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时光倏忽而过,燕辞、晗冰未遇大险,但每日经历之事也不算太平。
经过此前一战,晗冰的身子似乎渐渐变得虚弱下来。燕辞心急如焚,恨不能即刻踏出这莽莽森林,为她求医保命。
行经处,处处弥漫着古老沧桑之意,盘根错节的琼木和古藤彰显着神秘。琪花蓓蕾初绽,幽草傲然摇曳。霸气的残暴的、和驯的懦弱的,各类异兽层出不穷,以最血腥的方式生活在这片蛮荒之地。
翻几重山涉几道水,行至一座幽静的山谷,谷中奇花烂漫,磨盘似的花朵红艳艳的,热情而奔放。
花蕊明黄色,弯曲成诡异的婴儿熟睡模样。花枝横斜交错,连绵成一片猩红的海洋。
丽阳花!可迅速解化动物躯体为沃土来促进生长,花期较短,极难采摘,大量使用是洗练魔器的绝佳材料,但其药效对修真进阶而言毫无用处,故而花虽少见,却算不上奇物。
燕辞提议道:“此花若落入魔道手中,足可打造出一柄绝世魔器,不如一把火烧它个精光。”
“还是留其自生自灭的好,不必旁生枝节。”晗冰摇头劝道,“丽阳花在大荒墟之流眼中弥足珍贵,此地不算偏僻却未被采摘,想必另有缘故。”
燕辞道:“一路行来林木愈密,想是接近古地中心,无人发现此花。”
晗冰嫣然笑道:“没被灵药勾昏了头,真是难得。”
微风拂过,花瓣中的婴儿似乎随风动了动,两人愈感古怪,当即不再耽搁,向西绕出甚远才折而向南。
前方一座松林戴上翠冠,斑驳的阳光下,如茵绿草极其妩媚,东一撮西一簇的野花也正开得迷人。
一位风流蕴籍的美人赤足而立,她身着蓝色并蒂莲荷叶裙,轻拢慢捻的倭堕鬓上,插着朵灿如云霞的丽阳花。
镂花抹胸下饱满异常,几尽呼之欲出,纤腰上系着翡翠色如意腰封,裙裾飘荡处,一双玉足丰约合度,白嫩如霜。
她微微昂起头,脸上展露出明艳而诱惑的笑容,这份成熟的艳冶风情,激起了人心最原始的渴望。
燕辞意乱神迷,几欲自甘堕落在那无尽的**之潮中,与美人狂野的拥滚在这缥缈的松波里。
好一个绝世尤物!燕辞正有些想入非非,脑门上已被招呼了一记爆栗,晗冰瞪着美眸,没好气道:“当心,是丽阳花魅!”
美人脸上泛起一抹嫣红,媚笑道:“两位姗姗来迟,可让妾身久等了。”其声好似百灵鸟在婉转啼鸣,听得人心都酥了。
燕辞错愕不已,长叹道:“可惜了一副盖世姿容,却是专门蛊惑人的花妖!”
花魅不以为意,娇笑道:“同是天下生灵,何须区别得如此分明?”
她边说便肆无忌惮的打量晗冰,只见这韶龄女子冰肌玉骨,丽色若春梅堆雪,翩翩入画。
花魅自诩容貌已是国色天香,却也不由诚心赞赏道:“人间竟有如此白壁无暇的可人儿!”
晗冰深潭似的明眸中荡起一缕愠色,质问道:“芳驾在此拦路,预欲何为?”妙语吐珠,如涓涓细流,声声怡人,花魅听罢没来由的生出一种羡慕之情。
再观晗冰洁白春衫包裹下的娇躯,正绽放着醉人的青春气息,她秀靥蓦然浮起一丝痴迷之意,突然问道:“妾身与这少女,何人姿容更胜一筹?”
燕辞愣住了,他茫然的看看花魅,又望望晗冰,期期艾艾道:“春兰秋菊,各有千秋。”
晗冰狠狠瞪了燕辞一眼,唇角却不自禁的泛起一抹笑意。
花魅思潮起伏,人类,世间最得天独厚的生灵,仿佛天生就可坦然承受万物的膜拜,纵然像她一样的福缘深厚的化形之物,依然兴不起丝毫优越感来。
她心中微微叹了口气,用期许的眼神看着晗冰,温声建议道:“妾身独居寂寥,两位留此小住一段时光如何?”
异物化形便具备化婴神通,花魅语气温和,但谁都不知她葫芦里所卖的是何药,倘若一个应对不善,导致此妖暴施辣手,则休矣!
燕辞心念急转,强笑道:“古地之外软红香土,乃繁华盛世。前辈若觉得寂寞,不如一同移步摘星原居住,当属美事。”
花魅略微不悦道:“山外是道不尽的心计和遮不住的狼烟,怎及得此地潇洒!”
燕辞正待再说,花魅又道:“阁下可自去,这少女须留下。”
燕辞好奇道:“前辈留她作甚?”
花魅微笑道:“此女闭月羞花,可为妾身侍寝。”
晗冰闻言花容骤变,怒道:“好不识羞的妖妇,乱嚼舌根子!”
花魅正色道:“妾身嫌弃男子污浊,偏喜女子婉约,有何羞不羞的?”
燕辞懵住了,这风流尔雅的美人竟喜欢女子,当真是天下奇闻。
他忍不住捧腹大笑,朝晗冰道:“此前你还念念不忘狐美人,如今被一位更加明媚妖娆的丽人惦记,可当真是好福气!”
晗冰红着脸蛋,被奚落得说不出话来,她蓦然擎起悲鸾剑道:“先伸量一下这妖妇有何神通,胆敢乱放厥词。”
这小妮子被捋了虎须,便毛手毛脚的上前挑战,悲鸾剑碧光盛极,迸射出无数道纤细的剑芒往花魅刺落。
燕辞见状从旁策应,双手急打,三道森寒月刃亦急如迅雷般卷去。
雨丝般的剑芒,迷了眼。
花魅淡然笑道:“雕虫小技。”玉足轻轻一顿,周身释放出一轮翠绿色的光晕,仿佛春风化雨,那绵密的剑芒骤然一空,唯有三道月刃忽大忽小,围着花魅盘旋不定。
燕辞、晗冰早已施展一招蹑风回浪翻身而遁,花魅见状愕然道:“放肆!”腾身欲追,忽见月刃略微迷离,刹那间分化成万千道刃光涌来......
两条迅疾如风的身影划破长空,燕辞火急火燎的扇动着雉皇翼逃命,花魅举手投足间破了剑芒,让两人再也提不起战心。
燕辞此时才明白化婴修士的绝对实力,自己这点三脚猫功夫与其相比,不知隔了多少座难以逾越的鸿沟。
昔日鬼舞寨中,虹薇夫人毫无还手之力即惨死于青鸾喙下,让燕辞滋生出一种化婴修士不过如此的错觉。相比今日此妖,虹薇夫人俨然是个还未断奶的娃。单论气势,纵使青鸾鸟占得先机,也绝计无法跟此妖抗衡。
忽听背后破风声起,燕辞后领一紧,便被人拎住甩了出去。
忽忽飞出数十丈,往树杈上四平八稳的一坐,再难以动弹分毫了。
花魅祭出一段素锦,轻而易举的捆缚住晗冰手脚,莲步轻移近前,怜惜的在晗冰晶莹红润的脸颊上摸了一把,嫣然笑道:“小妮子诡计多端,好生无礼。”
晗冰法力无法驱动,脸都气白了,红唇哆嗦着却怎麽也骂不出半句污言秽语。
花魅偏头自语道:“这毛头小子跟你倒是熟络,留他自生自灭可好?”
晗冰泫然欲滴,花魅笑得就像一头狡猾的狐狸,悠然道:“你若心甘情愿的留下陪我,我放过他一条小命也无妨。”
晗冰乃同尘苑掌珠,几时受过此种奚落,她眼中闹腾腾的愤懑之火按捺不住,却又无计可施。
又听花魅柔声道:“看来你俩交情匪浅,妾身就护他一时周全吧,也总比让你恨我的好。”说罢香袖一拂,晗冰困意顿生,悠悠沉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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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畔有丝竹之声,婉转悠扬,缓似迎风沐雨,花开花落,急若狂涛猛浪,起云飞雪。
晗冰猛然睁开双眼,嫣红的帐幔映入眼帘,一袭袭流苏轻轻摇动。
朱红锦衾柔软丝滑,紫檀床榻精致稳当,青镂玉枕、翡翠镶嵌的梳妆台、明亮的穿衣宝镜,一应瓷瓶、宝器、珠玉琳琅满目。
室内贴着暖色的壁纸,嵌上明珠更显富丽堂皇,墙壁上悬挂着绣工精细的织锦,一幅幅女子相拥翻滚缠绵的春宫图案栩栩如生,鎏金门楣挑起红色宫灯,像极了喜房。
镜中的晗冰凤冠霞帔,艳压海棠,丽胜百花,赫然是一副新娘子的装扮。
她气得手脚发凉,直欲将那一身霞衣撕成千千万万片。忽听一个声音道:“可莫气坏了身子。”言下是拳拳的关怀之情。
窗外阳光明媚,花木扶梳,一群粉雕玉琢的丽阳小妖怀抱琴瑟琵琶随性而歌。花魅咬着嘴唇倚窗而望,表情有些羞涩,也有些得意。
晗冰蛾眉倒蹙,怒道:“好个不知廉耻的妇人!”
花魅穿窗而入,呻吟道:“真是个美人胚子,生气都这般可爱。”
她痴痴瞧着晗冰的玲珑身段,眼中漾起一丝**之火,突然道:“冰属性灵根,再加焱阳之体,修真路上前行不易吧?”
晗冰方吃了一惊,花魅又缓缓道:“幽荧草乃至阴之物,妾身身居此地百年未见,你倒福泽深厚,还有幸服食一株。”
晗冰愕然道:“你怎麽知道?”
“妾身乃草木之灵,纵然丝毫奇草的气息逃不过我的双眼。”花魅道,“然则独阳难生,孤阴不长,短则月余长则半年,焱阳之体必然觉醒令你性命不保。”
晗冰闻言脸色平淡,对于生死她似乎已然看得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