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的过分的少年压在苍白的女子身上,黑发与白发交织缠绕在一起,无端生了几分旖旎。
墨色包裹纯白,好似艳鬼纠缠神明。
……怎么这样,
怎么能这样?
他说不清自己心中所想,却总觉得这一幕好像利刃刺在了胸口。
心跳恍若静止,直至闻惊目光看来的那一瞬才缓缓回温。
“徒儿?”闻惊看着谢别尘愣愣的目光,觉得这一幕有些尴尬,起身将压在身上的裴悯轻轻推至一旁。
“你的伤怎么样了?”她理了理被压出褶皱的衣袍,坐在榻上冲他招手。
裴悯乖巧的退到闻惊身后,一双黑眸流连在二人之间。
谢别尘垂眸上前,不敢直视她的目光。
“医师处理过了,没什么大碍。”
闻惊执起谢别尘的手,细细将他打量了一番,上至额头,下至腰腹,多处都扎起了纱布。
少年掌心冰冷,面色苍白,垂着眸像是疲惫至极。
闻惊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块通体雪白的脂玉塞进他手里。
“剑冢快开了,你带着这个伤口会好的快些。”
手心石头细腻温软,带着丝丝暖意,谢别尘缓缓抬眸,昏暗的光线里,眼尾隐忍的勾红隐没下去:“谢师尊。”
闻惊点点头,还想再说些什么,身后却传来轻微的拉扯感。
回头,裴悯抬头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谢别尘手中的羊脂玉,有些欲言又止,但闻惊还是从那希冀的眸光里看出几分渴望。
想来他从小到大也是没有什么玩具或者饰品的,喜欢也很正常。
闻惊思索一番,她还真有适合裴悯的小物件。
谢别尘看着闻惊将一块冰蓝的海螺状水晶挂在裴悯脖子上,骤然握紧了手中脂玉。
这是闻惊前几年从南海得来的小玩意,有助于静气凝神,给裴悯正好。
得了小海螺,少年面上挂上欣喜的笑意。
好似是他的错觉,谢别尘觉得那目光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只那一刹,又恢复原先单纯的模样。
“谢谢姐姐,我好喜欢。”
这一声甜腻至极,叫人心生欢喜。
嗓子干涩起来,谢别尘忽的觉得自己有些格格不入,
“师尊,弟子先行告退。”他闷闷出声。
“好。”女子音色清寒的声音传至耳畔,他垂头退出房门。
咔哒一声,房门被再度关上。
谢别尘靠在门口,隐约能听到门内少年说着些稚童般讨喜的话语,忽而想起方才回来路上听到的言论。
医药房里,各色目光目光落在他身上,有怜悯的,有看笑话的。
“……老祖又带了个孩子回来。”
“谢别尘当时不也是这样吗…”
“看样子又要多一位小师叔咯。”
不会的,师尊说过,她一脉单传,自己会是天衍峰唯一的弟子。
……
但是万一呢?
青灯的回忆里,师尊是有师兄弟的……
他告诉自己,求心问道,要宽容隐忍,可一想到那人身旁会站上旁人,心脏却宛如被一张大手捏紧。
灯光暗沉。
淡漠的眼眶晕上了一抹殷红,负面的情绪被咬碎一同吞进了肚子里。
恍惚间好似又回到三年前的那个下午,他站在宗主堂内,接受众人审视,被所有人不看好。
这三年来他夜以继日的修炼,三年结丹,十七岁金丹中期,也称得上一句天之骄子。
可为什么,还是这样?
入夜。
闻惊将裴悯安排在了隔壁房间。
谁知半夜房门又被扣响,打开门,赫然是眼眸带着些许泪意的裴悯。
少年身姿消瘦,穿着她宽大的衣袍愈发显得人像纸片一样薄。
“姐姐,我做噩梦了。”他面色在夜色暗沉里是异样的苍白,声音有些微颤。
彼时闻惊忽然被吵醒难免有些怨念,可看着他这可怜的模样竟是生不出气来。
约莫是看到了她眼里的动摇,裴悯扯住闻惊的袖口,轻轻摇了摇。
“我想和你一起睡…”他声音轻轻的,颇有几分哀求的意味。
……
小孩子什么都不懂,讲话怎么这么暧昧。
闻惊面上划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
“…进来吧。”良久,她无奈的叹息了一声,侧身让开。
裴悯闪着泪花的眼一亮,擦了擦眼痕,跟在闻惊后头跑了进去,还贴心的关上了房门。
房间内部很大,布置虽比不上天衍山素雅,却也看得出掌门他们花了功夫。
闻惊再度躺在床上,裴悯乖乖的躺在她身边,安稳的很。
她怎么说也是活了几百年的老妖怪,怎么着也不可能畜生到对一个小孩动什么心思,所以在察觉到身旁缓缓靠近的体温时也就随他去了。
直到纤瘦的臂膀环上她的腰腹。
闻惊睁眼。
侧躺着的少年额头亲昵的抵在她肩膀,眼睛轻轻闭着,浓密的睫毛一颤一颤的,好似有些紧张。
…紧张什么?
害怕被推开吗?
她这般想。
闻惊没有和人同床共枕的经历,以为今夜再难入眠,困意却比想象中来的要快。
入睡前,闻惊迷迷糊糊的想了很多。
历经苦难的孩子在转移到安稳环境后还是会害怕流泪,她不禁想起谢别尘小时候。
他很乖巧,几乎没让她操过什么心。
这样乖的孩子会不会也在深夜里做噩梦,偷偷流泪?
……
以后还是要对他多上心一些。
夜深了,闻惊再度沉入梦乡。
……
“妖怪!妖怪啊!!”
天色阴沉,好似蒙了一层灰烟。
数不尽的尖叫谩骂包裹在周身。
裴悯低头,地上水坑泥泞,隐约映照出自己此时的模样。
头上瞩目的黑色的犄角在日光下泛着隐隐寒光。
啊……又出来了。
这般想着,他平静的低头,去捡地上被扯坏的布老虎。
这样的犄角和蝠翼伴随着他的童年,好不容易能够收放自如,却偶尔还是会冒出来。
满身脏污的小孩趴在地上,指着他哭嚎。
“妖子!”
下一秒,手中的布老虎被人大力拍在地上,手背火辣辣的疼,裴悯不以为意,再次低头去捡。
碰的一声,他被小孩的父亲一脚踹在泥坑里,沾了满身泥水。
“去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