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说起来更是奇怪,东方未明手中魔刀,忽然剧烈跳动,宛如活了一般,东方未明运气紧握,不料顺着刀柄,手中猛然一股炙热的气流,顺着手臂直烧到了心口,不由的魂飞天外,魔刀运力一甩,钉在石桌之中。
老胡不明就里,心中着实可惜,可惜的并非是魔刀如何,而是这石桌虽非什么名贵玉器,却大有渊源,原来这石桌乃是山壁之中,连地天然形成的钟乳,经千百年来的磨炼,正好是石桌之形,可说巧夺天工,在逍遥谷中也至少有二十多年了,无瑕子常在桌上弹琴下棋,久而久之已然习以为常,如此损毁,虽然不是大事,可要是放个木桌木凳,未免大煞风景,要放铁器又抵不过雨水侵袭,要是再找一个浑圆坚韧的石桌,可也当真不易。
谷月轩却见到东方未明吓得魂不附体,显然也是受了此刀之祸,问道:“师弟,怎么了?”
东方未明也是说不清楚,再将魔刀拿在手中,却又全无异状,过了半晌才道:“大师兄,这话说出来,连我自己也不信,这把刀当真邪门,适才我挥刀断树,好不轻松自在,但险些伤了老胡,心中一急,半边身子登时火烫,倒似是使不完的精力似的,可此刻却又并无异状。”
谷月轩点头道:“你所言不错,适才你二师兄行若癫狂,我虽将他制服,可夺刀之时,也跟你一般无二,看来这柄刀上,实在大有古怪,并非你难以自制而已。”
可连同无瑕子在内,众人细细端详魔刀,却还是瞧不出半分端倪,无瑕子试运神功,将内力尽数运于刀锋之上,着实又给宝刀添了三分威力,可却并无东方未明和谷月轩说过的事情,四人轮流试验,也再没之前的感觉,均觉索然无味。
荆棘虽然内力不及谷月轩,可谷月轩不敢猛点重穴,只在胸口“璇玑穴”,臂下“清冷渊”点了两指,凭荆棘的功力,用不上两个时辰,便会行动如常。
老胡说道:“要不我开炉,将这刀的刀柄融了,再加五金铸造,说不定便能将这些邪门的玩意儿祛除。”
谷月轩笑道:“这怕是不成,阿棘要是知道他心心念念的宝物损毁,只怕要大发脾气呢。”
无瑕子也道:“损毁宝物确实不该,只是此刀既然称作一个‘魔’字,只怕还真有些古怪,刀剑先放到我房中参详,棘儿要是有什么不满,让他尽管去找我就是。”
这日之后,荆棘虽然甚是不愿,好在这时江湖上也没多少风波,刀剑是放在自己房中,还是放在无瑕子那里,也没多少分别。但不知怎的,荆棘身子却一日不如一日,还不许旁人理会,谷月轩心中担忧,却又无计可施。
不过没拖过半月,荆棘便一病不起,这时便无人再容他讳疾忌医,无瑕子先来诊脉,却没断出什么所以然,只觉荆棘脉象迟滑,似乎成了一个内力全无之人,谷月轩知道师父医术比自己高明,也就忙去忘忧谷去寻神医来此。
可东方未明心中疑惑,虽然明知是师父诊断过的脉象,自己再搭,定要惹得无瑕子不快,却是耐不住好奇,伸手去搭荆棘脉象,果然与无瑕子所察半点不错,可除此之外,却又另有些许发现,只是生怕无瑕子见怪,只好住口不提。
师徒二人在谷中等了一个多时辰,按理说凭谷月轩的身手,往返绝不会如此拖沓,势必路上遇到波折,于是东方未明也往忘忧谷去迎,但还没走多远,便见沈湘芸走了过来。
虽然来此,可是沈湘芸脸上很是不快,也不知是对荆棘之前之事愤愤不平,还是对东方未明犹有余恨。
东方未明不敢上前去碰钉子,只在谷月轩身后迎宾,将沈湘芸让到谷中,无瑕子见来的不是神医,心中微有不悦,却也没说什么,只说了些荆棘的病症。
沈湘芸一搭脉象,眉头登时皱了起来,说道:“这位荆少侠是干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儿,累成这般模样?”
东方未明奇道:“累成这般模样,沈姑娘是说我二师兄只是脱力疲惫?”
沈湘芸点头道:“是啊,无瑕子伯伯医术精湛,你们两个也都会些岐黄之术,难道还摸不出,荆棘这臭小子已是内力枯竭之象吗?”
无瑕子插口道:“湘芸,并非老道信你不过,而是荆棘自从杨柳山庄的人退去之后,已有七八天未曾与人动手,谷中杂役也有旁人代劳,今日虽有小战,可他们师兄弟切磋,本已是点到即止,更无仇怨嫌隙,倘若这般也能虚脱,天下焉有是理。”
沈湘芸道:“侄女怎敢不信伯伯的话,只是这脉象做不得假,不然好好一个大男人,怎会虚弱至此。”
东方未明道:“会不会是我二师兄身有隐疾,或是中了什么暗算,留下来的暗伤。”
沈湘芸白了他一眼,悠悠的道:“你见过内伤发作,脉象如此低沉,却又全无异状的吗?”她这句话说的颇不客气,实则却只是借题发挥,想要冷嘲热讽东方未明几句。
谷月轩见东方未明多半是不知何时,大大的得罪了沈湘芸,只好替他圆场,以免尴尬,道:“既然如此,敢问沈姑娘,我师弟之伤,该当如何医治,还请不吝赐教。”
沈湘芸道:“嗯…先服生龙活虎丹,不,不成,荆棘这臭小子脾胃失调的太重,这等进补之药,如何能受得住,成都有一味皮蛋瘦肉粥,先给他灌上十天半月再说,这十天半月之内,可万万不能动武,更不能心火大炽,肝气郁结,需得平心静气,此病也就不药而愈了。”
无瑕子听在耳中,心中暗暗点头,只是这皮蛋瘦肉粥,要是从成都,快马加鞭的送到逍遥谷中,早就成了“臭蛋烂肉粥”了,如何能以下咽,只好对老胡道:“你照湘芸说的做,给棘儿做上一碗粥,多放些糖,盖住皮蛋的苦涩之味。”
老胡出身辽东,虽然知道瘦肉打成糜,用油炒成极细小的肉色下饭,乃是一道极为名贵的菜肴,可这皮蛋却不知是什么,还道是蛋壳软榻,犹如皮革一般。
无瑕子哑然失笑,只好说知这皮蛋的做法,乃是鸭蛋用茶叶渣、炉灰等物覆盖,静置数月乃至一年,取出剥开蛋壳,便知里面黝黑光亮,上面还有白色的花纹,更有一道怪异的香味扑鼻而来,至于口味却是因人而异,有人觉得鲜滑爽口,乃人间至美之味,有人觉得腥臭难忍,还有一丝酸藕的怪味,极为鄙夷厌弃。
话虽如此,可老胡却犯了难,纵然他对无瑕子的话信之不疑,依言照做,荆棘这几日就要去吃,此刻立时准备,却也来不及了。
谷月轩道:“老胡,我曾听说河洛大侠江天雄的府上,为了招待宾客,雇佣了不少各地的名厨,该当会留有这皮蛋,以便随时吃用。”
老胡刚想去挪借,可东方未明却心知,白马寺中,与江瑜放对,可说已大大得罪了江家,这时候上门讨要,哪里会有方便,说不定还要趁机下毒暗害,忙将老胡拦住,说明其中厉害。
无瑕子和谷月轩,均不知这段时间东方未明还管了这么一桩大事,可这河洛大侠为人心机深沉,江湖上名声又好,兼之此人能言善辩,俨然已是洛阳三杰之首,逍遥谷与之放对,可说埋下了一大隐患,可东方未明此行,乃是行侠仗义之举,虽然有些得不偿失,可说到底还是严守师父无瑕子的教诲,倒也不能说不对。
既然洛阳之中无处挪借,周遭便再也难有什么能寻觅之地,除非到皇宫之中去寻,一则皇宫之中守卫何等严密,任凭你多高的武功,也是难以脱身,二则一旦为人发觉,将祸事引到逍遥谷中,这清修的洞天福地,立时便成兵祸之地,未免太过鲁莽。
沈湘芸见他们为难,只好又道:“不用皮蛋瘦肉粥,倒也不是不成,只是这其他的法子,就更为难了些,据说水质极为清洌之所,盛产一种怪鲶鱼,这鲶鱼虽然长约半尺,却是天生寒凉,用在荆棘这臭小子身上,正是滋补良药,又全无难以承受的后患,岂非一举两得。”
东方未明喜道:“这鱼沈姑娘有养过吗?能否割爱一条,我…那个……那个…”他连说两个“那个”,却又说不下去了,毕竟这等珍贵鱼类,多半价值连城,纵然忘忧谷有所饲养,也必是前辈们的宠物,若是炖了吃了,只怕又要徒惹风波。
沈湘芸“嘿”的一声冷笑,说道:“我养那玩意干嘛,这鲶鱼是吃腐尸为生,又不吃鱼食,怎养得活?”
众人本以为她既然开出药方,势必早有豢养,不然说了出来岂不是消遣人的,鲶鱼种类繁复,这世上何止千百,又怎知是不是“怪鲶鱼”,别说是东方未明,就是无瑕子见多识广,也不知这玩意儿,究竟从何而来。
沈湘芸道:“这怪鲶鱼,要说全无头绪却也未必,但要说水质清洌,据我所知,倒还有三处所在,一是罗刹国的极北之地,当地气候寒冷无比,一年之中只有四个月方才有些生机,寻常鱼类难以生存,因此乃是这怪鲶鱼的老家,二则是天山之巅,传闻天山派的前辈,为了救治一名关涉重大的女子,掌门人亲自穿山越岭,去罗刹国捕捉了十来对鲶鱼,后来不知怎的,这些鲶鱼看管不善,顺着天山上的暗河,不知漂泊何方。”
无瑕子听闻此事,脸上肌肉微微一动,显然是心中有一极大的痛楚,却强行忍住,谷月轩随他日久,对师尊往事,并非一无所知,知此事无瑕子不愿声张,更已于事无补,不愿太着痕迹,只是扶着无瑕子缓缓坐了下来,并未啰嗦劝慰。
东方未明心想这两个地方,少说都有好几百里,更何况自己得罪了天山派的易兰,天山派的路子是无论如何也走不通了,至于远赴外国,其中风险未免太大,万一一个闪失,被人当成奸细,那时言语不通,便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了,忙道:“沈姑娘,还有第三个呢,倒要请教又在什么地方。”
沈湘芸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在杜康村,杜康村盛产美酒,酒质何等清澈,所用清水也不用多说,不过事情却不是我亲见的,而是酒鬼前辈所言,是真是假,却是难说。”
谷月轩道:“师弟,这怪鲶鱼既有如此神效,咱们分头行动,我去天山求借,你去杜康村碰碰运气,不知可好。”
他说的难易殊甚,又自己甘愿往返千里,可说为了荆棘,实已到了舍己为人的地步,按理说东方未明不能再有异议,可易兰的那件事,要是不说知与谷月轩,累得他白跑一趟,未尝不美。
只是此事涉及方云华和古实二人,又实在不愿在人背后说坏话,但若不说因由,万一被无瑕子以为,是自己无端调戏妇女,岂不冤枉至极,只好从头到尾的,将自己所见所闻,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
荆棘虽在病中,乏力欲死,他本就与方云华有仇,听闻他如此卑劣,更是勃然大怒,只因动了怒气,立时又昏了过去,沈湘芸一搭脉搏,说道:“荆棘这小子已然伤及根本,谷大哥,你且不能离去,他如今的模样,需要时时以内力延续,不然随时都会致命。”
东方未明奇道:“内力延续?之前我曾给二师兄输过真气,不知还有没有用。”
沈湘芸摇头道:“你内力粗浅,那一点微末内力,早已消耗殆尽,这荆棘不知是怎么搞的,气血明明旺盛,可内力却是时时消耗,眼下只有尽快找到怪鲶鱼,或可解救一二,不过最好还是等我爹来亲自诊治,还能多上三分指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