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前方。
曹仁猛然勒住战,难以置信的看着前方拦路汉军,整个人僵在了马上。
五万冲涌中的秦军士卒,亦如撞见了鬼一般,纷纷停步。
原本狂烧的求生信念,顷刻间土崩瓦解,为无尽惊惧取代。
秦军人心大乱!
乐进,朱灵等诸将,急也勒马止步,目瞪口呆的看着前方乌压压的汉军。
杨修和荀攸二人,亦是停在了原地,张大嘴巴愕然的望向前方。
“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杨修更是脸色煞白如纸,混身急剧颤抖,眼珠爆睁到欲裂地步。
想象中兵力本该空虚的汾水渡头,竟然屯有汉军重兵!
汉字皇旗飞舞,更证明这是刘备亲自统军在此。
可此时的刘备,不是应该正身处南营,等着荀攸兵变开门,迎接他大军入城吗?
为何刘备却会出现在汾水渡头?
就算刘备察觉有异,知晓了他们要从北门突围,也不致于这么快就抢先一步赶到汾水堵截吧!
刘备和他大军,还能长了翅膀,直接飞到他们的前边来不成?
万千个念头,在杨修的脑海中嗡嗡作响,最终一个令他近乎绝念的念头轰响而起:
刘备识破了他的计策!
必是那萧方,看穿了荀攸的诈降之计,算定他们由北门突围,故而才将就就计。
刘备根本就没在南营。
这大耳贼一早就率大军,悄无声息赶到汾水渡头布防,就等着他们往枪口上撞。
而北营只剩一万兵马,根本是刘备故意所为,只为令他们以为计策成功,放心大胆的突围北上。
一切的一切,皆是萧方的将计就计之策!
“不可能,我的计策天衣无缝,怎么可能被那乡野村夫看穿?”
“那厮就算是神,也不可能无所不知到如此地步吗?”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杨修疯了。
他残存的骄傲自负,被眼前画面无情击碎,整个人精神瓦解,近乎崩溃一般歇厮底里的大叫起来。
曹仁则僵在原地,手中战刀紧握,绝望与悲愤转眼已笼罩全身。
“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当真天要亡我曹仁不成?”
秦军上下,惊恐失措的拥挤在原地,进又不能进退又不能退,陷入混乱之中。
这时。
汉军中军阵,刘备向身旁的赵云示意一眼。
赵云遂跃马横枪于阵前,高声喝道:
“曹仁听着,荀攸的诈降之计,我家天子早已识破。”
“此刻郭淮已献南门归降,放我大军入城,晋阳城已为我大汉所有。”
“你和你的五万兵马,已无路可逃。”
“我家天子给你一个活命机会,放弃抵抗,下马投降,饶尔一死!”
“尔若执意负隅顽抗,今日必叫尔身死名灭!”
赵云的劝降之词,霸道冷绝,如惊雷般回荡在原野之上。
五万秦军士卒心胆俱裂,又是一片惊哗恐慌。
曹仁心头如遭重锤一击,急是回头向身后晋阳城方向看去。
果然。
晨光之下,晋阳北门城头,已然升起了汉字旗。
身后大道上,尘雾滚滚,遮天而近,似乎成千上万的兵马正尾随而至。
这意味着,晋阳城已然陷落,至少有五万左右的汉军,正从南面追杀而来。
“郭淮,骠骑将军,是郭淮那厮叛投刘备,出卖了我们啊——”
蓦然惊醒的杨修,沙哑的冲着曹仁大叫。
曹仁又是一震,蓦的幡然省悟。
他终于明白了。
为何荀攸的诈降,看似天衣无缝,却竟能为刘备识破。
原来是郭淮那个吃里扒外的叛贼,暗中向刘备投怀送抱,出卖了他们的全盘布局。
难怪郭淮会主动请缨,要率本部兵马断后,坚守南门拖延时间。
人家哪里是为你断后,人家是想不动声色脱离你大部队,好方便打开城门放汉军入城。
“郭淮,你个无耻鼠辈,你安敢戏耍本将,你安敢厚颜无耻的降贼~~”
曹仁咬牙切齿的发出一声咆哮。
身旁荀攸则一声苦叹,无可奈何道:
“郭淮乃是并州人,归降我大秦不过一年而已,怎么可能对我大秦有忠心?”
“骠骑将军啊,是我们看走了眼,误信于人啊!”
真相终于被荀修推演而出。
曹仁幡然惊醒。
懊悔,悲愤,恨怒…种种负面情绪,如泰山压顶而来,几乎将曹仁的精神击垮。
“骠骑将军,刘备拦路兵马不过五万余人,我们若是拼死一战,或许还能夺下渡头,逃过汾水!”
“不能再等了,后面的敌军杀上来,我们就完了!”
荀攸激动的大叫道。
曹仁心头又是一震,求生的信念再次被荀攸这一嗓子唤醒。
“你说的没错,我们还有机会!”
曹仁强提一口气,镇压住绝望绪情,长刀向前一指,嘶吼道:
“大秦将士们,我们还有希望!”
“跟着我冲上去,打垮了汉军,我们还能继续渡过汾水!”
“想活命的,给我冲啊!”
这声嘶力竭的一声咆哮,将五万秦军心头的恐惧绝望暂时驱散,为他们重新点燃了一丝生的希望。
“想活命的,跟着我冲——”
乐进咬牙大叫,头一个挥刀狂冲而上。
其余朱灵等秦将,也都心一横,一咬牙,硬着头皮冲了上去。
五万秦军士卒,鼓起最后的求生信念,如困兽一般咆哮嘶吼着,再次发起了冲锋。
五万只困兽,不顾一切的向着列阵的汉军袭卷而上。
“曹仁,你果然还要负隅顽抗么。”
刘备眸中杀意燃起,马鞭一挥:
“子龙退下,传令蒋钦,连弩营拒敌!”
赵云拨马归阵。
令旗摇动,战鼓震天。
蒋钦统领下的三千连弩士,迅速顶上阵前。
一声令下,三千连弩,同时发动。
“呜呜呜!”
狂风暴雨般的轰鸣声骤然响起,盖过了千军万马的呼喊喧嚣。
十箭连发!
刹那间,三万支利箭,组成一道密密麻麻的箭墙,向着迎面而来的秦军平推而去。
狂冲中的秦军士卒,无不骇然变色。
他们在突破了汉军北营后,为了轻装逃命,此前已丢盔弃了盾牌等重装备。
此时他们除了手中武器,再无任何东西可以拨挡如雨的利箭。
五万秦军士卒,只能狂舞手中环首刀,挡向迎面而来的箭雨。
怎么可能挡得住呢。
下一瞬,箭雨袭至。
无数道惨叫声响起,数以千计的血柱腾空,数不清的秦军士卒们,如被割草一般,成片成片的被钉倒在地,被收割了性命。
狂风暴雨声结束。
曹仁精疲力尽的放下刀来,环顾四周,倒吸一口凉气。
尸横遍地,鬼哭狼嚎。
汉军这一轮连弩下来,他近有三千余士卒被钉倒在地,死伤惨重。
关键是这三千死伤,乃是一瞬间造成,这对军心士气的打击,何等的沉重。
秦军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在这一轮箭雨下便被打崩。
幸存的秦军步步后退,无人再敢前进一步,唯恐汉军的又一轮箭矢会紧接而来。
“给我冲!”
“不许停下,冲破汉军我们才有活路!”
曹仁急了,挥舞着长刀嘶哑大叫。
秦军却被打崩了心态,任凭他吼破了嗓子,始终是踌躇不前。
汉军阵。
刘备马鞭再次扬起,向着秦军一指:
“诸将听令,全军压上,一鼓作气全歼敌寇!”
总攻的号角声吹响。
列阵的五万将士,轰然而动,如崩决的洪流,向着步步后退的秦军漫卷而上。
马超和张辽各统五千汉骑,从两翼当先奔驰而出,先一步撞向了秦军侧翼。
铁骑滚滚,以辗压之势,顷刻间将敌阵打崩。
马超和张辽,各如一柄无坚不摧的利刃,冲锋在前,将阻挡的秦卒们如蝼蚁般成片成片斩翻在地。
“结阵,重新结阵,挡住敌军!”
乱军中,乐进挥舞着长刀,嘶哑的喝斥着秦军拒敌。
秦军却已一片大乱,无人听从他的喝令,如无头的苍蝇般乱窜。
“不许动,给我结阵——”
“乐进狗贼,我要你狗命!”
一声雷霆般的暴喝声,震到乐进头皮发麻,心头为之大震。
抬头一看,只见血雾之中,一人一骑已向自己呼啸杀来。
“马…马超?”
乐进脱口叫出了那个名字,脸色已是惊变。
悍勇如他,在这般溃败绝境中,撞上了西凉锦马超,亦是方寸大乱,心中为之大惊。
马超则纵马如风,将阻挡在前的秦卒如草芥般斩翻,在乐进来不及做出反应前,人已如铁塔般横亘乐进跟前。
手中那一柄血染的银枪,挟着他的复仇怒火,朝着乐进狂刺而上。
乐进当然知道马超武艺有多强,只是眼下这般局面,逃命已无可能,唯有硬着头皮举刀抵挡。
“马超,你个叛贼~~”
伴随着咬牙切齿的怒吼声,乐进手中长刀仓促迎斩而上。
刀式未出,枪锋已至。
“噗!”
乐进胸膛应声被洞穿,偌大的身躯直接被轰刺下马,重重的摔落在地。
“不堪一击!”
马超不屑冷哼,将乐进头颅斩下挂住。
血腥的鹰目四下一瞪。
左右的秦军士卒,无不为他神威吓到肝胆俱裂,纷纷四散而逃。
杀红了眼的马超,血目在乱军中一扫,终于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曹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