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婴和卢承庆骑着马并行,因为是城里,又无紧要的事儿,他们俩放任坐骑信马由缰地行走。现在就他们俩,其他人早就都回去了。
“滕王殿下可真是下血本,为了拉拢僚人花费不少力气!连蝴蝶商行都出动了,就是可惜了如花似玉的小娘子!殿下竟然坐怀不乱。可惜,可惜。”见四下人少,卢承庆轻笑道。
“刚开始我本来的打算是想着跟廖兰接触一下,借廖兰的口向廖王传信,看他在粮仓上在什么态度,有什么条件,毕竟人家手中有一份粮仓图。可是一进廖氏商行我看他们那样做生意,好东西贱卖,心疼的不行不行的,没忍住就跟廖兰多说了几句。后来想着僚人手里真有好东西,山上肯定还有不少好东西,弄来卖出去挺好,能一块发财,顺便拉他们一把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就提出跟他们合作的事儿了,我也没想到粮仓图就在廖兰身上。”李元婴斜睨一眼卢承庆,心里暗骂老家伙老不正经,用心险恶呀。
“不过话又说来了,山民也是唐人,早点让他们下山不好吗?他们下山站稳脚跟,稳稳地一方势力,再进一步发展必定会跟八大世家有一番鏖战,那样咱们也能多了一个帮手,比起你们过去单枪匹马掏空心思跟八大世家周旋不更轻松?吴黑闼是武将,他的专长在战场上,你是文官呀!治理洪州城是你的专长,你咋想不到这一点?这是常规操作。卢老头呀,卢老头,还真不是我瞧不起你,是你自己的心老了,一个笔墨伶人都能弄得你灰头土脸,没了心劲头儿,治理一个洪州都不会借势了,还妄想回长安治理整个大唐?我看你是痴心妄想呢!堂堂卢氏长房士子落到这个地步,真是可悲呀!可悲!”
李元婴也不是个嘴上饶人的主儿,一顿嘲讽冲口而出。
“你,我,……”俗话说揭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李元婴这顿嘲讽挑开的是卢承庆心底的伤,他听了是气得脸色涨红,一时气结语塞,不过转念一想李元婴说的句句在理,自己的心智似乎真的出了问题,得反思,想通这点儿咧嘴一笑:“不服老不行了,你个毛头小子喝碗茶的功夫就这么多心思,三言两语给八大世家树立了一个强大的对手。这些年我一直对当年平康坊的事情耿耿于怀,佩服佩服!”
李元婴点点头,来洪州城这几天他也发现卢承庆心态上出了问题,要说到他卢承庆这个年纪办事儿老道是正常操作,只是一些常规操作和惯用手段被放弃了就是大问题了。今天他正好借着僚人的事情点拨他。
“那那个小娘子呢?那小娘子对你可是热情的很!我看殿下只要点头你俩今晚就能洞房!不,慢了,只要你想,依照僚人的行事风格在酒楼上你们就能洞房。”卢承庆咧嘴坏笑。
“你个老小子是想看热闹吧?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把你拉下马捶一顿!不,老子要将你拴在马屁股后面拖着,拖到你长史府门口再打,打你个万朵桃花开,我看你怎么出来见人!一把年纪了记吃不记打!”李元婴耻笑一声。
卢承庆闻言不怒反笑,令他想起了平康坊的过往,那时候李元婴还是个孩子。
往事不堪回首!
酒楼里,廖兰和廖浪站在二楼目送李元婴和卢承庆骑马离开。
廖浪忍不住问廖兰:“阿姊,你真打算粮仓图就这样献出去?他真的会遵守那些承诺吗?”
“为什么不?难道我们要像八大世家一样手握粮仓图不放手?你也听到了李元婴许诺给我们的东西。这是以往谁都不曾给我们的许诺,可以一试。再说了,我们献出图并不意味着我们出局了,我们只是从幕前到了幕后,不用跟朝廷正面冲突。我们还能站近了看戏!要是真的找出粮仓来,这个过程中李元婴又背信弃义,对我们僚人敷衍了事,我们不正好趁他们争斗抢一部分粮食?弟弟,你要记住,并不是东西在我们手里就一定是我们的,适当的时候送出去也会是个不错的选择。”廖兰看了一眼廖浪,语重心长地说。
她知道弟弟不笨,相反很聪明,只是以往整日呆在大山里跟族人厮混,没见过世面。
“好吧!这方面我不如阿姊!我听阿姊的。”廖浪挠挠头,表示不懂。
“李元婴让你去当差,你是咋想的?想不想去?”廖兰看着廖浪继续问。
“我,我……我听阿姊的。”廖浪偷瞄了一眼姐姐,他不知道姐姐是怎么想的。从小被姐姐压制着,他真怕一个说不好被摁地上暴揍。
“你就说你想不想去?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有自己的想法了。”廖兰没有强迫他,依然轻声细语地说。
“我,我还是想去的,听老人说军营生活很不错的。”廖浪看看姐姐,说出了心里话,他在山上经常跟僚人中外出打过仗的老人厮混,喜欢听他们讲军营的故事。
“那就去吧!收拾收拾东西明天去都督府报道,见见世面也好。”廖兰伸手摸摸廖浪的头。
“好来,阿姊。”廖浪被摸的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已经不是小孩了。
李元婴回到都督府下马卸甲,大踏步回到都督府大堂坐下。
他前脚刚坐下,后脚就跟进来三个人:司兵参军马骁、司功参军崔简与司仓参军赵晓明,他们三人追着李元婴的脚步进了大堂。
今天一早三人就接到任务,说是要准备文会宴:赵晓明负责场地布置,搭建帐篷等一应器用;崔简负责宴会人员座位排布,根据他们的身份地位将名单上的人排好位置;马骁负责宴会现场戒备与维持现场秩序。
以往这种事都是司功参军崔简一个人负责,今年由于时间短任务急,安排了三个参军指挥部下共同布置。三个人拿到任务单后预先碰了头,交流一下几个人工作搭边的安排,有些拿不准的事儿他们跑过来找李元婴。
李元婴听完他们的报备了,逐一审查他们的规划安排,只是指明了几个关键点需要修改,其他的就让他们参考着崔简往年的安排自己拿主意。
最后,李元婴站起身,隔着条案伸手拍拍马骁的肩膀说:“马参军,参加文会宴的人都是咱们洪州七州一府的名士,怠慢不得。今年宴会又是咱们洪州一次重要政令发布的机遇,务必要圆满完成。马参军的责任最为关键,一切不可大意马虎。我初来乍到,一切还要仰仗马参军。”
“属下竭尽所能。”马骁闻言一愣,有点不明所以,感觉李元婴热情过头了,但是上下尊卑不敢马虎,连忙躬身施礼。
他有些疑惑,以往类似的宴会司功参军崔简是主角,今年李元婴怎么说司兵重要了。
崔简和赵晓明闻言也是一愣,李元婴上任两天就举行文会宴已经是仓促,现在又听说还要宣布士林一些新的政令,他这是疯了吗?他就不怕洪州士子出现几个刺头不给他面子?当面跟他对着干?此前,几个人一致认为这次是李元婴仗着亲王的身份蛮干。作为下属,又跟他不熟悉,不好说啥。三个人都想着干好本职工作。
现在当着三人的面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司兵参军重要,别人就不重要吗?崔简的脸色尤其难看。他就这么急于拉拢司兵参军马骁,想尽快掌握洪州城的兵马?他们想不通里面的关节,都是面面相觑。
“现在是年底,季冬时分,正是各州府年底总结的时候,各位本来就比较忙,不好给几位再添新任务,奈何我这个时候出任洪州都督,不该匆忙发布一些政令,可是想想过几天回京述职要述说一下功绩,思来想去,就剩这几天了,弄什么都不好,卢长史便建议我举行这文会宴,要我跟洪州的士子多亲近亲近,顺便推行一些政令,好让我在朝廷上有话可说。仰仗诸位了,仰仗诸位了。”李元婴冲着三人抱抱拳,团了一圈。随口将卢承庆作为挡箭牌扔出去。
马骁、崔简和赵晓明互相看了一眼,原来是如此呀!为了面子。年尾了出任洪州都督,坐在洪州都督的位置上总不能讲一些苏州的事情,那样不伦不类的,是挺不好看的。三人心中对于李元婴那点不快也就随即消散了,他这样是人之常情,可以理解。
崔简和赵晓明的脸色顿时好了不少。
“属下定不辜负都督的期望。”三人躬身行礼。
外界传闻李元婴专横跋扈,今天见了不是那么回事儿,知道人生地不熟,跟下属说话很客气。三人顿时觉得轻松了不少。
四个人又简单聊了几句家长里短,崔简三人借故事忙告辞离开。
李元婴看着消失的三人陷入沉思。直到尼露拜尔来找他,他才知道到了吃饭的时候。李元婴起身跟尼露拜尔回到后院吃饭。吃完饭李元婴和尼露拜尔喝茶说话,郭淮一旁伺候着。
李元婴将和卢承庆去处理胡商倭国人和僚人的冲突的事儿详细说了一遍,又将跟廖氏商行的事儿简单说了一下。
“我说你身上怎么有别的女人的味道,原来是私会廖兰那个贱人去了,还将小舅子安排到都督府,你打算什么时候娶她进门?”尼露拜尔听完冷哼一声,脸色当时就变得很是难看。
郭淮头瞧了一眼李元婴,随后装作什么都没听见,眼睛看向别处。
“你这是说的哪里话,我才认识她几天。”李元婴皱皱眉头,事先他考虑到尼露拜尔会生气,所以只选择了一些重点说,只是他忽略了尼露拜尔的聪明,能拿到粮仓图那么重要的东西,他们之间肯定有协议。
“那你安排你小舅子进都督府干吗?欺负我没兄弟吗?我没有,青青姐和闫熙姐有,一大把,你咋不按一个进来?”尼露拜尔对李元婴嗤之以鼻。
“这都哪跟哪儿,哪里来的小舅子?”李元婴也是恼了,小气得有个度,声音提高了直嚷嚷。
“嚷嚷什么,我就不信她在酒楼没给你端茶倒水,你就没碰她的手。”尼露拜尔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我……”李元婴闻言气结,住了好一会儿才低声嘟囔了一句,“你以前不这样的。”
“我以前还不是滕王妃呢!”尼露拜尔扭头怼了李元婴一句,怼完又别过头去。
“你……”李元婴彻底瞠目结舌,他都有点想扇自己嘴巴,知道她这个样子就不说了,真是自找的,气呼呼地端起茶碗喝茶。
“王爷怀疑司兵参军马骁有问题?”过了一会儿,郭淮小心翼翼地问道。
“这个马骁看着人高马大,说话办事儿粗枝大叶,大大咧咧的样子,好像兵痞子一样,但是他讲话的时候眼睛提溜乱转,是个用脑子的人,胡商卡夫说跟他一起喝过花酒,我怀疑他跟胡商有勾连。”李元婴沉声说道。
“那我去调查马骁的资料。”郭淮说到。
“慢着,这个马骁当然需要调查,但目前要先调查那个卡夫,我总觉得那个卡夫提马晓单纯地扯虎皮拉大旗,方便在洪州干事儿,真正的幕后主使另有其人。你说我们在洪州初来乍到,不知道哪些人可用,哪些人不可用到罢了,这还有另一伙人也在寻找洪州粮仓,未知对手,头疼呀!”李元婴说到这里连连叫苦,眼角的余光偷偷瞄向尼露拜尔,见她不理自己,又转头朝郭淮使了个眼色。
郭淮苦笑一下,俩人从小一起长大,此时此景他如何打算他一清二楚,只好继续配合地说:“那怎么办?要不找个由头把胡商抓起来?拷问幕后主使,这样我不就知道谁在打粮仓的注意?”
“好主意,去找司兵参军马骁安排人手抓捕胡商吧!”李元婴拍手叫好。
“好,我这就去安排。”郭淮说着就往外,走了两步,突然站下身形拍了一下额头,自言自语道,“得!我真是糊涂!当下正怀疑马骁呢!再让他安排人抓捕,他要是真的有事儿还不得先给胡商通风报信!”
“哼,想让我去找卡夫他们直接说,你们主仆何必拐弯抹角地演戏,真是可笑!”尼露拜尔冷哼一声说道,站起身气呼呼地就往外走。
“等等我,我也去!”李元婴从墙上摘下两人的随身兵器追了上去。
郭淮苦笑一声,回屋取了自己趁手的兵器也追了出去。
三个人骑着马穿过半个城,来到胡商的商行处。
“咦?已经过了开市时刻,他们商行怎么没有开门?”李元婴抬头看看日头,惊奇地说道。
一路上走来,别家早已经开门营业,再看胡商的商行的二层小楼,上下两层都是门窗紧闭,只有悬挂着的酒幌子随风飘荡,幌子上那个大大的酒字忽隐忽现。
“胡商多从事质举业,香药业,珠宝与酒楼,真要是关门也……”郭淮说到这里说不下去了,质举业的店铺确实有时候不开门,珠宝业,香药业和酒楼可是要天天开门的,何况现在还是做生意的黄金时刻。
“上前叫门,都啥时候还不出来做生意!”李元婴对郭淮大声喊道,耳朵微不可查动了动。
郭淮答应一声,上前砸酒楼的门,哐哐砸了半天都没人出来开门,不耐烦,又转到大门砸门,砸了半天还是没人开门。
“这群胡人真是懒到家了,日头都要落山了还不做生意,要不是老子馋他家的那口酒,现在就把酒楼给他娘的烧了,懒蛋,穷鬼!走啦!回头叫市令罚死他们,胆敢不卖给老子酒!”李元婴大声骂道,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二楼的一个窗户。
郭淮闻言回来,翻身上马,三人骑马离开。
二楼的那个窗户的又开大了一些,一只眼睛盯着李元婴三人骑着马转了弯儿不见了,眼睛的主人长出一口气,打开窗户探出头去,左右瞅瞅街上没多少人,也没有人注意他们这边,嘿嘿一笑又关上了窗户。
原来是个倭国人,他回头给领头的倭国人报告说,外边的就是三个富家人,想要买酒,见没人开门就走了。
领头的听闻人走了也是长出一口气,示意他们放松继续玩。
“那可惜了,要是在城外直接杀了他们,说不定还能大赚一笔。”松下雉叹息道。
其他倭国人闻言都是哈哈大笑,这事儿他绝对敢的上来。来到了大唐后见他干过多次这样的事儿了,他们都习以为常了。
“松本,真是笨蛋,连个小娘子都搞不定,放开曼头陀琳,等老子喝了这碗酒让老子来玩她,你,倒酒。”松下雉说着伸手指指一个十几岁的唐人小酒保。
小酒保哆哆嗦嗦地走上前给他倒酒,因为害怕手抖一碗酒能撒半碗,好不容易倒满,正当他颤颤巍巍要退下去的时候,忽然哆的一声,一把短刀穿过他的胳膊与酒坛缝隙扎到桌子上,吓得他哎呀一声,扔了酒坛倒退一步,没站稳仰面摔在地上。
短刀本来是贴着他的皮肤过去的,没伤着他,奈何因为哆嗦他自己撞上刀,割破了手腕。摔在地上的他手腕处鲜血迸流,他坐在地上抓着流血的手腕想哭又不敢哭,惹得屋里的倭国人哈哈大笑。
松下雉端起酒碗一饮而尽,一把将酒碗摔在地上,搓搓手,一脸贱歪歪看向曼头陀琳。
“松下雉,你们胆敢羞辱我,我阿翁不会放过你的。不会放过你们这些畜生的。”曼头陀琳看向这群**冲天的倭国人,尽管心里怕得要死还是恨恨喝斥。
那个叫松本的倭国人一只手握住她两只手,将其举在空中,另一只手不断在她身上乱抓乱摸,几次都想伸进衣服里,要不是她反抗的利害,估计她现在都被吃干抹净了。
“你阿翁?你阿翁能活下来再说吧!说不定豫章陈家要杀了他呢!”松下斜睨一眼曼头陀琳,不由得发出一阵不屑的冷笑。
“亲爱的曼头陀琳,你阿翁死了你就跟着我吧!我玩够了把你带回倭国卖给贵族。说不定他们也喜欢你这种金发碧眼尖下巴的女人。”那个松本嘴巴贴着她的耳朵说。
曼头陀琳闻言吓得一阵恶寒,倭国人的变态她是见识过的,简直不拿女人当人,灌酒、强暴、肆意鞭笞、当众扒衣服是常态,变态的逼迫女人吃肮脏物。这还不算,她曾经见过让她接受不了一幕,是有一个倭国人活剐了一青楼女子,尽管那个女子苦苦哀求放过她,她还有家人要养活,那个人继续活剐那个可怜的女人,他的伙伴不但不劝阻,反而给出各种主意折磨那个女人,到高兴之处他们还喝酒欢呼。曼头陀琳觉得倭国都不是人,是地狱里爬出来的肮脏的幽灵。
其他倭人见松本和松下雉如此对待曼头陀琳也是狂笑不止。
松本身旁的倭国人看着松本动作眼热,端着酒碗走上前张开手抓向曼头陀琳的前胸,想要占便宜,忽然白光一闪,那个人手掉在地上。
屋里的倭国人都是一愣,下一瞬他们便发现又一个金发碧眼的女人出现在断手人的旁边,只见她反手斜撩一剑削下了他的脑袋。
“花姑娘的干活!”
“抓住这个花姑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