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
宋子亮有些错愕地看着身前的首席院士。
他怎么都没想到，堂堂人联科学院的首席院士，竟然会如此看重一个小小的调查员。
这会不会有点……小题大作了？
广播文明可是九级文明，一个小小的调查员又能在其中起到什么至关重要的作用呢？
“宋院士。”
似乎是察觉到了宋子亮心中的质疑，青年从座位上缓缓起身，并向宋子亮投去了温和的目光：“别忘了，人联从母星发展至如今的规模，靠的正是一名名看似普通的个体。”
和青年对视的那一刻，宋子亮神色一凛，心中的杂念迅速消散殆尽。
那是一种无比深邃、足以跨越无尽时间的目光。
就好像……青年年轻的皮囊下，隐藏着一个存活了悠长岁月的智者！
熟读历史的宋子亮自然清楚，这绝对不是他的幻觉。
眼前的首席院士，早已脱离了碳基生物的范畴，先前提到的高维量子态便是他的存在形式——准确地来说，科学院前不久掌握的高维量子存储技术就是以这位首席院士的身体为蓝本研发出的技术。
作为寿命悠久的高维量子生命，他亲眼见证了人联的弱小和崛起，自然拥有超越所有人的精准目光。
“……我明白了。”
宋子亮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返回危险科技管理局后，我会加强对陈梵的关注。”
青年笑着点了点头，随后迈步走到林洋的身旁，伸手调出了林洋刚刚关闭的全息界面。
看着界面上复杂的数据和信息，青年沉吟片刻，忽然开口说道：
“方向错了。”
“……什么？”林洋瞳孔微微放大，下意识开口反问道。
“虽然这次实验失败了，但从你的实验结果来看，幽灵舰队的存在形式应该确实和最新的物质信息化理论有关，但信息的来源应该不是崩塌的虫洞。”
青年温和的表情稍稍严肃了几分：“我怀疑它只是一個残缺的信息投影。”
“虫洞崩塌，不过是投影过程中伴随的扰动现象罢了。”
“换言之，这支星舰的本体在极其遥远的星域，甚至有可能不在EL13697101宇宙泡之内。”
“只不过，在某种未知时空现象的帮助下，它的一小部分信息逸散到了调查员陈梵所在的星域之中。”
林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如果是这样的话，确实可以解释幽灵舰队的一部分现象，只是……”
“什么样的时空现象才会导致这种情况？”
“即便是人联，也要在【创世纪】的帮助下才能抽取和删改某些特定的信息要素，想要单独抽取一支舰队的可见光波段信息……这难度未免有些太大了。”
青年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是啊，物质信息化理论刚刚提出不久，目前的人联还没有掌握这个技术。”
“但广播文明可能有。”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依靠高维信息强行干涉TE913号科研船内部院士的身体性状……”林洋脸色顿时难看起来，“您说的没错，广播文明对物质信息化理论的掌控程度绝对在人联之上。”
“可……”
一直保持着沉默的宋子亮小心翼翼地打断了两名大佬的对话：“吕首席，别忘了幽灵曲的内容和采用的信息加密方式。”
“从这方面来看，幽灵舰队和广播文明似乎不是同一阵营的。”
实验室顿时陷入了沉默。
“太矛盾了……”
青年无奈地摇了摇头：“慢慢来吧，幽灵舰队是敌是友，时间自然会告诉我们答案。”
“对幽灵舰队的追查工作我会另派人员，小宋，你……”
话音尚未落下，默默等候在一旁的零忽然开口打断了青年的话语：“首席，社会学分院有初步研究成果了。”
“啥？”
青年肉眼可见地愣了愣神：“这事儿还和那群整天只知道水论文的货有关系？”
宋子亮的眼神顿时古怪起来：“……？”
林洋对此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毕竟这也算是科学院公认的观点了。
“……首席，高维共鸣中的文字破译工作是社会学分院负责的。”零压低声音提醒道。
听到这话，宋子亮脸色微微一变。
从瓦瑞拉星的疯病开始，到洛卡文明的遗迹，再到TE913号科研船，几乎每一个地方都能看到那些奇特诡异的文字。
作为陈梵的上级指导院士，宋子亮无疑更清楚这些文字的重要性。
宋子亮一改原先小心翼翼的姿态，脱口而出道：“终于破译成功了吗？”
“成功了……一小部分。”
零回答道：“准确地来说，是成功翻译出了一句话。”
“花了这么长时间，就只破译了一句话？”青年瞪大双眼，一脸不可置信地扭头看向身旁的零，“零，你跟我开玩笑呢？”
“社会学分院给出了相应的解释，这些文字的破译难度相当高，它和常见的文字信息有着本质上的区别，其中最关键的一点在于，它并没有标准、统一的语序结构。”
零给出了言简意赅的总结：“简单的来说，所有文字信息其实都是无序的乱码，这给翻译工作带来了极大的阻碍。”
“无语序结构？”
青年有些诧异：“那广播文明是怎么看懂这些文字的？不怕产生歧义吗？”
“这就不清楚了。”零耸了耸肩，“按社会学分院的说法，这仅有的一句话还是因为出现频率过高，靠一定的运气翻译出来的。”
“好吧……”
青年无奈地摇了摇头：“具体是什么内容？”
“一行残缺严重的代码。”零迟疑片刻，主动调出了一幅全息投影，“但……首席，您应该很熟悉这行代码。”
湛蓝色的全息界面缓缓展开，其中，一行闪烁着莹白色光芒的复杂代码静静地悬浮于界面的中央。
代码并不完整，只有无头无尾的一小段内容。
但……
第一次，这是宋子亮第一次在吕首席的脸上看到了骇然之色。
“这是……人工智能源代码？”
青年平和的表情瞬间阴沉下来：“那广播文明天天播报的就是这玩意儿？！”
零纠正了青年的话语：“理论上来说，包括但不限于这串代码。”
“该死的，这广播文明真是疯了！”
青年低声咒骂了一句，转头向一脸茫然的宋子亮和林洋解释起来：“这是Ⅲ级人工智能的一部分源代码。”
“零的底层代码中就有类似的存在。”
“……卧槽？！”
宋子亮身子一颤，满脸惊悚地看向那幅全息界面。
他咽了口唾沫：“您的意思是……广播文明在满世界宣传Ⅲ级人工智能技术？”
吕首席阴沉着脸点了点头：“不错，但考虑到高维共鸣过程中信息缺失现象严重，这些文字信息也难以理解，从广播中获取Ⅲ级人工智能技术的难度应该相当大。”
“但足够诞生一些Ⅰ级和Ⅱ级人工智能了！”宋子亮迅速反应过来，“怪不得瓦瑞拉文明都能研究出人工智能技术！”
下一秒，宋子亮像是想到了什么，骇然变色道：“完了！”
迎着吕首席和导师林洋的目光，宋子亮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刚才那份报告中，陈梵碰到的那个八级文明，恐怕也是一个失控的人工智能……”
宋子亮嘴唇微微颤抖：“如果情况再严重一点，EL13697101宇宙里恐怕有数不清的、处于失控状态的人工智能……”
“机械……机械在深邃的星空中狂舞……肆意屠戮着宇宙中的生灵……”
宋子亮打了个寒颤：“幽灵曲的第一句歌词，指的应该就是这些失控的人工智能！！”
青年的脸色愈发难看。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宋院士，你比较熟悉EL13697101宇宙泡的情况，你先回危险科技管理局，准备随时支援陈梵。”
话语间，青年的身影开始重新化作荧绿色的光点。
“零，向目标宇宙泡调度舰队，以防最糟糕的情况出现。”
话音落下，吕首席的身影也彻底消散于众人的眼前。
……
另一边。
【运输舰已脱离超光速巡航状态。】
壹的提醒声唤醒了陈梵。
他下意识扭头看向一旁的舷窗，超光速巡航产生的黑障已经消失，远处传来的星光再次映入了陈梵的眼帘。
但陈梵的注意力并没有被这些星光吸引。
几乎是第一时间，他的目光就集中在了舷窗外一支相当眼熟的舰队上——
一颗银白色的行星要塞，正默默地悬停在星空之中！！
在行星要塞的周围，数千艘常规战舰正负责着警戒工作！
看着这熟悉的搭配，陈梵猛地瞪大了双眼！
“这是……”
他眼底闪过一丝骇然：“拉姆西帝国舰队！”
实锤了！
布雷文明和拉姆西帝国果然有着相当“深厚”的关系！
【涡轮】的作用，果然是为了给拉姆西帝国筛选和输送“人才”！！
看着一枚巨大的扭曲虫洞在黯淡的星空中缓缓浮现而出，陈梵眼底闪过了一丝兴奋。
踏马的，终于被他逮到了！！
还有什么事能比潜入敌方老巢更让人激动呢？！
“壹！”
“追踪虫洞波动，给我锁定拉姆西帝国老巢的具体坐标！”
“我倒要看看，这拉姆西帝国到底是何方神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