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眼看见美女与乞丐为伴,在这条街上,有大部分人对此都只是好奇。
却也有人眼热,也有人在叹气,甚至还有人很愤怒。
人心总好奇、好妒、好悲……
似乎,得不到的东西都是最好的,越得不到就越是伤心、生气!
——感情,是最奇怪的。
林不隐和蓝缺天认识的日子并不算很久,却无疑有了朋友之间的感情,现在他心里就对蓝缺天的死很感叹。
仅仅感叹而已,林不隐并没有怨天尤人。因为他不是一个悲情的人,这个世界也绝不是一个很悲情的世界。
他还要为他的朋友做很多应该做的事,比如,找到那个下手人,阎罗更夫……
林不隐才出问天酒楼的门口,就告诉画鬼,想自己一个人走走。
他一个人慢慢的走,慢慢的走向了一条溪边。
溪水流动,水中的鱼在游。
——夜已深,人声已静。
繁华抛在背后,林不隐却发现这里太静了,周围的万物都仿佛已睡着。
他一向不是一个喜欢过分安静的男人,似乎为了刺破这样死寂、沉闷的空气,林不隐看着波光粼粼的溪水,用尽力气叫了一声。
顿时,天宇仿佛为了他这一声叫而震动,大地也仿佛为了这声叫而下沉。
那么人呢?人的动静呢?
林不隐在溪边,天星很亮,风仍未歇下。
林不隐人没有动,在动的只是那永远不肯停留的风。
圆月就快沉到另一边去了,就在这个时候,林不隐忽然看见溪水起了变化。
他忽然看见粼粼的溪水里,泛起了一大片刀光。
明晃晃的刀光。
白色的刀光。
刀光实在很亮,灿烂如花开,一朵乳白色的菊花。
刀,也像雪那样白!
这把刀正被人浸在水里,溅出了无数的水花。
——刀光绚丽,水溅成花,人在水边。
一个仿佛是女人的身影蹲在水边,随着刀子激荡开的水花,嘴上哼着一支无名曲子。
那无比凄美的调子,令林不隐听了忍不住心沉。
她在干什么?
林不隐依稀觉得,她正在清洗刀子。
突如其来的一阵夜风,凉如冰。
月并未沉,水边那个身影原本一直都蹲着,现在陡然站起来,就在模糊的月色中,全身的衣裳已随风展开来。
她果然是一个女人,一片香风徐徐吹过去,一个**的丰满身体,便白花花的暴露在夜空下,曲线玲珑。
这样的景象即使不美,也令人快要醉了。
那女人发亮的眸子,似嗔似爱,盯住了林不隐。
林不隐还没有醉,完全没有。因为他突然感到一片寒意,就在背部升起。
寒意,来自女人手里拿着的刀子。
刀亮如雪,刀身也如冰块。
——好冷的刀!
刀子已经舞出一片美丽得令人惊心动魄的花影,直刺向林不隐。
林不隐在吃惊,却不是因为这把刀在攻击他。
令他感到骇然的,是那女人一身的刀疤,有深有浅,有大也有小。
胸膛的重要部位处,那皮肤上竟不见了原色,只有两道泛着肉红色的老长疤痕。
这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她身上怎会这样,她从哪里来。
一连串的疑问,压在林不隐心头。
而他吃惊之下,来不及多做思索。
因为迎面来的那一把刀子,刀锋实在很利,刀气纵横,冰冷如霜。
刀子的来势极快,就跟闪电那样迅速,一般人碰到了,只能束手待毙。
——林不隐,却是林不隐。
他不但跟陆小凤那样,比一般人多长了两条眉毛,就连两根手指头也比一般人灵活不少。
只轻轻的一夹!
他正举起手,双指迎着刀背,飞快一动。
刀不动了。
然后,林不隐就看清了女人的脸,十分意外,大叫了一声:“天天!”
居然是天天,眉似远山,鼻如玉雕,林不隐认得她。
唯一变得有点不同的,是那散乱的眼神。
林不隐手上夹着刀,把它一下丢到边上,凑近前去,却发现天天的脸色异常,带着一片病态的潮红。
天天似乎已不认识林不隐,正空着手也光着身子,眼神迷离,嘴上一直喃喃:“你是谁,是谁……”
看她样子,似乎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月色里,林不隐还没把自己的名字报出来,又陡然发现天天的腹部有伤,鲜血淋漓。
一道伤口,不算很大,却被割得很深。
他一眼判断出来,那是用利器造成,应该就是刚才那一把刀。
“你为什么要伤害自己——”林不隐还没把话问完,天天这时的自言自语,却几乎惊到了他。
天天凄苦的轻声道:“林不隐,知道我爱着你吗?想你一次,我就割自己一刀。”
她一身伤疤原来就是这么来的,林不隐想说点什么,却嘴上发苦,只吐出一个字:“我——”
此时,天天正直直的盯着他,但是眼神却几乎落在天边,整个人失魂落魄。
林不隐觉得不对劲了,以为她还是没认出自己。
天天确实没认出他是谁,还在轻声念道:“你是谁,知道吗?在这世上只有这么一个男人,值得我这样做,他就是林不隐。”
现在,林不隐,就站在她面前!
林不隐倒抽了一口气,他想不透天天怎会突然变成这样。
“呱!”一只老鸦在半空发出突兀的怪叫,接着又辛苦的赶起了夜路。
林不隐抬头看天色,他似乎很想知道,此刻离天亮究竟还有多久。
身边却马上传来一股风,他发现天天已飞身在空中,似乎准备乘风离去。
于是他的身体也飞了起来,想跟着天天,看她动身到哪里。
天天的轻身功夫很不错,夜风吹拂下,跟箭那般勇往直前,逆风飞行着。
林不隐脚下踩过去几栋楼的屋檐,游魂一样一直尾随。
圆月已沉到天边,寂静的半夜,不远的地方陡然传来一片衣裤被风吹动的声响。
似乎有什么人正急急赶向这里,林不隐便站住了,身形顿在空中。他立刻又猫一样迅捷,窜到附近的一片屋檐下。
在檐下的阴影里,他平心静气等了一会,然后悄悄钻出头来。
他看到了一个人,一个浑身破烂的人。
应该是个乞丐。
很老的乞丐,天竺魔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