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探灵豹在,生长冰晶莲的岛屿不难找。
这家伙能认识天底下绝大多数的东西,还能凭借天地之间玄黄气的变化去探查秘境方位,世间罕有。也不知道徐放舟与赵清萍之前是如何发现的。
北上数千里后,雪越下越大,好在是飞舟疾速之下,罡风便消融了飞雪。
刘赤亭踩着未名在飞舟前方,以飞舟推着自己飞行,也是以罡风炼体,也咋试图进一步掌控罡风,领悟出那个人所用罡气,所以每两个时辰才回来调息。
此刻他飞在船头,疾速之下的罡风每一缕都相当于化炁一击,他一个朝元三层能撑两个时辰已经极其不容易了。
虞晓雪看得出来,他在试图驾驭罡风。这点,也佐证了她先前一个念头。
略施手段,刘赤亭便听不到虞晓雪与探灵豹交谈了。
“你听说过魔宗吗?”
未曾想探灵豹闻言,摇了摇头:“什么魔宗?”
也是,这东西几乎是不出世的,短暂存世于天下的魔宗,它如何知道?
于是转而问道:“有一种人,肉身极其强大,几乎是略微修行就能有骇人巨力。他们行事十分冷静,做事也异常冷血。”
这么一说,探灵豹便点了点头:“绝地天通之前,上古蛮荒时代,人族有两个阵营,一族就像你说的,冷血无情,杀子食子之事都干得出来。另一族便是当今人族了,第一位大帝出世之后,那个族类便几乎被绝种了,剩余零星血脉与当今人族通婚之后,血脉早已稀释到忽略不计,现今,即便有,也不可能是上古那般。”
虞晓雪竟是皱了皱眉头,沉声问道:“若是纯粹蛮族,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探灵豹说这些事情,那是如数家珍,事无巨细。
“冷血、好战,是天生战神,最重要是力可擎天。都是人族,所以身形并无太大区别,但蛮族额头会有第三只眼睛。”
说着,它突然望向前方正在想尽法子驱使罡风的刘赤亭。
一双铜铃般的眼睛,瞪得滴溜儿圆。
它伸出爪子扭了扭耳背,结结巴巴开口:“还有……天生能催生罡气……”
我要是没猜错,大老大是在想法子驾驭罡风,从而领悟罡气吧?
但它很快摇头,“大老大即便有那血脉,也可以忽略不计了,即便是返祖,也得有第三只眼才算是真正返祖,出生没有第三只眼,后来绝无可能有。”
虞晓雪哦了一声,又问道:“那……除却蛮族之外,还有第三只眼的人族,多吗?”
探灵豹嘀咕道:“那就是天生异象,有圣人大帝之姿了……”
虞晓雪面色凝重,关在元洲的,怎么可能有什么圣人之姿?魔宗之主有三只眼,这个她知道,魔宗圣女也有三只眼,但那两人早就被斩了。
魔宗之主便是她见过的那个凶狠男子,被天雷灭了。魔宗圣女被二师叔亲手所斩,她一样记忆犹新。
可是她总觉得还在哪里见过三只眼的人,就是死活想不起来。
如此看来,魔宗便是上古蛮族血脉所建,那些人倒的确冷血无情。
也是此时,刘赤亭转身返回飞舟,灌下一口酒后便开始打坐。只是觉得探灵豹与虞晓雪眼神有些怪异,便问了句:“怎么啦?”
虞晓雪略微沉默,还是问道:“你知道你爹娘是谁吗?”
刘赤亭闻言,似乎不太意外,“才看出来?我爹娘是中土西蜀魔道修士,我出生之后便被人打死了。但是后来稀里糊涂遇见个想夺人肉身的女子,她说我是劳什子魔宗余孽,只不过血脉稀薄,根本算不上魔宗。我这身力气,据说是祖传的。”
虞晓雪一愣,“你不在意?”
刘赤亭一笑,摇头道:“在意这个作甚?真要论,千年前中土的汉朝皇帝还姓刘呢,难不成我说我是帝王之后?邓大哥说做人做鬼是可以自己选的,但我爹娘是谁我又选不了。我甚至想过,要是我瞧见他们吸食人血修行会怎样,想来想去,大概还是会大义灭亲。因为见着了我也不认识,打死了就打死了。”
顿了顿,刘赤亭笑道:“之前被那个劳什子魔宗余孽揍了,她就可以用罡气伤人,我就想我既然也有劳什子血脉,便试试能否在这罡风之中悟出罡气。”
未曾想虞晓雪一本正经道:“那你,有过想吃人肉的冲动吗?”
刘赤亭脸上一黑,没好气道:“你见过我吃肉?”
虞晓雪还是一本正经,摇了摇头,“可你是因为五气尚未朝元,不能吃荤食。”
刘赤亭一脸无语,干脆闭上眼睛,幽幽一句:“等着,我啥时候发病一定先把你啃了。”
其实刘赤亭只是突发奇想,若是将来出剑,剑气之中带着真罡,岂不是威力要大一截儿?
他学得已经够杂了,老王八蛋嘴里狗都不学的斗寒峰剑气、学自秦秉的衍气宗横练真气,还有想用出来,但只能驾驭些许罡风,却打不出的罡气。日后五气朝元,还有修士根本,元炁。
之前老王八蛋说过,修士之中,即便是体修也还是修元炁,只是元炁是用来淬炼肉身的。真正的横炼,天底下衍气宗是独一份儿。
现在看来,还得多出来个魔宗真罡之气。
虞晓雪终于坐下,轻声一句:“那个很难的,传闻衍气宗开山祖师便有一身真罡,拿着一把能破一切元炁的黑锏,能败八境神游。九源宫的九源真人也有一身真罡,但二者并不相同。魔宗的罡气如何,我倒是没听说过。数百年来,能练出罡气的人并不多,也都死得差不多了。哦对,两百年前被铗山老宗主逐出师门的宁城,倒是也练出来了真罡。”
咦?被老宗主逐出师门?这个我没听过啊!
说话间,虞晓雪突然转头朝着前方看去,神色再次变得十分冷清。
“此地不是去往生洲的航道,怎么会有船?并无灵兽拉船,也不是古家的船。”
刘赤亭睁开眼望去,疑惑道:“除了古家之外,还有人能造船?”
虞晓雪点了点头,“能,但想要跨洲一样得有古家的航海之术,即便是我们也一样。亲传弟子破境黄庭之后,便会得到一副罗盘,我也有,是自古家买的,只能用十年,过期便会失效,一年要收取三十枚紫泉。”
刘赤亭微微眯眼,沉声道:“多半是那座甘液山的船了,先前紫菱不是说过,望春草,也栽种在北方岛屿。你……”
话未说完,虞晓雪便将一张符箓贴在飞舟之上,调转方向跟着那艘海船而去。
刘赤亭眨了眨眼,“你怎么知道我想跟过去?”
虞晓雪神色淡然:“那天在坐忘台学了一句话。”
刘赤亭疑惑道:“什么?”
虞晓雪背对刘赤亭,嘴角微微上扬:“狗改不了吃屎。”
顿了顿,虞晓雪开口道:“天底下有两个地方,能生长几乎所有的灵兽仙药,望春草连宝药都算不上。一个是元洲,另一个……”
刘赤亭起身往海面看去,轻声道:“是中土,只是中土玄黄气不够浓郁,生长出来的药,药性不够。”
连只能在聚窟洲采到的红尘草都能生长,想必一个望春草还是不在话下的。
哪知道探灵豹幽幽一句:“其实随随便便一个低阶聚灵阵就能解决,一枚紫泉用在阵中,方圆十里的玄黄气就能浓郁许多。虽然不至于改变一方山水,但种药绰绰有余。”
想到此处,跟前这个还是玉京圣女,刘赤亭便笑盈盈问了句:“那个……中土与海外做生意的话,能行吗?”
虞晓雪闻言一愣,认真想了想,摇头道:“倒是没人说过不行,但划算吗?”
刘赤亭干笑一声:“倒是不划算。”
七十余万里,拉几株草?肯定不划算。
说实话,她有些不理解,他为何如此爱钱?一路上不知想了多少挣钱门路,这会儿又来了。
前方赫然出现一座小岛,岛屿被冰雪覆盖,而那艘海船,便停靠在岸边。
船上下来了不少人,看衣着打扮,不是瀛洲风格。
刘赤亭沉声道:“下去。”
虞晓雪冷不丁将手伸出,也没转身,就是伸手而已。一下子弄得刘赤亭满头雾水,“这是做什么?”
虞晓雪转过头,“不是要下去吗?抓住我,有金丹修士,你的玉笔能遮掩气机,但近距离下,逃不过金丹神识。”
刘赤亭低头看向下方,沉声道:“怎么会有金丹?望丘城里不过三个观景一个黄庭啊!”
虞晓雪又道:“去不去?”
刘赤亭嘴角一扯,摇头道:“不了。”
哪成想虞晓雪一把抓住刘赤亭的手,冷声道:“小屁孩,磨磨唧唧。”
刘赤亭心中苦涩,完了,这只手要不得了。
结果手指一疼,是被人掐了一把。
“昨日还背你了,你把前胸的肉剐了?”
刘赤亭闻言,眼前一亮,“你别说,还真是个好办法。反正我也习惯了,一境炼皮,我就是剥了自己的皮,就是有点儿疼。没想到新皮长出来,还变白……”
话未说完,只觉得前方寒意阵阵,刘赤亭果断闭嘴,免得再受皮肉之苦。虽然可以吃疼,但能不疼最好。
不过这人有毛病吧?本来就是,男女授受不亲,我清白还是要的。
探灵豹化作拇指大小趴在刘赤亭头上,心中幽幽一叹,觉得挺对不住大大老大的。原本是想着认个大老大,把大老大跟大大老大绑在一起,那靠山不是空前强大?
哪成想遇上个没见识的大老大,伴生魂玉是啥意思他根本不知道。
哎,又不能说出来,可憋死我了。
瞬息之后,刘赤亭被人强拉着落在那艘海船上,周围人是瞧不见两人的,包括那位金丹修士。
身边这位圣女,身怀两万八千景,简直是骇人听闻,寻常金丹她真不放在眼里。
此时前方,一行十几人停在个灰衣青年前方,那青年一脸谄媚,又是作揖又是抱拳的。
“诸位终于来了,可叫我好等。九成望春草已经铲除,只剩下数百株了,若那个贱女人还是执迷不悟,千年春便可以关门了。”
为首的是个中年人,身着黑色锦衣,但绣着金色纹样。
不用想,这便是为首的金丹修士了。
他笑着看向青年人,先点了点头,随后便问道:“这望春草,除却此地,还有别处可以生长吗?”
青年闻言,正色道:“数百年来,尝试了多次了,唯独这座岛上能长出望春草。”
中年人点了点头,又问道:“没说漏嘴吧?”
青年赶忙点头,“前辈的人来过之后,我便放出了消息,如今外界传闻都是我见利忘义,收受好处之后,才断供千年春,毁掉药园的。只不过……只不过说好的,将来千年春的配方到手,我要占据六成所得。”
中年人拿出一株草,正是那望春草。
他笑了笑,伸手拍了拍青年肩膀,道:“那就好。”
虞晓雪冷不丁开口:“这望春草,别处还真就种不出来,这座岛底下,怕是有什么东西。”
而此时,那位金丹修士搭在青年肩头的手,猛地朝一侧一挪,大好头颅当即稀碎,甚至连魂魄都被他随手捏碎。
虞晓雪是牵着刘赤亭的,也能感觉到他大抵在想什么,故而转头看去,问道:“为什么此刻波澜不惊?没打算出手救人吗?”
刘赤亭摇头道:“该死之人,无需救。”
此时此刻,虞晓雪确信刘赤亭便是魔宗余孽,也身有稀薄蛮族血脉。
遇事之后,他一改常态,冷静得可怕!
随手打杀青年,那位金丹翻手取出一枚玉珠,轻而易举将其捏碎,只一瞬间,这座岛屿便被大阵围住,水泄不通。
刘赤亭淡淡然看了一眼,笑道:“看来他们志不在千年春,而是这座能生长望春草的岛。”
虞晓雪也淡淡一句:“上品宝阵,一时间出不去了。抓住我的手别松开,松开我便掩盖不住你的气息。我没骗你,我重伤之身,真要交手的话,暂时不是他的对手。”
刘赤亭神色古怪,“可是你出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