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的信息量过大。
沈语猛然抬头,显得有些呆呆愣的,“什么?
霍云庭撑起身,长身玉立,站定在沈语长椅正前方的铁艺栏杆前。
他低头看向她,眸光以静谧深湖,“只是换一个人选,可以继续履行原来的娃娃亲,也不需要再向任何人解释。
这句话很长,而沈语只听得懂最后半句。
任何人的范围有多大,她心知肚明。
从她来京市起就期待着这场婚约的母亲,今天打来或没打来电话的所有远亲近邻新旧街坊,时常对她明褒暗讽的继父一家。
以及,远在苏城好久未见的外婆。
沈语在发呆,别透的茶褐色曈孔收放,像一只穿梭在黑夜强光里的猫。
霍云庭的视线久久停留在少女的脸上,将话说得更直白:“如果小语愿意做霍太太,也可以选我。“
沈语堂目结舌,已经放大到极致的杏眼睁得更圆。
选择霍云庭,要怎么选?
是英语测试机考选择题,点击一下进入下一题的那种选,还是….…结婚的那种选?
“砰”一声,攥在手心的豆浆杯滚了下来,落到地上。
她抓住长椅的扶手,用力捏紧。扶手上凸起的雅花戳到手心,没感觉到疼。
她迫切地需要接触一些真实存在的物体,好让自己相信眼前正发生的一切。
毕业前夕被青梅竹马的
未婚夫劈腿,对外前途渺茫,对内唯唯诺诺,结果仅仅付出一个三明治的代价,就让前男友的哥哥,承载着整个霍家未来希望的完美长子对她提出了……结婚邀约?
如果这都是真的,那她真的可以去给蒋佳宜的实习栏目组投稿:
三句话,让钻石王老五拜倒在我裙下。
霍云庭蹲下身,不疾不徐地收拾好她脚边的一地狼籍。
他保持着仰视她的姿态,再度开口:“霍家那边,你只需要配合说一句,之前都是误会,从小和我……·两情相悦。”
她和霍云庭,两情相悦。
世界被抽成真空,只剩下年上者磁性的话音在耳边打转。
霍云庭当然可以成为她的结婚对象,合理合法,无可指摘。
少女长长的睫毛低垂,抖得很快,似乎在想如何拒绝,或者找一个不那么蹩脚的理由逃离。
霍云庭双眸漆黑,直直看着她不知所措的眼晴。
明明是示弱般的低位,却透出一股从未被她察觉过的强势,“剩下的事情,我来摆平。”
沈语并不怀疑这句话的分量。
几年里她看得清楚,霍云庭在家族的话语权甚至压过父辈。
他悠淡说出口的这句“摆平”,不是校园恋爱里小男生的中二誓言,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成熟男人的许诺,会在将来某个滴水不漏的时机,被轻轻松松落到实处。
她好像正站在一条大雾中的岔路口,一边是荆棘丛生的原始森林,一边是笔直通往光明的捷径。
霍云庭站在捷径入口向她温雅伸手,只要地握住,就能轻松地度过眼下所有的困窘。
沈语终于鼓起勇气开口,“为什么?“
对方听不懂,她快速咽了一下口水,追问,“为什么…-愿意帮我?“”
在医院茶水间听过的碎碎念重新在耳边响起。
霍云庭这样一块耀眼到不可能在市场上流通的宝石,简直抢手到今人心惊。
这样的人,即便是想今天就结婚,也多的是比她更好的选择。
和她结婚,是图她一无所有,还是图她麻烦?
霍云庭抬头看她,语气依然温和,“我们很合适。“
“你需要履约,而我需要稳住家人。“
明年我就三十岁了,
他唇边露出一个解嘲的轻笑,“到了这个年龄还不结婚的外科医生,风评会变得….…有点奇怪。”
她懵懵地点头,“这倒是。“
连她这个无关人士都听过的都市传言-一-未婚男医生人均海王,鱼池里全是护士和漂亮药代。
“我的工作很忙,
沈语的反应似乎取悦了他,霍云庭挺拔的上半身微微前倾,继续开口道:所以,我没有太多时间去从零开始了解一个人,也没有耐心帮对方融入我的家族,我需要效率。“
他离少女局促的双膝更近,神色平静,“而你是老爷子早就认定的人。“
意思很明显了,论效率……无人能及她
她的脸上从来都藏不住心事。
霍云庭在原地看了她几秒,站起身。
两人的距离拉远了一些。
静谧许久的天台忽然传来男人低沉柔和的声音,几近诱哄:“他那样对你,你有没有想过要复仇?“
霍云庭望向沈语怔愣的双眸,像是一个过分慷既的路人,哗啦一声给流浪猫打开一个崭新的罐头,“和我结婚,你可以将你所有的痛苦,连本带利地还给他。
倏地,胸袋里的手机响起,似乎是工作上的事情。
霍云庭接起,低声交代过几句
路过她时,他在告别前对她耳语:“你难道不想看看,他知道我们在一起之后的反应吗?“
沈语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直至消失在走廊转角。
承认自己的劣根性,和承认自己的软弱同样艰难。
可耳后滚烫的脉搏如擂鼓,她无法欺骗自己。她心动了。
天台谈话后,沈语再没有主动霍云庭联系过。
无论给出何种回应,似乎都显得不妥。遇到难以抉择的难题时,她习惯性地想要逃避,这次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