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叫和咒骂在江山殿飘荡,哪里还敢有意见。
即便有,也不会在明面上表露出来。
“岁岁,九万里同风起,今日,是第一步。”李晟眉眼含笑。
孟晚岁回望他。
李晟脸上满是骄傲和满足。
他的第一个学生。
两人袍袖下的手紧紧相握。
朝会结束后,李晟带着孟晚岁在御书房批折子,一人一沓。
有琐碎小事的请安折子,还有关于当地民生的大事,以及萧家的请罪折子。
两人埋头苦批,孟晚岁遇到不懂的,就搁下笔,看着李晟,等他处理掉手上事情,才开口问。
李晟从不藏私,无论是私心,还是站在大局上看,他都需要孟晚岁尽快熟悉政务。
如果事态发展严重,萧宿扛不住南楚的攻势,那到时候,只能他御驾亲征。
京城的一切,都要交给孟晚岁。
“岁岁,京中柳家、江家、苏家和邹家打擂台,世家根基深厚,但并非没有破除之法……”
孟晚岁颔首,“不开后宫,断绝世家外戚专权之机,然后在错开指婚,把他们的关系搅和复杂,最后从中分裂。
“七天后,世家的子弟就要定品了,这是个好机会,下月恩科……”
灯花跳跃,璧人相偎。
两人一直谈论到天黑,程宋不得不进来打断他们:“启禀陛下、娘娘,晚膳已经备上。
“您二位是在御书房用,还是在乾清宫用?奴才好传话给御膳房。”
李晟摆手,“就在御书房。”
孟晚岁合上最后一份奏折,起身走了两步,浑身的血液像是才开始流动。
“岁岁,你今夜出宫吗?”李晟托着下巴,委屈地望着她。
孟晚岁原本想点的头,僵硬在半空中,喉咙里的话,也变成了:“不走,陪你。”
李晟喜笑颜开,上前把人抱在怀里,轻轻给她按肩膀:
“岁岁,南楚的公主失踪,我猜测她的目的地是京都,你在京中要时刻小心,出门多带人。”李晟在她耳边絮絮叨叨。
他始终按不住自己狂跳的心脏,他害怕自己明天就要离开京都。
而刚刚换了新帝的京都,朝臣如狼似虎,留下岁岁一人……
一想到这里,他就把人抱得更紧了。
“李晟,我明天准备办个宴席,你觉得会有多少人来?”孟晚岁双眸闪闪。
李晟低头吻上去。
掠夺她的气息,抢占城池。
直到孟晚岁把他推开,李晟才厚颜无耻的说,“不知道,但我觉得,都会来。”
但孟晚岁的宴会没能在第二天就办起来。
翌日清早,她刚刚下朝回到画屏院,就看到苏眠月站在门口,神情紧张,纤细的手指头绞弄帕子。
“眠月。”孟晚岁唤她。
苏眠月转身想逃,又生生止住脚步,抬头上下打量孟晚岁。
面前这张脸太年轻了,双眉水光盈盈,身量纤细。
可再仔细看,孟晚岁乌发红唇,凤翅双步摇落在耳畔,看着自有一番雍容华贵。
和她记忆中的岁姨气质,有七八成相似,不同的是有来自上位者的威压。
孟晚岁上前,“来了就进去,我有点事让你办。”
苏眠月懵懂跟着进去,孟晚岁却没说什么事情。
喝了两盏茶后,她忍不住问:“岁……什么事情?”
孟晚岁放下茶盏,说:“眠月,这些东西对你来说,很重要,但还不到用你自己来交换的程度。不能有下次了。
“如果,未来我在争权夺利的路上又死了,你们都不能再这样浑浑噩噩下去,要好好活着。”
苏眠月抬起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她说:
“你救了我母亲的性命。”
若不是昨夜母亲跟她说,这确确实实就是岁姨,她一定会怀疑的。
孟晚岁蹙眉:“举手之劳。我和你母亲,是手帕交,不用算这么清楚。”
苏眠月抿唇:“你给我备下了三城嫁妆。”
孟晚岁:“我有钱。”
苏眠月:“……”
“你教我诗书,从不会让我学习三从四德,相夫教子。”她语速飞快。
孟晚岁:“我也是这样过来的。”
苏眠月无力低头。
孟晚岁追问:“还有吗?”
苏眠月想说,还有很多,可是她觉得孟晚岁也会觉得,那些都不是很重要,索性就不说了。
孟晚岁把茶推到苏眠月手边,“眠月,恩情多,还不了的时候,就散给需要的人,不一定要追着我还。”
苏眠月眼眶红了,她低头揉眼睛,“岁姨……”
孟晚岁拍拍她肩膀,问:“为什么我提起暗号时,你会吐?”
苏眠月浑身一抖。
想起了很不好的回忆。
她说:“因为有人假冒你。”
孟晚岁:“?”
她都死了,还能有人假冒她?
谁会信?
忽然,她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姑娘,又想到那个伏案教她保全自身的男人……
她身边的人,都希望她活着。
可偏偏她这个人,亲缘淡薄,友情寥寥,反应又慢,总要等到瓜熟蒂落,才知道那是爱。
“对不起,我当时没能保护好自己……”孟晚岁说不下去。
苏眠月摇头,说起听到暗号就呕吐的原因……
去年中秋,苏眠月母女去给陆晚岁烧香回来,路上碰到一个人,嘴里念的,就是那两句暗号。
“晚岁,晚来天欲雪,岁尽不知年。”
“谁!”林予当即大喝,跳下马车去追。
那人却转身钻进树林里,她和林予跟着追。
不知道跑了多久,在一处木屋前停下。
那人扯了脸上的罩子,转过脸来,却是个男人!
一脸淫笑,抬手抽出麻绳,一步一步逼近她们。
正当她想鱼死网破时,李晟带人赶到,杀了男人,救了她们。
这样,还不足以让她听到属于岁姨的暗号就呕吐。
是后来,不断有人冒出来念这两句话。
有男人,也有女人。
她们的希望一次次破碎,却还能坚持,也还是会相信。
直到有一次,有个长得和陆晚岁长得有八分像的女人被父亲带回来。
当着母亲和她的面,边念那两句暗号,边颠鸾倒凤。
父亲还问,还喜欢这句暗号吗?还想那个死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