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兵佯从汾水大道北上,步军主力却走冷门东路,斜插平陶城,截击曹仁主力。
这便是萧方不走寻常路的动机所在。
众人恍然大悟,堂中一片惊喜。
“原来丞相所谋者,已非兵临晋阳城下,而是全歼曹仁所部秦军!”
“这般深谋远虑,正万万不及也!”
法正啧啧叹服,尔后向刘备一拱手:
“陛下,还是丞相想的更深远,臣以为丞相之计可行。”
众人尽皆附合称是。
刘备哈哈一笑,一拍地图:
“好好好,就依丞相之策,咱们佯走西路,实走东路,抄了曹仁后路!”
…
两日后,兹氏城。
北撤两日之后,曹仁再一次出现在了这座城池上。
南门城楼上。
曹仁负手驻立,眉头紧锁,目光死死盯着南面方向。
“将军,南面有大股尘雾逼近,是汉军来了!”
身旁梁兴指着南面大叫。
曹仁举目远望,果然见汾水东岸大道尽头,滚滚尘雾升起在了地平线尽头。
借着正午日头,很快就能清楚看到,尘雾中旗帜翻飞,滚滚如涛。
这尘雾阵势,没有十万大军,至少也得七八万兵马。
这意味着,汉军主力已至。
“一切皆在杨德祖的掌握之中,刘备果然尽起全军沿汾水大道北上!”
曹仁兴奋到拳头狠狠击打城垛,眉宇间燃起一道狰狞冷笑。
根据杨修推算,刘备会在两日之内,尽起十万大军沿汾水大道北上。
故曹仁便先一步率军回至兹氏,等待刘备到来。
而此刻,两路秦军已先一步抵达汾水和昭余泽堤坝,事先已将堤坝掘薄。
按照事先约定,只等刘备主力一出现,曹仁将立刻施放信号,令两路人马将余下的堤坝彻底决开。
马蹄声响起,数骑斥侯入城,登上了南门,带回了让曹仁吃下定心丸的情报:
南面大道上,发现了大批汉军骑兵的身影,数量至少在一万人左右!
“一万骑兵…汉军骑兵总数,也不过一万余骑,也就是说刘备所有的骑兵都来了。”
“骑兵都在,那定然是汉军主力无疑。”
“此真乃天助我也,天佑我大秦也!”
曹仁一声大笑,脸上再无犹豫,当即摆手厉喝:
“速速点起烽火,给汾水和昭余泽两路人马发出信号!”
号令传下,很快三柱狼烟烽火,升起在了兹氏城头。
“大耳贼,收下我给你准备下的惊喜吧!”
曹仁再望南面汉军一眼,嘴角扬起一抹讽刺的冷笑。
“传令,全军即刻撤出兹氏,退往北面高地等候结果!”
曹仁回身匆匆下城而去。
北门打开,秦军匆匆出城,望北而去。
兹氏城地势较低,一旦堤坝被决开,整座城池都将被汾水和昭余泽的洪流所淹。
曹仁当然不会傻到困在兹氏城里,坐等着被自己的洪水所淹,与汉军同归于尽。
他要率军移驻高地,坐看汉军被淹的盛景,尔后待水势退下后,再下来收拾残局。
一个多时辰后。
曹仁已扶剑立马,身处于一座山岗上,以兴奋的眼神远望着兹氏城方向。
两万多秦军也皆移驻于高地,个个都伸长了脖子,翘首南望,等着看汉军被淹成落汤鸡的盛况。
唯在郭淮一人,眉头深皱,脸色阴郁,与秦军上下兴奋期盼的气氛显得格格不入。
没办法,谁让他是并州人呢。
这大水淹的不光是刘备的汉军,还有他的并州乡亲,谁都可以满怀期盼,唯有他不可以。
尘雾滚滚,依旧在向兹氏城接近,显示着汉军毫无察觉,依旧在继续北上。
“水来了,洪水来了!”
不知是谁眼尖,突然间叫了这么一嗓子。
曹仁神经立时紧绷起来,急是手搭凉棚,向着东西两面方向看去。
果然。
西面汾水方向,乌压压的洪流,正如万马奔腾一般,向着兹氏城方向袭卷而来。
几乎在同时,滚滚涛声从东南方向传来。
曹仁转目一扫,只见又是一股洪流,从昭余泽方向奔腾而至。
两处堤坝已掘!
两股洪流奔腾而出,分从两面向着兹氏城漫卷而来。
高地上的秦军士卒,立时一片欢呼雀跃,个个激动到手舞足蹈。
“洪水发动了,这么大的洪水,汉军完了!”
“就算汉军是百万大军,也要被冲个干干净净啊!”
“咱们骠骑将军真是了不起啊,竟然能想到这样的计策,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灭了汉军!”
“并州这下守住了,守住了啊…”
秦军士卒振奋欣喜的议论声,响彻了各处高地之上。
“刘备啊刘备,你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自以为天下无敌!”
“你却作梦也不会想到,会在我曹仁手中,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吧。”
“哈哈哈——”
曹仁手指着南面汉军方向,口中放声狂笑。
仿佛自汉秦两军开战以来,他屡战屡败,被刘备打出的心理阴影,在这一刻终于一扫而空。
一片欢欣鼓舞中,唯有郭淮却是喜忧参半,眉宇间闪烁着复杂的神色。
他确实是心情复杂。
身为臣子,曹仁计谋得逞,能重创十万汉军,解除了并州危局,理当欣喜若狂。
只是身为并州人,看着曹仁用此毒计,将自己的乡亲如草芥蝼蚁般淹没,说心中没有几分怨言那是不可能的。
“希望兹氏城的士民,没有白白牺牲,大秦当真能转危为安吧…”
郭淮只能一声轻叹,心中暗自安慰自己。
他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远远望去,眼睁睁看着滚滚洪水,将兹氏城淹没。
…
兹氏城南五里。
马超,张辽正统率着一万汉军骑兵,沿着汾水大道向北推进。
每一名骑兵的马尾上,都拴了一根树枝,每一名骑士的手中,皆是执有两面大旗。
正是这样的配置,一万骑兵奔腾北上,方能营造出十万大军的声势。
“前边就是兹氏城了,孟起,今晚令大军在此城休整吧。”
张辽长刀指向了前方城池轮廓。
作为一名并州人,又曾镇守并州多年,张辽这个北地边将,对并州的一草一木,自然皆是了如指掌。
不用派斥侯打探,他闭着眼睛也能认出,前边就是兹氏城。
“咱们这般声势浩大而来,想必曹仁早已弃城而逃,这兹氏城应该能不战而下了。”
马超嘴角掠过一抹讽刺冷笑,银枪向前一指:
“传令全军加速前行,今天的午觉就在兹氏城里…”
“睡”字尚未出口,张辽脱口而出一句“不对劲”,突然瞪大了眼睛,神情警觉的向前看去。
马超愣了一下,也抬起头来,向着前方望去。
兹氏城就在前方,一切都平静无奇,并无敌军出现的迹象。
“文远,哪里不对劲了?”
马超狐疑不解的目光,转望向了张辽。
张辽不作声,目光依旧凝视前方,眼眸越瞪越大,耳朵也竖了起来。
“洪水,是洪水!”
张辽脸色骤然一变,刀指着前方大喝一声。
马超顺着他所指,目光细细一看,只见前方果然有滚滚洪流,已漫过了兹氏城,正沿着南下大道方向,朝着他们漫卷而来。
马超脸色大变,惊呼道:
“这好端端的,怎么突然间会发洪水?”
“这…这也太邪门了!”
张辽目光向着西东方向一扫,本是惊愕的眼眸中,瞬息间为明悟取代。
“我明白了,这是曹仁的毒计!”
“这兹氏城西面为汾水,东面为昭余泽,地势低洼而狭窄,正是发动水攻绝佳之地。”
“曹仁这是自知不敌我军,便想出这等毒计,掘开汾水和昭余泽,想要水淹我军!”
张辽熟知地形,转眼间自然是识破了曹仁的谋图。
马超恍然大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看来曹仁身边还有厉害人物,竟然能想出这等以弱胜强的毒计,不知是何人为那曹仁所献?”
“这一条计策还真是够毒,莫说我们一万兵马,就算是百万大军也要全军覆没啊!”
马超咬牙切齿,背上浸出了一层冷汗。
张辽震惊过后则是松了口气,感慨道:
“幸得丞相为陛下献上这一计,是叫我们率骑兵走汾水大道北上,正好误打误撞上了曹仁这水淹之计!”
“这要是我十万主力前来,只怕全都要折在这里,一个都跑不了。”
“此真乃天佑陛下也!”
听得张辽感慨,马超脸上的惊色,瞬间烟销云散。
对啊,这可不是天佑大汉么。
若是主力在此,以步军为主,这大洪仓促而来,如何能逃得了?
可他们这一万人马,偏偏凑巧竟是骑兵。
你洪流的速度再快,还能快得过我战马的四蹄?
“文远你说得没错,这确实是天佑陛下!”
“那咱们还等什么,即刻撤退!”
马超如释重负,拨马转身,扬枪大叫:
“全军听令,将没用的旗帜负重全部抛掉,即刻掉头南撤!”
号令传下,一万汉军兵们,即刻将手中战旗扔了,纷纷掉转方向,策马狂奔。
铁骑在前,洪流在后,前后追逐出数里之远,很快便将洪流甩在了身后。
而此刻。
兹氏以北的曹仁,望着消失不见的汉军旗帜,还以为是汉军已被洪流所淹,忍不住发出了震天的狂笑声。
“十万汉军灰飞湮灭!”
“孟德,你当真是天命在身啊!”
“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