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起来剧场,其实主要做的也就是这三种题材的剧,青春成长,犯罪悬疑,以及生活职场。”
《实习生》播出之后,周一的晚上,陈思琦带着《实习生》的导演一起跟大家直播,聊了半个小时《实习生》台前幕后的故事,继而又说到了他们对于跳起来剧场的定位。
“因为跳起来剧场的剧,全部改编自发表在《跳起来》杂志上的,题材也主要聚焦于这几种类型。”陈思琦说,“我们通过《少女奇遇记》《漩涡》和《实习生》三部剧,基本上已经向大家展示了跳起来剧场的定位与风格。当然,除了这三个主要的方向,我们也会做一些试验类型的、可能极少影视化的作品。”
在他们直播的时候,弹幕间里,很多人都刷弹幕,表示希望能够继续看到《实习生》的故事。
《实习生》的导演焦优见状,笑着说:“目前《实习生》的故事已经拍完了,它的原作就是一篇短篇,谢谢大家这么喜欢它,至于大家一直在追问的续集,等会儿直播结束以后,我去问问原作者有没有写续集的计划。”
《实习生》的集均收视率以1.32%刷新了近三年来周日晚的收视率记录。
第二天,这部剧也在网上走红,讨论度非常高。
里面上司与下属的职场关系,以及他们发生的矛盾、冲突和种种故事,都引发了很多打工人的共鸣,并在网上分享自己的职场故事。
有一个吐槽贴,评论区上万条评论,全是打工人在吐槽自己和上司的故事的。
颜良转到了三人小群里,@陆严河:严河,我觉得《实习生》可以继续往下做。
陆严河问:你自己想做吗?
颜良:嗯,我演得挺过瘾的,大家的反馈也很好,我跟焦优聊了一下,他也非常想要继续做《实习生》。尤其是网上这些段子,我跟焦优都觉得里面很多东西,都可以做成剧本里的内容。
陆严河:如果你想做,我去跟他们说一下。
颜良:好。
对于颜良想要继续做《实习生》的想法,陆严河并不意外。
《实习生》应该是颜良拍的最轻松也最快乐的一部戏。也是播出以后,讨论度最高的一部戏。而且,职场生活,天然有着可以继续改编的空间。
正如陆严河和陈思琦他们一开始做跳起来剧场的时候就说过的一样,在跳起来剧场播出来的剧,虽然很短,但是如果反响很好,又有继续改编的空间,可能也会因此衍生出续集,甚至是衍生剧。
在影视剧这个行业,续集本身是非常重要的一个组成部分。不过国内影视剧因为之前在电视台播的原因,动辄已经是四五十集了,除了极少数大爆的剧会做续集以外,一般都没有开发续集。
反倒是进入了网播时代以后,续集也慢慢地兴起了。
一是相比起传统电视台时代,需要靠集数多来拉收视率,网播时代更需要靠不同的作品来吸引新的观众。二是对于火剧来说,每一次续集的播出,都可以带动前作的播放数据,是一箭双雕的事。三则是更好地控制成本——
电视台靠大盘收视率招商,视频平台却是项目制的。这部剧没播好的话,直接体现在广告商都撤资,开播可能还有几个贴片广告,播了没几集以后就直接全部跑路了。
所以,随着网剧时代续集的兴起,陆严河他们几个人的项目,也越来越常系列化、续集化。
陈思琦说:“现在关于《实习生》的续集开发,其实有两个方向,一是对它进行单独开发,直接长剧化,还是继续按照跳起来剧场的模式开发,再开发一部两个小时左右时长的短剧。”
陆严河说:“长剧改编的话,也不适合放在跳起来剧场播了,短剧开发的话,如果第二部仍然反响很好,那第三部、第四部……这其实会侵占跳起来剧场其他戏的播出机会吧?”
跳起来剧场是一周一部戏,《实习生》多播一部,留给其他戏的播出机会就少一次。
那《实习生》这么搞,后面再出去其他要做续集改编的呢?
是不是久而久之,跳起来剧场就可以直接放弃原创,改名叫续集频道了?
“续集开发,还是不要继续在跳起来剧场播了吧。”陆严河建议。
陈思琦点点头。
“我也是这么想。”
-
“《实习生》要开发续集,做成长剧,跳起来剧场开门红啊。”卢庆珍笑着跟陈梓妍说,“当然,你下手速度也够快,言语玲被你签下,现在马上就凭借这部戏走红了。”
陈梓妍:“我觉得我老了。”
“什么玩意?”卢庆珍匪夷所思地看着陈梓妍,不明白她为什么好端端的突然发出这样的感慨。
“长江后浪推前浪啊,跳起来剧场竟然也给他们做成了。”陈梓妍摇摇头,十分感慨,“我是私下跟你说啊,你不准跟任何人说。”
“我们两个人之间的对话,什么时候透露出去过。”卢庆珍白了陈梓妍一眼。
“我一开始真没有觉得跳起来剧场能够做成功。”陈梓妍说,“只不过他们想做,想尝试,那就试试,谁能想到,它真的把收视率给稳住了,还成了长剧改编的一个新路子。你知道岳湖台开了多少制作经费给《实习生》的续集吗?六千万,用来制作一部十六集的剧。”
卢庆珍闻言,说:“对于一部已经取得成功的剧集续集来说,六千万也不算多。”
“我知道,我就是感慨我自己老了。这样的玩法,我之前想都不敢想。”陈梓妍摇摇头,“《实习生》第一部就三集,制作成本总共才三百多万。庆珍,我忽然觉得,跳起来剧场会带着整个影视圈变天的。”
卢庆珍笑了笑。
“但你不觉得这其实不算新鲜玩意吗?”她说,“某种意义上,这就像是国外的那些试播集一样,试播集的反馈不错,才给正式立项开绿灯。只不过因为跳起来剧场的特殊性,让跳起来剧场的戏从一开始就面向所有观众罢了。”
“是的,所以我在想,如果跳起来剧场像《实习生》这样因为播出效果很好,决定制作长剧的例子多起来,很多平台都会在正式制作长剧之前,先要求制作公司拍一个短剧,投到市场上看看反馈的。”陈梓妍说,“现在的剧集,真正为平台赚钱的不到三成,剩下的全部都是亏损、赔钱。一方面我是真为陆严河和陈思琦能做出这样的创新感到骄傲,另一方面,我担心他们真的太过于树大招风了,这是动了太多人的奶酪了。”
国内这么多制作公司,除了那些大公司,很多中小型公司,可能一年下来也就开一个项目。
整个公司上上下下的人都靠这一个项目来养。
他们才是演艺圈的中坚力量。
如果他们的制作环境面临这样巨大的变化,中间肯定要被淘汰很多不合格的制作者。对于这个行业,对于观众来说,这当然是好事。可对于陆严河呢?
陈梓妍难免忧心忡忡。
卢庆珍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说:“要做成事情,就不要怕得罪人,讲实话,咱们得罪的人还少了吗?”
陈梓妍:“以前得罪的都是个人,或者是小部份人,但这一次挑战的可能是整个行业,一件事即使正确,如果触及了大部分人的利益,那也很难做下去。”
卢庆珍恍然。
“虽然现在也只是有这样一个初现的端倪,希望我只是杞人忧天吧。”陈梓妍说。
卢庆珍:“我觉得你说得有道理,不能说是杞人忧天,不过,这件事分两面来看的话,试播集无论是对于平台还是制作公司而言,都是好事,能够减小项目风险。如果跳起来剧场真的能够一年推出三到四部长剧化的戏,让大家看到这个模式的可复制性,就算有一些习惯过去制作模式的制作公司不愿意,剧集的采购方肯定也会让他们转变模式的。”
“到时候说不定会有一些公司联合起来,抵制平台的这种要求。”陈梓妍说,“毕竟,如果大面积地推行试播集的话,制作公司辛辛苦苦地张罗了一个班底,拍两三集戏,一旦播得不好,平台不要,那对他们来说,等于前期的辛苦就白费了。这个风险都是由制作公司来承担的,毕竟电视剧基本上还是以长篇为主,跳起来剧场的这些短剧,才是不太主流的。短剧本身也难赚钱,就算是目前跳起来剧场播出的三部剧收视率还不错,实际上也没有实现什么盈利,前期的投入和宣传成本太高了,第一个月的广告收入就很少。”
卢庆珍说:“但是这几部戏在北极光的会员收看数据还是挺亮眼的,《少女奇遇记》和《漩涡》分别有两百多万和三百多万的会员观看完了整部剧,而《实习生》更是刚上线不久,会员观看人数就已经突破了四百万了。”
陈梓妍:“你不说就算了,你看这个播放数据,如果不是统一用跳起来剧场来做它们的前期筹备和宣传,实际上基本上难以赚钱。我们也只能寄希望于这个剧场真正火起来,带动每一部戏的播放数据都获得比较不错的长尾效应。”
确实,目前上线的三部剧里,真正达到一部热播剧标准的,只有《实习生》。
怀谦主演的《漩涡》虽然在网络上引起了不少的讨论和关注,但从播放数据来看,其实也还是一部小众剧,没有破圈。
一部剧的收入,主要来源于会员有效观看人数、时长、拉新,另外就是广告收入了。
实际观看人数只有两三百万,集数又只有两到三集,广告费单集单价再高也就那么高——更何况之前因为对这个剧场模式持怀疑态度,广告商都并不肯出高价。现在北极光视频在这个剧场的广告收入甚至都比不上岳湖台的广告收入,就可见一斑了。
“照你这么说,其实现在跳起来剧场也没有特别成功,那你为什么会担心它被行业抵制?”卢庆珍有些疑惑不解。
“我只是说它现在暂时没有盈利,可是谁都看得出来这个剧场的潜力。而且,重点不是这个剧场本身的盈利能力,而是你看,虽然这个小剧场暂时没有盈利,可《实习生》却直接拿到了六千万的投资,去开发长剧。”陈梓妍说,“这等于岳湖台原本用来制作其他项目的经费,被拿来做《实习生》了,岳湖台一年在内容制作上的预算有多少?《实习生》这样的项目多几个,岳湖台就不要跟别的制作团队合作了。不说岳湖台买外戏的事情,他们内部的制作团队想要拿经费做项目,他们内部给多少钱?是不是也会要求他们做跟跳起来剧场一样的事情,先验证这个项目的市场潜力?”
卢庆珍这一下瞬间恍然明白了过来。
“就跟当初北极光视频内部其实有好几个制作中心对严河不满,因为北极光视频挪了很大一笔制作经费,用于制作严河的《武林外传》和《鱿鱼游戏》。”
“是的。”陈梓妍点头。
对于跳起来剧场,按照每一部戏平均制作成本五百万来计算,一年顶多拍不到五十部,也就是总投入也不会超过2.5亿。
2.5亿很高,但对一个S 级别的剧集来说,可能也就拍一部而已。
这块蛋糕可以说大,但分成这么多个项目,也就不惹眼了。
可五十分之一能换来六千万的投资,那还有多少个五十分之一呢?
卢庆珍之前只想到了部分,未思及全貌,直到这个时候,她才真正明白过来,陈梓妍顾虑的是什么。
-
但是,陈梓妍忘记了一件事,那就是现在有多少人在盯着陆严河的动作。
当陆严河有新动作,大家的第一反应都不是陆严河这个新动作会对他们产生多大的威胁,而是模仿。
如果自己没法儿轻易成功的话,就模仿经常成功的人。
随着《导演请指教》这档节目在业内招募了不少演员之后,冰原视频忽然也宣布了两个动作:
冰原视频将制作一档类似于演员竞技类的节目,联合四大影视公司,以项目为题,试镜演员,进行比拼,以综艺节目为舞台,演员可以真刀实枪地拿到影视项目,而观众也可以看到真实的选角后台。
同时,冰原视频将推出“原创短剧剧场”,联合四位业内资深导演,以老带新,联合执导,推出十二个精品短剧项目。
……
明眼人一看,自然知道,冰原视频的这两个项目,都是跟风陆严河的《演员的诞生》和跳起来剧场。
虽然都做了不同的创新,可本质上是一个东西。
在很多营销号议论的时候,冰原视频也并不否认,他们的这两个动作都是受到了启发。
“严河做的《演员的诞生》和跳起来剧场,对我们这个行业有着非常积极的影响,取得了项目本身和行业的双赢,我们冰原视频作为头部视频平台,为什么不学习呢?”
冰原视频大方承认,大家对于这两个项目的态度反而好了几分。
相反,灯塔视频打肿脸不肯承认是模仿《演员的诞生》的《导演请指教》,至今仍然被很多人非议着。
随后不久,北极光视频又在内部宣布了一件事。
北极光视频将对旗下的制作中心和制片工作室进行合作模式调整,将进一步优化项目的投资和分成模式。
简而言之的意思是,北极光视频将改变原来的“一口价采购”,更改为“基础采购价 按播放成绩享受分成”的模式。
这个动作,直接引发了圈内一大帮制作公司的抵制。然而,北极光视频的态度非常强硬,对于非重点项目,他们显然不愿意再为那些制作公司担负风险,像传统的采购模式那样,一锤子买卖。
陆严河甚至接到了好几个电话,询问他跟北极光视频的具体合作细则。
但其实北极光这个更改对陆严河和灵河的项目影响并不大。
因为本身他跟北极光的合作,也不是传统的制作方和采购方的两元模式。从最开始,北极光本身就是陆严河这些项目的投资方和制作方,陆严河其实只是通过编剧和剧本,参与了剧集的制作,并保留了IP本身的版权。严格意义上来说,陆严河的灵河公司都不属于制作方,制作方是北极光自己。
相反,灵河现在要跟北极光视频合作的《合租男女》,则是典型的制作-采购的两元合作模式。
-
胡思维皱着眉头,这几天,他基本上都是这样的状态。
白景年敲门,进了他办公室。
“你这是怎么了?你秘书说,你这几天都愁眉苦脸的。”
胡思维:“还能为什么,当然是为了《合租男女》的事情,现在北极光这么一搞,我们《合租男女》要不要跟北极光合作都不知道了。”
“北极光开的底价是多少?”白景年问。
胡思维:“一集三十万。”
白景年露出了些许诧异的表情,这一刻他知道为什么胡思维这么发愁了。
《合租男女》的制作成本当时就控制得很厉害,一集大约一百万的成本,就是为了降低风险。
现在北极光这么一改革,《合租男女》仍然需要面临很大的风险。
白景年问:“北极光那边给你的分成条款是什么样的?”
“分成条款还行,给得很优渥,他们有一个非常复杂的计算体系。”胡思维说,“只不过,如果要回本的话,《合租男女》在北极光视频的有效观看人数至少要达到150万。”
白景年想了想,说:“这个要求似乎也不是很高吧?”
“不高,不过,咱们这部剧没有任何明星出演,也还是有风险。”胡思维说,“我这是犹豫,到底是跟北极光合作,按照他们这种新模式来播《合租男女》,还是去跟灯塔视频和冰原视频接触一下,看看要不要把《合租男女》卖给他们。”
白景年:“你还是想要稳妥一点?”
“这是我在灵河的第一个项目,而且是我主控的项目,万一真的亏损,那我真的有点抬不起头。”
胡思维不仅仅是要对灵河的知遇之恩表示感谢,更是要向业内证明,他离开了京台,一样能做出好项目,甚至能做出比原来更好的项目。
压力顶在这里。
白景年明白胡思维的想法。
只不过,在这件事上,白景年也帮不到胡思维什么。
白景年问:“你跟陈梓妍和陆严河聊过这件事吗?”
胡思维摇摇头。
“还没有,也是因为他们跟北极光有长期合作的关系,我如果最后真的不想把《合租男女》卖给北极光的话,到时候还得跟他们再沟通一下。”
白景年:“我觉得,你不如现在就去听听他们的意见。”
“现在?”
“嗯。”白景年点头,“风险问题,你别自己一个人就做了决定,然后你自己一个人担着了。当初拍这部戏的时候,北极光视频并不是这个玩法,现在换了玩法,项目的前景也多了风险,这事他们得知道。万一——万一最后《合租男女》的成绩真的不好,那也情有可原。”
胡思维沉默。
白景年见他这样,也就知道了他在想什么。
对于自己这个谨慎持重的老友,白景年很清楚胡思维的心性和想法。
谨慎、责任心重。但是,另一方面,也反映在他这个人的轴、自尊心重等方面。
这既是胡思维的优点,也是胡思维的缺点。
因为《合租男女》是他一手做起来的项目,他就希望能够交出一份满意的答卷,在这个答卷交出来之前,他不希望有任何问题需要去找陈梓妍和陆严河解决——胡思维会认为,这样交出来的答卷,就不是满分了。
白景年:“你的心思不要太重了,思维,作为老朋友,我跟你说句认真的,如果你的心思一直这么重,连《合租男女》这样的小项目都无法举重若轻地来处理,你后面怎么跟上他们两个人的步伐。别做独行侠,你在京台养成的什么都自己处理、只给领导看结果的那个作风,未必适合灵河,陈梓妍和陆严河也未必喜欢。”
白景年的话宛如一声当头棒喝。
胡思维醒了过来。
他这种习惯是从什么时候养成的?
是什么时候开始,遇到问题和麻烦的时候,找领导没有用,没有人帮你解决,你只能自己权衡利弊,做出选择,然后拿出一个结果,交到领导的案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