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猪八戒就提到过,这天律是玉帝弄出来约束众神的,只是后来因为种种原因,天律又失去了大部分约束作用,形同虚设。
虽然唐僧觉得仅凭自己这件事,不足以令天律恢复原本的威严,毕竟那一群消失的亡魂、以及自己死过一回的事实,都已经证明了手握天律的大义也只不过只能打击一个或几个人罢了,一旦涉及的面广了,下一次就不一定有还魂的机会了。
是以唐僧原本是打算从长计议的,不过既然现在如来漏了题,唐僧只管解答就好了,想来他们自有定计。
于是唐僧开口道:“陛下,贫僧绝没有不敬陛下、藐视天律之心,相反,贫僧正是无比敬重陛下、无比敬畏天律,才时时将天律挂在嘴边,以此来提醒自己与陛下——陛下亲自撰写的天律,如今早已形同虚设、众仙官沆瀣一气,只把陛下瞒在鼓里罢了!”
“大胆!”
“荒谬!”
“简直是满口胡言!”
“陛下,陈玄奘此言欺心、更是当殿欺君,臣请将其就地格杀灭形,免得他再出污言,玷污了天庭胜境!”
一群神仙此时再也不似泥塑的了,变得生动极了。
唐僧早见识过了,这些所谓的仙神,其劣根性未必就比凡人来得少!
他们此时狺狺狂吠,殊不知短短三言两语间,玉帝已经和这一届的灵山扛把子达成了默契。
“住嘴,让他说!”玉帝猛地一拍桌子,,怒道:“朕倒要看看他还能说出什么大逆不道之言!”
此时天猷元帅出列道:“陛下,陈玄奘此举无异于离间我天庭君臣,臣请陛下责令其住口,免得让我天庭君臣失合、令群臣与陛下离心。”
“是吗?”玉帝蔑了一眼诸仙官,开口道:“那朕就更要听一听了,他区区一介凡僧,凭什么能离间你我君臣。”
玉帝说着看了唐僧一眼道:“唐僧,既然你能说出这话,想必早有谋算,你不妨把话都说明白、说透彻了,最好能拿出点凭据来,否则朕这个靠山,你怕是要靠不住了!”
唐僧心道三清出老君爱凑热闹外,其余二位基本不理俗事;六御以玉帝为尊,大义上就赢了一筹,再加上佛门一洲之地,便是再立天庭也值得赌一把!
更何况不论什么原因,至少此时玉帝、如来和他唐僧,三人的目的是一致的,至于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吧。
于是他开口道:“陛下,贫僧之所以有此言论,正是因那奎木狼无视天庭威严,于堂堂仙宫胜境、律法庄严之地当众咒杀贫僧,丢尽了天庭仙家的脸面、更是丢尽了陛下的脸面。”
“凭奎木狼在凡间的作为,原本依着悟空的性子,早该将其几棒子打死了了账,是贫僧苦苦规劝,他这才愿意交由天庭评判。”
“贫僧师徒正是抱着对天庭、对陛下无比的信任,这才上天状告,原本以为天庭、陛下自会秉公断理,岂料贫僧竟至于有身死之劫!”
“是以悟空又怎会不恼怒?岂能不怨忿?”
唐僧说到这里,扫视了一眼殿上的一众神仙,又对着孙悟空微微扬了一下头,大声的道:“在悟空的眼里,天庭众仙只怕早已沦为了一群泥塑的神像!”
“见人生死而无动于衷,其后更是任由九位星宿仙官围攻贫僧的几位徒弟、损坏贫僧肉身。”
“尔等群神,哪里有半分慈悲?又怎配称作道德真修?”
“陛下,彼辈哪怕有陛下万分之一的道德仁慈,悟空也不至于舍弃你等,非要闯殿见您不可!”
孙悟空当即开口对着玉帝道:“不错,我们师徒本就没打算来你这凌霄殿,是手下的神仙当众杀人在先,俺老孙自然要来找你要个说法!
“是他们自己怕丑事被暴露,才非要拦着俺老孙,否则我又怎会动粗!”
漂亮,被收拾了一顿,玉帝老儿也不叫了,说话也有艺术了,成熟大概就是这个样子的吧……
一群神仙哪里肯认,急忙反驳道:“陛下,那孙悟空分明血口喷人,他当时气势汹汹的扬言要找陛下讨个说法,我们几时拦过他了?”
这话也没错,毕竟拦了的都去养伤去了……
玉帝道:“你们不敢拦他,却敢由着他在朕面前放肆,是吗?”
这话他们就更不敢认了,于是急忙跪下请罪道:“陛下,孙悟空乃是陛下亲封的‘齐天大圣’,位列超品,他此番上界,乃是随着唐僧告状而来,期间不曾有逾越之举,他口中说的又是要找陛下评理,是以臣等哪里敢拦他?只是未曾想他到了通明殿前,竟闹出了这偌大的动静,我等知罪。”
唐僧当即接口道:“陛下,如今群神众口一词,都道悟空本意乃是寻陛下评理,陛下也已经罚过了他大不敬的罪过,不如放了他的锁链,也好让他当庭奏对、论个是非对错,以显陛下之公正、律法之昭彰!”
刚才唐僧冲锋在前,此刻玉帝自然有所表示,当即挥手散了锁住孙悟空的链条,对着众仙官喝道:“司非府阳明何在?”
贪狼星君忙出列答道:“臣在。”
玉帝肃目问道:“朕问你,唐僧所言是否属实?”
贪狼星君心里咯噔一下,硬着头皮道:“回陛下,基本属实,不过奎木狼一案,臣俱都是依据天律判罚,并无逾越之处,请陛下明鉴!”
玉帝道:“你怎么判的?”
贪狼星君照实说了奎木狼一案的情况。
“哼,好啊,这就是朕的仙官,你们都听听吧,唐僧此言不虚呀!”
听闻此言,殿上一众仙官战战兢兢的道:“陛下,这都是奎木狼等极个别仙官的个人行为,于我天庭整体而言,实在是少数,至于那陈玄奘的话,不过是气愤之言,当不得真啊!”
玉帝淡淡的道:“是吗,诚如尔等所言,那女土蝠等九位星官妄动刀兵之时,你们在哪里?”
“孙悟空持棒逞凶之时,你们又在哪里?”
“陛下,这……”
一众仙官讷讷不敢言,狡辩自然是可以狡辩狡辩的,不过这个时候已经没有意义了。毕竟这锅是平等的扣在在场每一个人头上的,与其顶着玉帝的怒火发言、被玉帝惦记,还不如窝在人群里装死!
而玉帝之所以一会儿承认孙悟空强闯凌霄殿是过激行为、一会儿又说他这是在持棒逞凶,未尝也不是在利用这群人的鸵鸟心态。
这时天猷元帅又开口道:“陛下,此事乃是从司非府审理奎木狼一案而起,贪狼星君在过程中也并未出错,不妨照还交由司非府、先行处理了奎木狼咒杀唐僧、与九星官欲损坏唐僧肉身的案子再说。”
玉帝看了天猷元帅一眼,道:“准!”
贪狼星君叹了会儿气,眼皮狂跳,但还是缓缓出列说道:“陛下,奎木狼一案基本完结,不过是在其原罪上再加上一个杀害唐僧的罪名,虽然唐僧已经被救了回来,但其性质极其恶劣,应当予以重罚,不过既然他现在已然身死,不如下令地府将其投入畜生道,受百世之苦,非有大功德,永不录入仙籍!”
贪狼星君说着抬头看了一眼玉帝,玉帝此时已然端坐肃目,瞧不出什么情绪。
于是他只好继续开口道:“至于九位星官袭击唐僧徒弟、企图损毁唐僧肉身的事,那翼火蛇、参水猿、鬼金羊、胃土彘、氐土貉、娄金狗六位已然被臣除了仙籍,不再是神籍,交由火府处理便是。”
“另有觜火猴、女土蝠,柳土獐三人,虽然依旧在籍神灵,但显然几人自知罪责难逃、是以私逃下界,甘心去做了下界生灵,也应当交由火府下界一并缉拿归案。”
火府和司非府都是天庭执法部门,但司非府主要管的是天上神仙,火府则主要面向下界执法,必要时火府还会向雷部调人协助。
是以贪狼星君这么说,倒也不是在推脱责任。
玉帝看了贪狼星君一眼,没有说话。
贪狼星君久久没有听到玉帝的指示,只好一直保持着躬身凑禀的姿势,心道自己这是招谁惹谁了,怎么什么倒霉事儿都被自己碰上了!
一众仙官也不敢多言,毕竟玉帝很少有今天这种态度,这种情况下谁要是出头,指不定谁就要倒霉了。
于是凌霄殿就这样足足沉默了一刻钟,不少仙官额头上都侵出了汗珠。
忽然通传仙官从殿外一脸惊慌失措的跪下凑禀道:“陛、陛下,惠灵王在殿外请、请见……”
殿上顿时就喧哗起来了,二郎神什么时候进过凌霄殿呀,平常时候,玉帝叫他进他都不进、从来不跟玉帝打照面的一个人,今天居然主动请见!
唐僧也是诧异不已,心道莫非玉帝等了这许久,就是在等他?
果然,只见玉帝瞳孔一张,大声的道:“宣!”
通传官于是又急忙奔爬了出去,不多时便见二郎神着一袭黑耀玄铁甲、左右手分别提着两个仙官,三两步跨到的殿门前。
众人忍不住好奇,纷纷向其张望,只见二郎神于殿门外往殿上扫了一眼,随即右脚踢踹左手扔,将两个仙官远远的丢进凌霄殿中,也不开言,转身就走。
只有他那铠甲上皓白的罩袍、在随风摆动下,才越过了殿门、在凌霄殿里短暂的停留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