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作相似乎没有完全忘记还有一个被默认分出主家的儿子,派人送过来过年的年华,三样山珍,四样河味,一百两银子,一匹布。礼物如此,标准的庶子待遇,毫无高看一眼的用意。风婵儿已彻底分家,连这点心意都没有了。
万婉让风铭自己做主,收或是不收,收了如何处理。
风铭一看,吃得非常普通,还不如自个儿置办得好,一百两银子入了账。只这匹布,不上不下,便说裁剪着做成衣服,给门口大爷也做两套新衣服。沁霜将此事接下,说年后很快办好。
万婉又说起一件事,用征询的口吻说:“年后,万家那边还要裁撤一些长工,咱们这儿看看能不能安排几个。主要是那些个上有老、下有小的人家,一旦没了活儿做,可真是难呐。”
她看了一眼风婵儿与风铭,道:“这事儿,你姐弟拿捏吧,我就不管了。要或不要,要几个人,赶明儿给我个话,我好回了娘家那边。”
风婵儿看着风铭,轻轻一翻白眼。
风铭道:“婵儿姐,不要么?”
“我没说。”风婵儿嘟囔一句,勉为其难地说道,“我舅舅家那边的境况也很差了,说能不能安排几房庶支过来,帮我打理那十亩田地,也是好的。至于工钱,让我看着办。还有五个当年跟着我爸爸吃过苦的老族人,私下找过我。”
她最后一句话,说的很轻很低声。
风铭缓缓看向沁霜、秋雨、春泥、紫鹃,四人缓缓低下头,只有紫鹃说了句“那是排不队的了,也没什么好难为情”。
“大环境不好到这个地步?”风铭十分疑惑地说,“我也是寒鸦城的一员,我好像也感觉到了寒意?自己有双勤劳的手,苦点,累点,不至于活不下去吧?再说,我家这点积蓄,够给那么多发工钱?”
万婉道:“铭儿,你这一家子中唯一的男人,你先拿个主意。”
“妈妈,我是这么想,只要那一家的人,指定其他人心里有个疙瘩。莫不如每个人从本家中挑五个人,让他们来咱家做长工。五个铺面,得用实心的人,随便来的人可不能用。何况,大环境很不好,年后,我与婵儿姐先开一个铺面,看情况再说,用不上人力。酿酒也用不了什么人力,偶尔用用大力气。主要是开荒种地,婵儿姐有十亩地,那就继续开荒西炎山上无主荒地,修成梯田,种地打粮。工钱,不变,按照寒鸦城已有的工钱发,逢年过节,肉、点心、布等赏赐,也不宜裁减。”
风铭深吸一口气,问道:“妈妈,婵儿姐,还有四位姐姐,大家认为这个办法怎么样?”
风婵儿道:“三十个长工,已是中资之家了。”
风铭道:“婵儿姐,是三十三个。我妈妈已经招来的那三个人,要单独算。”
万婉只说了一句“面面俱到,挺好”,便先回屋,默默流泪哭泣,伤感年仅九岁的儿子已能想到如此周到,该硬气是毫不含糊。这可要比长房的风锦、三房的风锐强得多,只怕也非好事。可细细想来,也只能儿子独自去面对,她已经很难帮上大忙。
风铭与风婵儿等人一起开心玩了许久,天色暗下来,才回到书房,打开其中一个箱子,随手拿起一本“齐民要术”读。书上讲的是耕田、收种、种谷、谷类、豆、麦、麻、稻、瓜、瓠,还有畜、禽及养鱼等。令风铭最感兴趣的是酿酒,乳酪,醋,煮胶。一时看得入了迷,将感兴趣的反复观看,仿佛打开一方宝藏。
“那个人是什么人呢?”
“如书上所说‘如此美玉,岂能虚掷于人’,他怎么能把如此贵重的书贱卖给我?”
风铭放下书,站在窗前,天上繁星点点,推开窗户,寒风扑面,冷意侵骨。
如今的寒鸦城,真的应了一个“寒”字,不断将凛冽的寒意传递给城中的家家户户。
穿着单薄的汗衫在院中练剑,已能避些寒气,练到兴头处,全身热乎乎的,大汗淋漓。反正不懂什么武境,突破武境又能怎么样修仙,似乎也与之无关。今早刚练完,只见门口大爷站在屋角,竖了一个大拇指,便转身走了。他是不能说话,否则,可以告诉风铭许多风家往事。
风铭如往常一般,收拾完毕,挑担着四个酒坛出门,朝桓河边走去。一直低着头,忽见前面站着七个红袍人,个个双手抱胸,怀里是一把赤色的圆月弯刀,七双吓人的眼睛俯视着风铭,像是七个猎人在看一只兔子。
风铭回头不是,向前也不是,呆在原地。
“小孩哥,打听一下,有没有见过一个穷秀才?”
“可能是个乞丐打扮!”
“他姓仇,名叫雕兕,中年模样儿,一股儿的穷酸味儿。”
任三个人问话,风铭只摇头,一脸的什么都不知道。
“天冷,小孩哥的酒怎么卖?”
“上品一斤五两银子,中品一斤三两子,下品一斤一两银子。这里是两坛上品,一坛中品,一坛下品,各十斤。”
“全要了。”问酒那人道,“一人二十两,不出钱,没得喝。”
风铭交割酒后,麻溜地往家里小跑,不敢有片刻逗留。
问酒那人看着风铭的背影,淡笑道:“这孩子,九岁、十岁的模样,快要破武境的‘通脉境’。这一境界,不知阻挡住多少凡人。”
“我们还是找到那个穷酸吧。”
“那个捱千刀的货,能跑哪儿去?”
七人飘然前往寒鸦城的中心区域。
风铭自然没有听到他们最后说的话,回到家时,一颗心肝震颤,将银子入账时,告诉妈妈见到了什么人,打问什么人。
万婉更加的不以为意,说:“只一个寒鸦城,都很大,城外的世界一定更加广阔,天知道都有什么样的人。天下的秀才不知凡几,天知道他们要找哪一个。铭儿,往后碰到他们那种来历不明不白的人,定要躲得远远的。”
风婵儿也说:“铭弟,大过年的,过了人七那天,再忙活也不迟。等长工们到了,莫不如叫他们推着车出去卖酒。”
“姐姐,我可不放心。”风铭直言,“天知道他们会怎么甩卖,或者见容易叫卖,掺兑些水,私扣多余的钱入自己的囊中。口碑,建立起来难过上天,毁掉却只需要一次邪恶的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