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姐话中听来,她并不打算与顾公子断绝来往,甚至还要继续…而自己要替小姐遮掩,一旦东窗事发,小姐是主子,可她是丫鬟,那是要被夫人打死的罪名!如果真能瞒天过海,到了赵府里,小姐心性计较、赵将军更是喜怒不定…与她而言那日子与炼狱并无区别…
可这件事她连拒绝的权利都没有。
国公府里的这些主子,动辄以她性命要挟。
她该如何破局…
她不过只是想要挣些银子养家糊口,不愿卷入这些纷争中来。
锦鸢口中苦涩难忍,绝望如磐石压在心口。
敛目屈膝行礼,眼中滑落清泪。
“奴婢…”嗓音弱颤,似枝头振翅而飞不得的蝶,“今日什么都没有看见…”
沈如绫缓缓展颜一笑,“这才是我的好丫鬟。锦姨娘,叫来也顺口,是个不错的名号。”
院中二人却不知,月洞门外另有人在。
椒叶本来寻主而来,冷不防听见沈如绫说的最后那一句话,而锦鸢只低着头,想必是害羞欣喜的不知如何是好了。
看着小姐对锦鸢这般亲近,嫉妒不止。
又听见姨娘一词,扶着墙壁的指甲抠入砖缝之中,甚至指甲别了都没察觉到痛楚。
姨娘…
那个贱蹄子不知怎么忽悠了小姐,竟然小姐开口允诺她姨娘之位——
赵将军的姨娘,要比那些**品的夫人还要体面!
明明她们四大丫鬟都不曾得小姐允诺,却被这个小蹄子抢了先!
她定要让立荣看清楚这个小娼妇的真面目!
—
国公府里来人接了沈如绫等人回去。
一进府中,国公夫人钱氏已是心疼的将沈如绫拉到自己面前,仔仔细细的将她看一遍,又听沈如绫说了山贼之事,更是心疼的恨不得把那些山贼乱棍打死。
钱氏搂着沈如绫,一面发落昨日随行的所有下人。
四个婆子、马夫护主不力,各打五十大板找了人牙子发卖出去。
连两个贴身丫鬟也要一并罚。
妙辛、锦鸢纷纷跪在地上,连一声都不敢吭。
沈如绫淡淡拦了下,“母亲,妙辛与锦鸢昨日一心护着女儿,并无什么大错。”
钱氏松开她,拍了下她的手背,似是在教不懂事的女儿,“主子受惊,奴才也该罚,没有受赏的道理。等绫儿今后当了家,自然就能明白母亲的用意。”说罢,视线睥睨扫过跪着的婢女,说了句各打十板。
二人磕头谢恩领罚,得以退下。
花厅里,钱氏看着沈如绫端庄清傲的眉眼,心中满意,手中捻着褐红佛珠手串,语气状似不经意着开口:“昨儿个有个婆子逃出去叫人相救,等叫来官差赶去时,马车已经不在原地,她跑回了家中,说的事将母亲吓了一跳,幸好五通观里的口信来的及时,否则母亲都要无法入睡了。”
沈如绫点头,应道:“是,多亏那婆子叫来了人,女儿才没被山贼欺负。”
钱氏颔首,语气愈发慈爱,“听说,救下你们的是赵将军?”
沈如绫愣了下,想要说是顾公子。
但迎上钱氏的视线,她还是应了,“是。”
钱氏感慨,“那是你们命中有缘,否则怎会恰好是他来救你呢。”
沈如绫念了句‘命中有缘’后,嘴角略含一丝笑意,是啊,的确是他们有缘,只是这缘…来的有些太晚了。
钱氏看她提及赵将军已不再抗拒。
女子都爱英雄救美的故事,连自己女儿也不例外,她也能放心了。
小姐不再抗拒婚事,众人皆是松口气。
秦嬷嬷喜气洋洋道:“昨日之事多亏赵将军相救,才使得小姐脱险。夫人,是否要备些礼送去赵府?”
钱氏喔?了声,问她:“以什么名头去送?”
问的秦嬷嬷一愣。
一旁另有一个婆子听了,眼珠子一转已有了念头,哎哟出声,“秦嬷嬷当真是糊涂了不成,这事如何能张扬!咱们小姐还是黄花大闺女,出门遇着山贼虽脱险了,换成旁人都恨不得捂得死死的,不被人知道才好,嬷嬷你倒是奇怪,竟然还要大张旗鼓的让小姐未来的婆母都知道,这不是让郡主娘娘对咱们小姐有成见么!”
秦嬷嬷顿时没了主意,立刻看向钱氏:“夫人,老奴万万没有这个意思!”
钱氏看了眼婆子,捻着佛珠,淡声道:“她说的不错,我也正是担心这些。从今往日,小姐遇着山贼一事谁也不许再提,就当没有这件事。”而后扫众人一眼,“都记住了么?”
众人纷纷行礼:“知道了,夫人。”
说话的婆子则是背了人,勾唇一笑。
几日后,赵府禾阳郡主院中。
郡主一手拿着金剪子,一手拿着各色花枝,剪去斜枝,插入长颈天青瓷瓶中,端详几眼很是满意。
贴身侍候的嬷嬷捧了净手的铜盆来,又奉上丝帕。
净手后,由着嬷嬷擦上香膏。
旁边另有一个年岁较长的婢女在回话,说的正是前几日大公子去京郊驻地时,绕道去了趟五通观,昨日轻风回来,才说是在路上救下了沈国公的大小姐。
禾阳郡主开了口,饶有趣味:“这倒是个佳话,什么时候的事儿?”
婢女:“就是六日前,大公子出发那日的事情”
禾阳郡主脸上的趣味淡去,缄默一瞬,挥手屏退婢女。
四下无人时,身边的嬷嬷说:“老奴看啊,国公府这事做的的确不妥。大公子从山贼手中救下了他家女儿,换做其他人家,早早备上厚礼来谢了,他们家可倒好,这么些日子了,连个动静都没有。总不能是因为两家有了婚约,连这些礼都懒得周全了。”
禾阳郡主端起茶盏,呷了口茶,“当初他们听信传言非要试婚,我已不悦,如今看来…”
她欲言又止,摇头叹息。
嬷嬷也应和一声,“只盼着沈小姐不要学了那些才好。”
提及沈如绫,禾阳郡主才携了分笑,“那丫头,我在魏家远远见过两面,看着是个知书达理,懂规矩的。”
嬷嬷笑,“能得娘娘夸的,定然是好的。”
禾阳也笑了,“我觉得好有什么用,要荀哥儿觉得好才行。我瞧着樱姐儿也好,又是知根知底的门户,可他不喜,我又能如何?”
嬷嬷听她又提及乔家伤神,连忙闻言宽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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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又回到国公府中。
自从沈如绫上香回来后,愈发爱用锦鸢,隐隐有与妙辛平起平坐的意思。
院子里女人多,是非闲话也多。
开始传小姐想要在出嫁前将四大丫鬟打乱了重定,如今看来,锦鸢必定要上位,那原来的大丫鬟自然有一个要下去,小姐近日没少嫌弃椒叶粗笨,看样子十有**是椒叶下去。
这话也传入了椒叶耳中。
还有好事的明里暗里嘲讽一两句,让椒叶赶紧找个人家,否则到时候从一等丫鬟跌下去,可就没人要她了,椒叶当即撸了袖子去抓人的脸。
四大丫鬟里,椒叶吵架不行,打架更是打不过那些粗使丫鬟,平日里她仗着秦嬷嬷和自己大丫鬟的身份,没少对下面的人尖酸刻薄。
这一仗输了后也没人来帮她,气的她捂脸就跑了,身后的丫鬟叉腰道:“打输了哭鼻子了,快去找你姥娘告状去,人家好怕啊!”应得一圈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