。
她向来说话算话。
终于,手术室的门打开了。
几个医护人员推着移动病床走了出来。
颜亦舒赶紧快步走过去——是沈澜。
他躺在雪白的被子里,清冷英俊的面容透着苍白,嘴唇紧紧地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