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
白狐女浑身一震,狐媚脸上满是欢喜。
但旋即,白狐女用神识一扫,不禁脸色大变:
“该死,那黑蛇不但诅咒于吾,它那恶心的黑蛇血,竟还故意将这少年污浊,若是不能及时处理,这少年必死无疑!”
顿时,白狐女羞愧交加,既恨那黑蛇狡诈无耻,死了也要害人;又为她连累了周长生而羞愧不已。
“那少年,你救吾一命,却要因吾而死。吾狐族知恩图报,只要你一息尚存,吾决计不会让你死!”
白狐女心中焦急,恨不得立刻冲到前方救人,却因神魂受损太严重,根本无法动弹,只能心中干焦急。
“前辈,您将‘定风波’赐予此少年,想必,他应该是您的弟子。”
“这少年重伤在身,小女子实在不知如何救治,只能将他放置于此。”
“所谓‘救人如救火’,白素便不耽搁前辈救人,这就告辞。”
白衣少女走到神像下方,屈身而拜,恭声说完这句话后,带着众骑士转身就走。
又前行了数步,及至门槛处之时,少女停下脚步,复而恭声再道:
“前辈,小女子就在庙外等候,若是您需要人打下手,尽管吩咐便是,白素明日一早,再行离开。”
言罢,少女执礼复而再拜,让人留下三个沉重木箱之后,这才飘然远去。
“大小姐,难道我们今夜,真要夜宿这漫天风雪之中?”
远离河神庙三里处之际,探路骑士有些不甘心地问道。
“老九,这是你所能问的?”
“那蛇妖已被前辈所斩,这方圆数里安全无碍,你还不速去搭建帐篷,废什么话!”
眼见白衣少女似有不悦,带头骑士赶紧喝斥道。
“诺!”
探路骑士悻悻然行礼,赶紧去搭建帐篷。
不过盏茶功夫,一大六小七个帐篷,便已矗立于大河岸边。
帐篷内篝火升腾而起,璀璨火芒点亮夜空,阵阵热浪席卷四方。
白素优雅端坐于居中大帐篷内,却无心入眠,索性取出一卷竹简研读。
……
十里外,大河岸边,竹林一片。
竹林私塾,后院。
跛脚青年跪于后院门槛之前,却不入内,亦不多言,就这样默默跪着,似在等着什么。
也不知多了多久,书房内练字结束的王老夫子,轻轻推开房门,眼看那青年跪于茫茫白雪之间,不禁冷声而喝道,“国忠,你这是作甚!”
“禀夫子,弟子遵您之令,已于大河深渊斩了那妖蛇。可那三尾白狐亦是可恨,缘何夫子不让弟子乘胜追击?”
“缘何,夫子又要眼睁睁看着那白狐带走小师弟,而让吾无动于衷?弟子——不服!”
说到最后,跛脚青年已是面红耳赤,瑟瑟发抖,似对夫子畏惧至极,却亦不愿违背本心。
“那黑蛇自入我大秦之后,吞噬无辜百姓一百零八人,让汝斩之,可得功德,可为民除害。”
“但那白狐却从未害过人,还助你斩杀妖蛇,只是其一。”
“其二,这白狐于长生而言,乃是一段机缘。不过具体如何,此乃天机,你果真要听?”
这!
跛脚青年一愣,随后狂喜,赶紧摇头道:
“既是天机,自无外泄之理,否则天地易数,天机顷刻间便会颠覆,弟子岂能因为一己之私,坏了小师弟的机缘?”
言罢,跛脚青年这才起身,羞愧执礼道,“夫子,学生不该误会于您,学生知道错了。”
“既已知错,那便罚你去刻录启蒙三卷,且去罢!”
王老夫子随手一挥,跛脚青年眼睛一花,顿觉耳边风声呼啸,待到风止之际,他人已回归柴房内。
桌上,空白竹简三卷,刻刀一枚,炎火烛光莹莹晃动。
“我都这岁数了,缘何夫子还让我刻录,幼童用来启蒙的那三卷?这也未免过于……幼稚?”
跛脚青年哑然无语,忽而一拍脑袋,由衷而叹道:
“我明白了,夫子知晓小师弟刚就学,基础太过于薄弱,担忧小师弟跟不上学业。但夫子却不便厚此薄彼,当众赐下启蒙三卷。”
“故而,夫子便以惩罚为名义,让我录制竹简之后,自行想办法转赠与小师弟!”
“夫子嘴里说不心疼小师弟,实则处处为小师弟着想。”
“不愧是夫子,学生佩服,佩服!”
咳!
于那后院书房之内,正执觞浅饮的儒服老人,似听到了什么,顿时喉咙一呛,颇为无语。
“国忠啊国忠,为师虽未骗你,然则对长生而言,那白狐虽是个机缘,却也充满颇多变数。”
“所谓‘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今夜究竟是福是祸,其实为师也无法知晓。”
“长生,但愿你能浴火重生,脱胎换骨,若不能成,那你便会万劫不复,唉!”
眼见窗外黑夜大雪,王老夫子微微一叹,神色渐渐变得平静,不再关注此事。
对王老夫子而言,周长生的确是个不错的“种子”,可堪培养。
但若是周长生抗不过此劫,王老夫子虽会惋惜,却也决计不会出手相救。
若连如此区区“小劫”都抗不过,等未来“大劫”降临,试问周长生又如何扛?
……
河神庙内,大雪簌簌,天地同寂。
于那屋内墙角处,是三个沉重的檀木箱子。
一箱药材,一箱炎火石,最后一箱,则堆满了各种肉脯干货。
神像后方裂缝中,白狐女以神识为感应,“看清楚”三个木箱中的东西之后,顿时口干舌燥,眼神炽烈。
“狐族圣女”这名头,看似威风凛凛,然而白狐女却心知肚明,这名头,也就唬唬不懂的人而已。
倒不是这名头无用,而是永夜三百年,大雪也下了三百年,就连大秦各郡尚且民生艰难,哀鸿遍地。
北州本就是贫寒之地,物资匮乏。境内不但崇山峻岭无数,更是瘴气蚁鼠无数,根本没多少良田可耕作。更无法如南洲魔族般,能依靠草原放牧牛马,喝烈酒取暖。
便是妖王白枭雄才大略,励精图治,却亦是独木难支,阻力重重,亦很难在数年内改变北州的贫瘠现状。
“区区一个大秦东郡白家的大小姐,出手竟也能如此阔绰,这三箱货物若是带回北州,定能所赚不菲。”
“如此看来, 以大秦物资之丰饶,便是妖魔二族联手,恐怕亦难以抗衡大秦。更何况自古以来,妖魔亦是不对付。唉,天地何其宠幸人族也!”
白狐女越想越抑郁,不禁颓然而叹道。
尤其是,那些美味肉脯近在眼前,自己只需食之一二,便可恢复些许力气,催动些许神通,从而行动自如。
可这不过区区数步之近,却如咫尺天涯,让白狐女可望而不可及,只能颓然兴叹。
又过了片刻,白狐女鼻子不断嗅了又嗅,实在难忍肉脯诱惑,不禁肚子咕咕直叫,越发的饥肠辘辘,心烦意燥。
“纵观整个狐族,我恐怕是第一个被活生生饿死,困死,憋屈而死的圣女罢?”
伴随着时间推移,本就虚弱重伤的白狐女,意识渐渐模糊,不禁悲从心,却又无可奈何。
眼看白狐女就要陷入无尽黑暗。
“咦,我不是被那黑蛇同归于尽,坠落大河深渊的吗?我怎会在此?”
少年缓缓“睁开眼”,茫然望向四周,顿觉视野模糊,脑袋发胀,浑身没有丝毫气力。
“那少年受伤如此严重,便是我全盛时期,亦无把握治好,这才过了多久,他竟能自行苏醒?”
白狐女一脸震惊,旋即狂喜,“如此也好,他既已苏醒,我便有救了。”
等等!
不对,不对!
这瞎眼少年受伤如此严重,他好不容易苏醒,定会先休息疗伤,短时间内,又岂会想到自己这“无关紧要”之辈?
可以自己之伤势,决计活不过明日清晨!
这,这可如何是好?
白狐女不禁越发焦急,慌忙放出神识,尝试引起少年注意。
奈何白狐女实在是受伤太严重,且又饿得头昏眼花,她哪里还有甚么气力?
“完了完了,吾命休矣!”
白狐女顿时苦涩,眸中带泪,憋屈到了极致,明白自己即香消玉殒。
“罢了,罢了!我又何必多想?既然我没死,那黑蛇定是死了!”
“如此看来,应是有高人救了我。是夫子,还是慕小姐的祖父?”
神像下方,瞎眼少年坐在地上歇气,沉思片刻,却怎么想都不对。
若是夫子或慕家救人,断然不会将自己孤身扔于此地,这并不合理。
等等!
少年很快“看”到一旁的木箱子,眼见这三个箱子上,皆以刀为刻,篆有醒目的“白”字。
又见窗外三里处,竟有火光盈盈,一大六小七个帐篷星罗密布。
那六小帐篷内,各有披甲骑士一名。
那大帐篷内,更是有一袭白衣绝美的少女,正端坐火光之间,手捧竹简,优雅而读。
少年顿时恍然大悟,不禁感慨,“我昨夜不惜消耗精神,于那雪地刻字示警,救了白小姐。”
“没想到,不过区区一日,我竟也被白小姐所救!世间之事,还真是因果循环,善恶终有报。”
“所幸,我一直牢记慕嫣儿小姐所言,做人当‘心存善念’,否则,我如今恐怕早已命丧黄泉矣。”
等等!
少年忽而浑身一震,整个人腾身而起,于那窗前而立,静静“远眺”远方,顿时骇然。
“不过区区一夜之间,我之目力,竟从区区一里之地,一跃飞天,跨步到‘三里之地’,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反复确定不是做梦之后,少年顿时狂喜,赶紧内视,却不禁大惊失色。
却原来,那丹田内的小黑石,竟被一簇诡异黑气所缠绕。
小黑石本身亦是爆发出一簇黑气,和这诡异黑气争斗,却明显不敌,自身黑气越来越微弱。
周长生两世记忆,又不是傻,他一瞬间便看出,一旦那诡异黑气获胜,那他就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