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城。
“新弟子?”
虎妖醉醺醺的饮了一杯酒。
“是啊。”老人笑着道:“不过不一定......还需要取决于他的天赋,他的根骨,他的悟性,以及......命格。”
“为什么呢?”虎妖打了个酒嗝,蹙眉发问。
“我寿将尽了,需要一个传人,将我师父的道传下去。”老人平静开口。
虎妖沉默了,沉默许久,这才道:
“太白,你是剑仙啊。”
“是,我是,不过并不能让我寿命绵延不尽,不是么?”
虎妖放下酒杯:
“你多少岁了?一万五千岁,仅仅一万五千岁,你完全可以延寿,你是剑仙。”
“你的意思是食妖?”
“对,对,没错。”
老人摇了摇头,和蔼开口:
“我不会那么做。”
虎妖瞪大了眼眸:
“为什么?并不是让你吃人,是叫你捕猎大妖,这对你来说轻而易举。”
“妖食人,可取人未尽之寿增于己身,全因为人是先天之形,天生五脏六腑七经八脉九窍,更有周天之数的三百六十五内窍.....人,就是药,所以食人可添寿。”
顿了顿,老人盯着虎妖:
“但你可知道,人食妖,为何也可增寿数么?”
虎妖沉默了片刻,低沉开口:
“食人之妖的体内,残存有被食之人的‘药力’,或者说没被消化的寿数,吃掉食人之妖,也可汲取其中残存‘药力’。”
老人笑了起来,豪饮,而后道:
“是啊,所以,吃妖增寿,那与吃人有什么两样呢?本质上汲取的,还是来自于‘人’身上的余寿。”
“太白!”虎妖发怒:“对你们人族来说,这可不是错!”
“我知道。”老人继续豪饮,醉眼朦胧:“但是老子不乐意。”
虎妖彻底沉默。
许久,虎妖叹了口气:
“你还剩多长时间?”
“不知道。”
“说说你那个新徒弟?”
“说过了,他还不是我的弟子......”
老人先是摇了摇头,旋即饶有兴趣道:
“不过让我意外的是,他居然选择了大鹏扶摇图。”
虎妖一愣,旋即反应了过来:
“你说的是,留存有那位真意的画卷?”
“嗯。”
老人笑着道:
“我和你赌一百瓶千年虎骨酒,那小子连其中的扶摇功都无法参悟出来.....嗯,更遑论窥见暗藏的一缕真意了。”
虎妖撇了撇嘴:
“就对自己的新徒弟这么没信心?”
老人叹了口气:
“天上的宫阙毁尽,妖主大地之后,人族不会再有真正的天才诞生了,你是知道的......而人族最后的五王城之所以能存续,全是靠当年血祭所召临的、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人族先贤。”
虎妖撇撇嘴:
“是是是,就是不知道怎么把你这个酒鬼也召临了。”
“别这么说,没有我的话,你这虎妖可还被镇压在那座妖城下。”
顿了顿,老人旋即轻叹:
“不过你说的也对,我这个酒鬼,于人族何益呢?一万五千岁,一万五千年啊,我看见血流漂橹,看见万人哀嚎,看见啼哭的婴儿被妖王囫囵吞下,我无能为力,我......”
他打了个酒嗝:
“吟诗作对救不了人族,我这剑也救不了。”
“所以,我活腻了。”
虎妖没说话,只是拍了拍老人的肩膀。
“所以你赌不赌?”老人忽又笑道:“一百瓶虎骨酒,一千年份的。”
“不赌。”
虎妖极为果断,看向老人的目光也变的警惕:
“不许觊觎吾的酒.......等等,该死,你怎么知道我有千年虎骨酒???”
“除了掰自己骨头泡酒外,你还有什么可泡的......嗯,也不好说?”老人目光向下挪移。
“太白!!”虎妖震怒。
………………
周牧第一次知道,在养殖区中......还有这样的地方。
威风凛凛的纯白巨犬止步,黑木辇缓缓停下,这巨犬所拉拽着的豪华大辇于此地却毫不起眼。
整条长街两侧,都是类似的甚至更华贵的犬辇。
“乌图,辛苦你了。”
一旁,另一座犬辇,虞美人拍了拍杂毛巨犬,走下特制的大号车辇。
她侧目看向同样从黑木辇上走下的周牧,温和道:
“我很重,每次乌图拉我都是大汗淋漓。”
周牧看了眼那条疯狂吐着舌头喘着气的、叫做乌图的杂毛巨犬,好奇道:
“大师姐,您有多重啊?”
虞美人斜着眼睛:
“没人告诉你,不能问女人的体重么?”
周牧实诚的摇摇头。
两人往前走,
周牧落后半步,目光不停的四下扫视着。
北区百街,数字越小,便越靠近内城,像是十以内的街都是养殖区的‘权贵’居住的地方。
如同这条北七街,是周牧第一次来,这里的屋楼与其他长街的完全不同,
像是他一直混迹的北五十至北七十街,大半都是筒子楼,剩下的也是六七层高的老旧楼屋,
而这里呢?
最高的建筑,也只有三层,朱红大柱,铜铸铁门,碧绿玉瓦,尽都呈现为斗拱结构,古色古香。
就连照明的都是灯笼和烛火,没有电灯。
“到了。”
虞美人脚步一顿,停在一座三层小楼前,门前匾额上‘食舍’二字龙飞凤舞,大气磅礴。
“虞大人。”
女子扭着腰肢走来,穿着素色衣裳,盘着长发,发间的鎏金簪很显眼:
“还是三楼吗?”
“嗯。”
女子温婉的朝两人做了个礼,引路在前,顺着一整块巨木雕成的楼梯蜿蜒向上,
一层的客人数量不少,二层少一些,到了三层,便只有寥寥几桌,
所有位子都是靠挨着窗户的,彼此之间以屏风隔开,而在三层的中间,则是一块三四米高的大玉石,玲珑剔透,玉石中封着一只幼狐。
怀揣着好奇心,周牧与虞美人于窗边的桌两侧落座,温婉女子开口软软糯糯:
“虞大人,还是照例?”
尽管椅子格外的大,但虞美人挤坐在其中还是显得有些费力,此刻指了指周牧,平淡道:
“我照例,他也如此。”
温婉女子再做礼:
“这位大人从未见过,小女可知大人名讳?”
周牧还没来得及开口,虞美人却先道:
“你不必知道。”
“是。”温婉女子不缓不急的再做了一礼,而后迈着碎步扭着腰肢,悄无声息的离去。
等到女子离去后,周牧这才出了口气:
“大师姐,她是......”
“堂倌。”
堂倌,其实就是店小二的意思。
周牧咽了口唾沫:
“壮体层面的.....堂倌?”
他能感受到,那个温婉女子的气血很浑厚,不比一号要差!
这样的人,却只是一个堂倌?
虞美人平和道:
“这家酒楼虽然开在北区,但实际上属于天香阁。”
“天香阁?”周牧有些愕然:“那不是东区的势力吗?”
他听闻过这个名字,在东区的地位类似于北区的弄火堂,也是一个半妖势力。
“很正常。”虞美人开口道:“整座外城,半妖势力其实比你想象中多,大大小小不下于四五十个,弄火堂、天香阁只是其中地位最高的一撮,所以名声在外。”
“这么多?”周牧有些动容。
“嗯,不过最主要的还是北区弄火堂、东区天香阁、南区腾蛇馆以及西区的白狐书院,他们四家背后都有一位真妖的存在,便是养殖区的四位管理者。”
顿了顿,虞美人纠正道:
“也不对,天香阁已经没了。”
“没了?”周牧眨眨眼:“什么时候的事情?我前些日子还看见黑巷中,有人在贩卖天香阁的人牌......”
他有些错愕,大师姐不是才说,这家酒楼属于天香阁吗?
怎么这会儿又说天香阁没了?
虞美人笑了笑,没有回答,只是平静的看向窗外,
周牧随之看去,下一刹。
“吼!”
他听见,东边极遥远处传来一声尖锐的震嘶,虽然隔着极其遥远距离使声音显得很模糊,但依旧可以察觉到其中的怒意!
酒楼内的客人大都有些骚乱,不少都伸出头观望,周牧听见不远处另一桌的客人低语:
“真妖,是天香阁背后的那位真妖,何故咆哮?何故震怒?”
旋而。
窗外。
能望见一头巨犬正驮着一个染血的女子疾驰而来,止步在这座酒楼楼下。
周牧下意识的将脑袋探出窗户,看到那染血的女子摔下巨犬,挣扎起身,闯入酒楼,声音凄厉无比:
“昨夜,天香阁......”
“被屠尽了!”
一座背靠真妖,背靠养殖区执掌者、管理者的半妖势力,被屠尽了??
周牧懵逼的转回头,恰看见大师姐从容的捋了捋鬓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