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鹤安眉头拧起,倒的确从记忆中翻出了这个封号和名字。
那时先帝巡视江南时带回一女子,盛宠已极,一入宫便封了妃,还赐下了象征尊贵的封号‘宸’。
一时间整个商朝人人津津乐道帝妃的恩爱事迹,甚至越过了北境重重雪山,传到了祁鹤安耳中。
那时他满心嘲弄地想,萧令宜抛下他要嫁的人就是这样的货色,见异思迁,朝秦暮楚。
世人都赞叹帝妃恩爱,谁还记得皇后是谁?
他倒是一直想看看这比萧令宜还要受宠的宸妃到底有何过人之处,今日一见,的确容貌极美,但也仅仅如此了。
祁鹤安驱马上前几步,“据本侯所知,宸妃不是已为先帝殉葬了吗?”
“明面上的确是如此。”江浸月苦涩一笑。
“其实是先帝不忍他死后我在后宫终老一生,给了我一道离宫的圣旨,也仰赖皇后娘娘宽宏大度,让我假死后秘密将我送回江南,然而前些日子我随父亲行商来到越城,谁知遇上叛乱,我便被劫掠……”
说到这儿,她已是泣不成声。
听到萧令宜的名字,祁鹤安神色微动。
“你与皇后,也就是现在的太后关系很好么?”
江浸月慌乱点头,“当时后宫嫔妃都嫉妒我盛宠,多番为难,只有皇后娘娘待我和善,我是很敬佩她的。”
祁鹤安眉梢微挑,他竟不知她这样大度。
“你的身份本侯还要派人确认,你先随士兵回营安置吧。”
他说完一挥手,便有士兵要去搀扶她。
但江浸月浑身颤抖,满面痛苦地低叫,“别让他们靠近我!”
“那些士兵……对我……”不必她再说下去,众人也明白了。
她这样的姿色,落入军营,尤其是东境军那群畜生手里,必然是遭受了惨无人道的折磨,所以对所有士兵都产生了下意识的抗拒害怕。
祁鹤安眉宇间有一丝不耐烦,但还是下马走近,“那你在这等着,本侯传医女……”
说到一半,他话音蓦地顿住,与此同时巷头巷尾也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祁鹤安沉着脸扫去,见来的人都穿着普通平民的衣衫,人数几乎是他带的人的双倍,一看便是早已埋伏在附近的,且毫不犹豫地发起了进攻。
古怪,很古怪。
这样埋伏在城内,压根没有意义,只会增大折损人数罢了。
但祁鹤安皱着眉迅速指挥士兵迎敌,而后弯腰去拽江浸月想带她离开。
就在这时,江浸月突然仰头道,“侯爷你想知道萧令宜和先帝当年之事吗?”
祁鹤安一愣,就是这愣神的功夫,他眼前一闪,有大片粉末迎面扑来。
祁鹤安反应极快地捂住口鼻,但还是有大量的粉末被吸入口鼻。
随之而来的便是浑身一软。
不好……祁鹤安心想。
下一秒,一道冰凉的刀刃已经架在了他脖颈上。
这惊变谁也没有预料到,一时间正在拼杀的北境军纷纷一愣,随即怒喝道,“放开大帅!”
然而那胆敢用刀指着祁鹤安的女子却丝毫不惧。
“明宣侯,对不住了,跟我走一趟吧。”
耳边是如兰的香气,动听的女声随之传入祁鹤安耳中,可他却浑身绵软动弹不得。
这药性太猛,恐怕是足以放倒一头雄狮的剂量,若非他训练过对药物的抗性,此刻早已不省人事了。
此时埋伏的东境军却缓缓将江浸月围在中央,呈保护的姿势。
看来,她并不是逃不出越城,而是专门在这儿等他的……
祁鹤安定了定神,脑中瞬间有了方向:拖延时间。
他一动不动地哑声道。“宸妃,这是何意?”
“你竟还意识清醒?”江浸月一顿,诧异道,随即又轻笑一声,“不愧是将我东境军打得节节败退的战神。”
祁鹤安隐约的猜测被证实,不由神情一凛,“你是东境军幕后之人?”
江浸月却没了与他废话的意思,刀刃用力,胁迫着祁鹤安渐渐往后退。
“都退后!否则我杀了他!”
祁鹤安踉跄地随着她退了几步,然后在她注意力放在周围士兵身上时蓦然爆发出积蓄的力量。
胳膊上肌肉隆起,毫不怜香惜玉地向后全力一击。
胳膊肘精准命中柔软的腹部,江浸月痛呼一声。
祁鹤安面色阴沉地便要脱离她的掌控,只是刚迈出一步,却察觉到颈上移开的刀刃再次狠狠抵上皮肉,割得血珠滚滚而落。
江浸月阴沉的嗓音里还带着扭曲的痛意,“侯爷还真是丝毫不怜香惜玉啊……”
这下祁鹤安是真的有些惊了,刚刚那倾力一击即便是军中好手也吃不消要头脑发蒙一阵子。
可明显不会武艺的江浸月却如此短的时间便清醒了过来,实在惊人。
好不容易凝聚的攻击没能起作用,祁鹤安这会儿是真的浑身发软了。
两方人马又交上手,但祁鹤安脖子上架着刀,北境军束手束脚,一时落了下风,只能眼睁睁看着祁鹤安被挟持着消失在视线中。
药力迅速发作,祁鹤安终于支撑不住陷入了昏迷中。
……
上京,坤宁宫。
暮色四合,萧令宜处理完一天的朝政方才乘轿辇回了寝殿。
乌苏服侍她更衣完,端来一碗安胎药递给她,“娘娘,人参汤熬好了。”
萧令宜心照不宣地接过,握着勺子舀起又放下。
等待放凉的过程里,她突然问道,“今日的捷报还未送来吗?”
近日前线捷报连连,差不多每日这个时候送到。
乌苏忍不住偷笑,“瞧娘娘急的,哪儿就这么准时了?”
萧令宜抿唇轻笑,知道她说的也是,战场情形复杂,谁也说不好。
她端起药碗轻蹙眉尖便要饮下。
药汤即将入口时,殿外却突然在此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不好了!前线出事了!明宣侯被俘了!”太监惊慌失措的声音惊雷一般劈到了殿内两人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