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里得到答案,托着下巴似笑非笑:“看到我摔倒,也不知道来扶一下。”
“我是想扶来着,来不及,你身边围了人。”顾栖风想到那幕,笑着说:“不然肯定趁机跟你要联络方式。”
饭后甜点上来了,焦糖布丁,盛夏里快乐地挖了一勺,喂给自己。
顾栖风还在等着:“该你了。别赖账啊,夏夏大人。”
“好吧。”
要说顾栖风令她心动的点,还得是在那一天——
烈日炎炎,九月初的太阳能把人晒脱皮,外语系一班二十几个同学在太阳下站军姿。除了他们,其他班几乎都在远处的树下休息。
教官双手叉腰,在前面踱步,皱着脸,汗从额头滴落,显然也不好受。
时间长,一些人呆不住了,窸窸窣窣交流悄悄话。
盛夏里浑身都在冒汗,跟旁边的同学小声说了句:“好想洗澡。”
对方痛苦点头。
就在这时,教官大吼一声:“盛夏里,出列!”
把盛夏里吓得一哆嗦,看起来是属她最倒霉,说悄悄话被抓了现行。
但在这背后,另有隐情。
王教官三十多岁的年纪,头天晚上就跟盛夏里说喜欢她,想跟她在一起,被拒绝后,就开始有意无意地针对她。
“允许你们说话了吗?盛夏里,去蛙跳一圈再回来。”
他指着外圈操场,四百米,还是在下午一、两点阳光最毒辣的时候。不用想,一圈下来,衣服都能拧出水了。
盛夏里心里虽然不服气,但她确实说了话,被抓到把柄。
况且,教官是故意折腾她的,单拎她出来泄愤,这让她心里憋了一股气,执拗地想着自己绝不会求饶,跳就跳。
她蹲下,双手背在身后,从起点开始蛙跳。不一会儿,汗就像泉水一样从每根头发丝冒出来。
她只能咬牙坚持,军训帽随着她的起跳,在头顶跃动,小幅度向上一颠一颠。
盯着砖红色的操场跑道,盛夏里以惊人的毅力跳了50米后,动作渐渐沉重、迟缓。
头好晕,汗都流到眼睛里了。
她蹲在原地歇了一会儿,低着头,整个人小小一团,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跑道上挨罚。
姜佩佩脾气爆,在后面跟教官吵架:“一圈太多了,你就算挑个身体素质好的男生出来,跳完也会中暑。”
余澈也站出来反对:“教官,这种惩罚太重了。”
王教官脸上露出一个虚伪的笑:“不遵守纪律的人,就是这个下场。不然,即使练到最后一天,你们的步子也不会齐。”
“我看你就是在故意刁难她。”姜佩佩朝他竖了个中指,“得不到就要毁掉,你们男的心眼就是小,公报私仇,凸!”
王教官被戳中心事,怒道:“姜佩佩,你是不是也想跟她一起去跳!”
“跳个屁!你有种自己来一圈,不中暑我喊你爸爸!凸凸凸凸!”
这时,有几个关注着操场的同学发出一声惊呼,“她晕倒了!”
盛夏里忽然间就失去了意识,短暂的昏厥后,再次睁开眼,她仍趴在火辣辣的操场上。
腿好酸。
但是,不能放弃。她要跳到终点,回到队列,恶狠狠地对教官翻白眼:继续折腾吧,我才不会屈服。
她咬住下唇,单臂撑地。这时,帽檐下出现一双印满logo的黑白色板鞋。
来人背光,身形修长。
她的发丝凌乱粘在两侧,苍白的脸上浮着一抹病态潮红,倔强地抿着唇,表情带着委屈与不甘,湿漉漉的瞳孔被泪与汗浇灌,失去焦距,什么都看不清,像被抛弃的精美SD娃娃,像被雨淋湿的花。
少年蹲下身,将她背起。
她实在脱力,想继续跟教官抗衡,可是实在太热了。
对不起。她不知道在对谁说,可能是在对自己。
对不起,盛夏里,她坚持不住了。
白皙双手在少年胸前垂着,手腕上还带着精致手链。过了一会儿,慢慢收紧。
口中发出低低的啜泣,盛夏里将脸贴在对方肩头,像是要把那一瞬间的憋屈统统抒发出来。
她又没做错什么。
她知道是顾栖风来了,脸没看清,感觉也不太一样,但身形相似。
只能是顾栖风。
他为她洗了一周的衣服,他来接她了。
所以,在他背上哭,也是可以的。
“呜……”
盛夏里哼哼唧唧的哭,手臂收紧,牢牢圈着他的肩膀。
心跳得好快,是刚才晕厥的后遗症吗?
好陌生的感觉。
她偷偷在他脖颈嗅了一下,顾栖风身上没什么味道,是不是也每天换衣服。
现在才发现,他虽然看着单薄,但力气很大,肩也够宽,脖子又白又长。
盛夏里看得入神,迷迷糊糊间,懂得了何为安全感。
好吧,接受他的追求,也不是不行。
医务室怎么那么远?
她感到意识再次变得模糊,不想睡过去,絮絮叨叨地跟他说教官的坏话,把自己受到的委屈都说给顾栖风听。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切变得安静了,太阳也不再那么火辣,少女彻底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后,顾栖风就守在床边。
翌日,王教官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位面善的女教官。
始终无从得知,到底是王教官过度体罚学生被举报,所以消失了;还是因为她头脑迷糊时说的那些话?
反正那天之后,她知道自己再也没办法以平常心对待顾栖风了。
她也动心了,因为关键时候出现的那个肩膀,宽阔又消瘦,单薄又坚实,承载着她的愤怒,她的尊严,令她觉得十分可靠谱。
“那一刻,你就像从天而降一样,来救我了。”
盛夏里回忆完,包厢里随即陷入了一片寂静。
她不解转头,顾栖风脸上带着未消化完全的错愕与怅然,江淮与手指摩挲着茶杯,眸色晦暗,朝她淡淡一笑。
盛夏里看向男朋友:“为什么不说话?你该不会忘了吧。”
“没忘。可是夏夏——”
顾栖风喉口发紧,笑容已经有些苦涩:“那天,背你去医务室的是淮与。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