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龙教当年无意间得到了一张古方,名叫五仙大补酒,据说有令人返老还童的奇效,本来教中存量有限,非到了祭拜先祖决计不肯轻易取出,此刻却都灌进了阎丹生的肚皮之中。
阎丹生服用之后,体内乱作一团,到处游走的真气,渐渐有了贯穿之象,精力愈发充沛,却整日价养精蓄锐,不知是另有图谋,还是深谙保养之道。
蓝婷忙乎了十多天,将这段时日的教务一一梳理清楚,更将守卫之事悉数交给黄娟打理,黄娟臀上本有伤势,腿上又自插三刀,只能着人抬着行走,倒也不会起什么乱子。
东方未明这一耽搁就是二十余天,加上路上时日,已过了一月有余,生怕谷月轩毒质上行,也顾不得其他,只能厚颜找蓝婷求借五毒珠。
蓝婷这些时日焦头烂额,将这件事情早就抛诸脑后了,这时听他自行提起,心中好生抱歉,可这五毒珠关系重大,倒不是信不过东方未明,怕她刘备借荆州,而是教中传有严规,还要东方未明辛劳一番。
原来毒龙教藏有五毒珠之事,早年曾被一妄人所知,纠缠滋扰数十年,后来当年的教主,又欠了此妄人的人情,迫不得已便以此珠相借,但这妄人却真的将宝物据为己有,而且还仗此珠之威,在江湖上兴风作浪,江湖上将这笔账算到了毒龙教的头上,因此毒龙教闹了个里外不是人,教主气的一命呜呼,继任者指挥教众夺回,却又损折了二十多名好手,追因溯源,都是一时不察之故,因此毒龙教中便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就是此珠绝不外借,年深日久便成了非教主不得亲见。
蓝婷深知此珠利害,虽然东方未明乃是志诚君子,自己又答应在先,此刻反悔,未尝不是过河拆桥,更何况逍遥拳不平的名头,她在毒龙教中也是如雷贯耳,要说对谷月轩置之不理,于江湖同道也是说不过去。
只是外人求借五毒珠,却另有一番规矩,苗人养蛊尽人皆知,规矩便从蛊毒中化出来的,需持借者鲜血入蛊,自愿损折阳寿,才能勉强够上资格。
但东方未明为人侠肝义胆,所作所为也是为救师兄,要他损折阳寿,蓝婷是既说不出口,也做不出来,可要她公然带头违反教规,却又说不过去。
思来想去,只有一个法子,便是移花接木,偷梁换柱,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五毒珠偷出来,交给东方未明,东方未明却需在半年之内归还,绝无什么后患。
东方未明听她说到这个偷字,心中大是不解,她已身为教主,发号施令一任己意,何等逍遥何等自在,怎的满是顾虑,难道还有人敢再行反叛,质疑她教主权威不成。
蓝婷摇头笑道:“东方公子说笑了,我们苗人跟你们汉人不一样,毒龙教的教主,不全是上任教主指派,而是须得众人拥戴,教主也不是言出法随,一言九鼎,许多大事还是要大伙商量着来,要是强行将五毒珠给你,就算黄娟不说什么,也会有红娟,绿娟出来生事。”
东方未明道:“那又怎么样,这些家伙也不看看是谁不计前嫌,重新将他们从暗无天日的牢笼之中救出来的。”
蓝婷摇头道:“我既做的教主,这些事情是分内之事,若是连手下也庇护不得,这教主做的才是真的名不副实呢,东方公子,我早就说了,毒龙教的行事作风,和中土大不相同,既然你有事相求,我也已答允了,一切就听我安排,总之绝不让你败兴而归也就是了。”
东方未明虽然不理解她何以如此多的顾忌,可既然有求于人,还是听她吩咐的为是,当下也没表异议,蓝婷寻了半天,才找到了一颗发光的夜明珠,将之藏在身后,重行毒龙洞中走去,东方未明大吃一惊,忙想将她拉回来,可事情一旦闹大,生怕毒龙教众不服,这么一迟疑蓝婷已然走了进去。
如此过了半个时辰,东方未明心中发毛,毕竟成千上万的毒虫密集之所,令人思之骇然,蓝婷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走了进去,虽然她是教主,平日必然服食辟毒药物,但一个闪失,可还真不是玩的。
就在此时蓝婷缓缓走出,对看守之人着实勉力了几句,说道:“先前对付魔教贼子,损折的宝贝儿,可得尽快补足,一旦魔教卷土重来,咱们能指望的屏障,还是靠几位的努力。”
东方未明听蓝婷说的冠冕堂皇,必然已经得手,心想他们毒龙教当真奇怪,教主说了不算,做这个教主有什么趣味儿,倒不如就地解散,各奔前程算了。
想到各奔前程四个字,忽然又想起来荆棘来,荆棘怎么会跟魔教的摩呼罗迦在一起,难道是见逍遥谷里无人,到处乱逛,走到了毒龙教中吗?
可这么想也不对啊,逍遥谷与天龙教虽然谈不上仇怨,可终究正邪有别,二师兄嫉恶如仇,对魔教二字向来深恶痛绝,在青城山上,一众少年联手与摩呼罗迦死斗,就算二师兄能按捺的住,那摩呼罗迦也不会从容放过荆棘才对。
他越想越乱,寻思这件事自然容易打听,只要拿了五毒珠暂时压住谷月轩体内之毒,谷中发生的种种变故,便能清清楚楚的知悉。
蓝婷拉着东方未明直送到了密林之中,从怀中取出一个碧绿晶莹的珠子来,说道:“东方未明,这就是五毒珠,你快带去救人吧。”
东方未明见她如此爽快,心中着实不是滋味,说道:“这珠子乃是贵教珍宝,在下就此拿去心中难安,不如将我这条棒子放在你这里,也好有个抵押。”
蓝婷摇头道:“咱们是闯出来的交情,用不着这么啰嗦,你快去救人吧,半年之内拿回来,管保不会有什么麻烦。”
忽然林中一个浓重的声音道:“是吗?”
东方未明和蓝婷都吃了一惊,待得见到这人面孔,不由得都哑然,原来来者不是别人,而正是阎丹生,阎丹生右手拿了美酒,左手不知是从哪里打的獐子腿,正在大口咀嚼。
阎丹生道:“世上的事情,就没有保准无误的,东方少侠,你要想不连累蓝教主,这珠子越早拿回来越好,蓝教主不是说,她们教里规矩古怪,教主金口一开也不做准,莫要连累了好朋友才是。”
蓝婷笑道:“阎帮主所言虽然属实,可也不能如此为难了东方公子,公子莫要多心,阎帮主只是善言提醒,并无提点之心。”
阎丹生笑了笑也就不言语了,东方未明寻思这珠子,也只能解一时之危,说到底还得尽快寻那金翅鸟血,不然于谷月轩实在大大有害,因此本就没打算借个一年半载,倒也不显窘迫。
蓝婷的毒龙教中没有马匹牲口,只能送上一大包银子,让他自行去附近山镇中购置,阎丹生却道:“东方少侠,江湖上风波迭起,谁也不能独善其身,你想要救治师兄,也是一番义气,但如今天龙教势大,咱们还得想个法子安身才对,不然整日栖栖遑遑的没个安身之所,也不是长久之计不是。”
东方未明听他说的不伦不类,心中一阵异样,可他想的都是谷月轩中毒的事情,旁人言语终究也不放在心上,只得拱手作别,摸着怀中的五毒珠,心中稍稍一定,却又不自主的想起荆棘来,寻思若有他与自己一路,不论是对抗魔教,还是取金翅鸟血,都多了三分指望。
他购置牲口,却是在买不到健马,只得厚着脸皮去绝刀门换置良驹,夏侯非倒是毫不吝啬,将自己的白马让了出来,说道:“咱们是兄弟,我的就是你的,你急着赶路,这马就送给你了,快快上马。”
东方未明感激的话说不出口,夏侯非一戳马臀,那马飞一般的跃了出去,东方未明心中感激,这果然是一匹宝马,有了良驹助力,一路上虽然仍有强人打劫,但夏侯非的马前有绝刀门的印记,川陕一路都卖绝刀门的面子,倒也没人敢来生事。
但到了山西境内,绝刀门的势力却不好用了,亏得华山派出马,这些毛贼战战兢兢,见东方未明并非凡人,也就不敢当真拦劫。
赶到忘忧谷中,已是第三日的傍晚,东方未明见神医仍在给谷月轩施针散毒,但效用却微乎其微,当即将五毒珠拿了出来,神医一见大喜,忙取过烈酒浸入其中,又割开谷月轩指端,一按一压,不知用了什么古怪法子,谷月轩的手指之中,忽然挤出一阵黑紫色的毒血。
烈酒用不上一盏茶时分,便已漆黑如墨,沈湘芸早有准备,取过另外一只碗,刚想伸手去拿五毒珠,却被神医一把拦住,说道:“你这丫头,不要命了吗?”却从怀中取出了一截竹筷,将五毒珠用清水过了一遍,这才放到了新酒之中。
对东方未明道:“五毒珠最能拔毒,但将你师兄体内毒质尽数拔出来之后,融入酒水之中便毒性大盛,要是贸然伸手,难免要遭池鱼之殃。”他虽是对东方未明说话,用意却是解释给女儿听,东方未明知道这神医脾气怪癖,倒也并不在意,可沈湘芸却牢牢记在心间,口中低低重复了一遍,东方未明没听清楚,还以为她心中委屈,在埋怨牢骚几句呢。
谷月轩直浸了三碗烈酒,体内毒质方逐渐缓解,深知也已略略清醒,可眼下仍非询问的好机会,神医放了谷月轩不少鲜血,知他倦怠疲累,着女儿抓了不少安身补血的药,熬了之后给谷月轩灌了下去,谷月轩的脸色放才逐渐红润了起来,只是一时不便清醒。
东方未明心中关切,想要进去察查,神医却道:“轩儿好容易睡下了,你莫要打扰于他,约莫两三个时辰他就醒转,到时候问什么不行,不过他体内的毒,却甚是古怪,靠五毒珠只能压住一时,用不上半年剧毒又会再发,到时候这珠子也是无用了。”
沈湘芸道:“尝试换血**也不成吗?”
神医嘿嘿冷笑,说道:“成啊,有什么不成,且不论去哪儿找一个体魄壮健的人,甘愿舍弃自己性命,来救谷月轩,即令救了下来,谷月轩从此内息全催,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之人,你看他还肯不肯活。”
东方未明本想自告奋勇,可听神医说要以命相换,心中难免有些犹豫,更知此举于谷月轩也有大害,实不能如此做法,心想只要搞清楚逍遥谷中发生了何事,立时便再赴兽王庄,联合纪纹去狩猎,更不知那射雕弩做的如何了,蓝婷在找五毒珠的时候,早已顺便将天蚕丝,着人带到了兽王庄中,如今看来最缺的还是九曲木,奈何自己对这木材一窍不通,要是老胡在此,当可指点一二。
就在此时谷月轩大声呻吟了起来,东方未明眉头一皱,寻思大师哥为人坚忍,绝非寻常可比,他既然忽然示弱,想必是毒性又起了变化,神医快步走进,给谷月轩施针止痛,片刻间就宁静了下来,谷月轩强忍病体,坐了起来,对神医道:“前辈费心救治,晚辈感激不尽。”
神医摇头道:“你躺下静养要紧,五毒珠只能压住你体内毒质,却无解毒之效,待会我再给你熬上一碗解毒良药,你先喝上三剂再说。”
谷月轩摇头道:“神医前辈大恩,晚辈不知何以为报,可如今师门大仇,容晚辈与师弟商量,如有冒犯,尚请原宥。”
神医不通事务,谷月轩虽有逐客之意,可这里是忘忧谷,在他眼中只有病人,更何况谷月轩的毒随时会有反复,也是不能轻易离去。
沈湘芸瞧出他们师兄弟有话要说,拉着父亲往外便行,说道:“爹爹的青龙散,只怕有些过于霸道了呢,咱们不妨将猛药裁撤半数,中和调补之药,再加上三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