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附近的步行街也是美食街,都是餐馆,人很多。
林遇青和梁树生一过去就引起不少人注意,还有人拍照。
林遇青看他一眼,发现他对这些压根不在意,没看见似的。
她叹口气:“估计又有好多人要议论了。”
梁树生这才分神扫了四周一眼,无所谓地笑:“正好让你少收点情书。”
“……”
这人怎么还记着这茬?
“吃什么?”梁树生问。
“随便。”
他停下脚步,皱眉看她。
“……”
林遇青无奈:“我都行,不挑。”
“能吃辣么。”
“能。”
梁树生选了家新开的私房菜,主打吃鱼,林遇青倒是爱吃鱼肉,可惜实在不会挑鱼刺。
吃了会儿,梁树生抬眼:“不是说能吃辣?”
“辣是会吃,但我不太会吃鱼。”
小时候她还被鱼刺卡到去医院,有点心理阴影。
“……”
梁树生用一言难尽地嫌弃目光看她,叫服务员拿来一双公筷。
他夹了几大块鱼肉到碗里,挑干净鱼刺,而后直接将碗放她面前。
林遇青愣了下:“谢谢。”
他勾唇:“是得谢,老子头回这么伺候人。”
“……”
林遇青吃得不多,一来胃口小,二来为了跳舞也不敢多吃,很快就放下筷子。
梁树生抬眼,继续将挑好鱼刺的碗放到她面前:“吃了。”
“我饱了,你吃吧。”
“这么点能吃饱?”
“过段时间就要芭蕾比赛,还是少吃点吧。”
“你们女的都觉得瘦成蜘蛛精才好看?”梁树生嘲道。
“……”
林遇青心说自己也没瘦成蜘蛛精,挺匀称的,该有肉的地方还是有的。
她看了梁树生一眼:“瘦点不好看么。”
“不好看。”
“哦。”林遇青垂眼看指甲,慢吞吞地提醒他,“那你昨天还说我好看。”
“……”
原来在这等他呢。
半晌,梁树生将筷子撂桌上,“铿”一声,他往后背,肩膀抵在椅背,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看着林遇青。
“你挺能啊,林遇青。”他说。
“……”
她不说话了,那点带刺儿的真面目一秒就收回,低头佯装无事地看手机。
梁树生将她手机抽走,搁一边,继续挑事儿:“还想说什么,一次性说了。”
“不想说了。”
“就你这胆儿。”
“……”
-
吃完饭,林遇青去附近店面买两杯冻柠茶,回去时梁树生正站在马路边打电话。
天色已经暗了,他倚在路灯上,眉眼鲜明深刻,气质散漫而疏离,从骨子里泛出懒怠的倦意。
长街上灯光昏黄,各色店铺的招牌灯光笼罩,更显暖意朦胧。
走到他身边,听到他对电话淡淡“嗯”了声。
她无声地将冻柠茶递过去。
梁树生接过,周围来往人群喧嚣有点吵,他开了免提,对电话里说:“学校这。”
那头是个男声,听声音也混不吝:“你今儿还去学校了?快过来,就等你了,给你送个行。”
梁树生喝一口冻柠茶,笑骂:“滚蛋。”
林遇青站在他身侧,听到“送行”两字时抬了下眉。
这时虞葵给她发来信息,一长串的大拇指。
附带——
「虞葵:牛啊我的青青。」
“……”
林遇青心领神会,打开学校贴吧。
果然,第一条热门帖子就是关于她和梁树生的。
标题是:《偶遇梁树生和林遇青一起吃晚饭,有图有真相!这两位是真的已经在谈了吧???》
【我靠他们俩居然真的是真的?!】
【这两人绝对有事!下午放学的时候我就看到梁树生把林遇青推到铁丝网上,凑近了跟她说话!还笑!我天,梁树生的脸笑起来简直苏炸天!】
【此刻我昨天看了艺术节刚刚恋爱的兄弟哭晕在厕所。】
【不可能吧,梁树生哪儿那么容易被追到。】
【笑死楼上的醋味我都闻到了,我告诉你他们俩还不一定到底谁追谁呢,体育课有猥琐男嘴林遇青,梁树生直接把人揍了。】
看到这一条时,林遇青愣了下。
她看向梁树生,他依旧刚才那姿态,痞气散漫。
人人都说梁树生混蛋难搞。
但其实从一开始林遇青就不觉得,梁树生是个挺矛盾的人,满身尖刺与棱角,却也依旧挡不出他骨子里的矜贵与教养。
就像那天金沙湾,是他替她解围,让人跟她道歉。
注意到她视线,梁树生看过来,也懒得再跟人废话,回了句“看情况”,便把电话挂了。
林遇青眨了下眼,也没再继续提这事,而是问:“送行?”
刚才他朋友电话里说的。
“浑说的,就去外地几天。”梁树生说,“看看老爷子。”
梁家老爷子,也就是梁树生的爷爷,梁家如今真正的掌权人。
在外界传言中,梁树生是最受老爷子宠爱的小孙子。
林遇青轻抿了下唇。
“一会儿有事吗?”他问。
“没。”
“去玩儿么?”
她眨了眨眼:“去哪里?”
他只说:“去了就知道。”
-
梁树生带她去了一家酒吧,不过和那些乌烟瘴气、群魔乱舞的酒吧不同,这家还挺有氛围,台上是驻场的摇滚乐队。
进来时还听人提及说这家酒吧的乐队在摇滚界成绩不错,好几家唱片公司投了橄榄枝。
两人一进去就吸引了众多目光。
梁树生大概是熟客,轻车熟路地往里头卡座走,林遇青跟在他身后。
中间卡座里头五六人,先看到梁树生,朝他招手,然后又看到他身后的林遇青,表情开始异彩纷呈。
“哟,梁哥,这美女谁啊?”有人问。
梁树生侧身,让林遇青坐里头:“同桌儿。”
这声同桌让他们更加起哄。
林遇青坐在最里头,对面一个男生朝她挥了挥手:“□□妹,还记得我吗?”
林遇青抬眼,愣了下,她脸盲,下意识朝梁树生看去。
他扶一把她肩,坐下,懒声替她回了:“你长成这样哪儿记得住。”
“我长哪样了啊?”那人哈哈笑骂一句,又对林遇青说,“上回你来金沙湾给阿生送伞,我还要过你号码呢。”
“啊……”林遇青想起来了,点头,“是你啊。”
其他人一听又精神了。
“当阿生面儿要人美女号码,程嘉遥你是不是找死啊?”
“你俩现在都玩这么大的?咱程哥什么时候还开通撬墙角这业务了。”
被叫作程嘉遥的那人说:“别瞎说啊,我那可是先问了阿生这是不是他女朋友的。”
说完,他又朝林遇青抬下巴,“妹妹,你现在跟阿生在一起了不?”
“没。”林遇青学他,“只是同桌。”
这群人都跟人精似的。
这会儿也看明白了,这妹妹是真挺有个性,虽然话是顺着梁树生说的,其实是在故意刺他呢。
果然,下一秒程嘉遥就打上配合:“还只是同桌啊,那我再问妹妹要个手机号多少应该没问题吧?”
梁树生依旧八风不动,垂着眼喝了口酒,而后将酒杯不轻不重地撂在桌面,人往后一靠,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林遇青侧头看了他一眼,笑了下,坦诚道:“我同桌不让,他让我专心追他。”
梁树生轻哂。
“喔唷——”
“哈哈哈哈我靠真的假的?”
“梁哥你这吊着人可不厚道啊。”
……
一群人闹完,关系也熟络起来。
有人起身将一个空杯子放林遇青面前:“妹妹喝什么酒?”
林遇青朝旁边瞥一眼,一打都是洋酒,酒精度数高。
她倒是会喝酒的,但也没心大到跟一群头回见的男生喝酒。
林遇青手盖住杯口:“我不会喝。”
“那可不行,都来这儿了怎么能不喝酒!这不就是不给梁哥面子吗?”那人说着掰开林遇青的手,硬是给她倒了大半杯的伏特加,再兑洋酒。
林遇青敛笑,朝那人看去。
她挺烦这种逼人喝酒的腔调的,尤其是那句“不给梁哥面子”。
其实说白了就是不尊重她,觉得她正在追梁树生,她就该是弱势那方,就该任由他们随意拿捏。
但这毕竟是梁树生的场子,她如今的处境不能让他当众难堪。
“我就喝一口吧。”林遇青说。
可指尖还没碰到杯子,梁树生就抬手按在她肩膀,将人往后扯回去,而后倾身拿起那杯子。
哗啦啦——
琥珀色的洋酒全部倒进劝酒那人的杯子里。
正好倒满一杯。
他点了支烟,打火机丢桌上,“啪”一声,而后呼出一口烟,看着那人笑了下:“别不给我面子啊。”
他这会儿情绪不明。
没人看得出他到底是玩笑还是恼火,也就没人再嘻嘻哈哈打趣。
那人愣了半晌,最后还是赔着笑把酒喝了。
林遇青看着,眯眼,倒抽了口气。
哎哟……
刚才他自己杯子里还剩一浅底的香槟,现在又混了她的半杯伏特加半杯洋酒,一口闷待会儿得吐了吧。
梁树生没看他,侧头叫来侍从:“来杯气泡水。”
很快,气泡水便送过来,梁树生接过,搁林遇青面前:“喝这个。”
他声音不轻不响,很平淡,却也足够沉,像是警告。
再没人敢劝林遇青喝酒。
最后还是程嘉遥会来事儿的,玩笑也都拿捏得当,就算方才拿梁树生开涮也没真惹他发火。
“这就护上了啊。”
程嘉遥笑着拿起酒杯,倾身跟梁树生碰了碰,“可吓死我了,阿生你就当我刚才放屁啊,我没贼心更没贼胆,有的只是对你的赤心忠胆!”
“……”
这群人里大部分是南锡市家里有头脸人物的公子哥儿,还有小部分属于硬要融入其中的。
程嘉遥属于前者,程氏家族唯一的小孙子,臭名在外,浑不吝些,但说话是有分量的。
气氛终于缓和。
程嘉遥又招呼一块儿玩游戏。
他们方才就在打牌,茶几上乱七八糟摊满了纸牌。
“赌钱没意思,就拼酒吧,输的喝一杯。”说着程嘉遥又补充一句:“妹妹不会喝酒就气泡水,意思一下,随便玩玩。”
林遇青没推辞:“我啤酒吧。”
既然是玩游戏,她也不想耍赖,显得没意思。
“妥!妹妹!”程嘉遥笑了声,又问梁树生,“成吗阿生?”
梁树生看她一眼,没拦。
牌局开始,梁树生将烟蒂摁灭在烟缸,拿起那把分给他的牌。
他手很好看,修长骨感,人靠在靠背上,散漫慵懒的模样。
酒吧内灯光昏暗,红蓝交织的光影让他轮廓线条都更加锋利抓眼,林遇青注意到周围很多女生都在看他。
几把牌下来,林遇青看明白了,这儿没人打得过梁树生。
而她和梁树生一组,回回赢,连喝酒的机会都没有。
倒是刚才劝酒那人又被折腾得很惨,梁树生压根不给人逃牌的机会,他将对手手里的牌摸得很清。
对面手里只有张K,梁树生绝不出2,只出张A堵人,怎么气人怎么来,怎么羞辱人怎么来,压制得死死的。
最后牌局以劝酒那人起身去吐告终。
梁树生丢了牌,摸出一支烟衔在唇间,一边将林遇青那杯没机会喝的啤酒推到一旁,一边“咔”一声点上火。
林遇青侧头始终看着他。
其实虞葵真挺了解她的,所以一直不能理解她怎么会见梁树生一面就突然上头要追人。林遇青确实不是会因为外表就着迷的人。
但这一刻,林遇青终于明白他吸引人的点在哪儿。
他身上有股特拿人的劲儿。
这股劲儿塑造出他的灵魂,塑造出他的气质,塑造出他的与众不同。
毋庸置疑,他很坏。
就像林遇青在金沙湾看到他的第一眼,他坐在一众纨绔中间。
冷冽、疏离,张扬乖戾,离经叛道。
但在泥沼中的芸芸众生中,他的脊梁是最直最硬的。
他从未不分是非,从不服输低头,从不违宥道德。
所以林遇青选择了他。
或许从上帝视角看到这更像从一个火坑跳到另一个火坑,但其实不是的。
梁树生会是她的常青树。
伫立、顽强、昂扬。
拯救她。
-
注意到她视线,梁树生也侧头看过来。
“怎么?”
林遇青眨眼,将情绪都收回去:“你怎么每把都能赢?”
他笑得有点傲:“打牌这玩意儿,也靠脑子。”
“……”
林遇青刚才也看得出来,梁树生会记牌,也会算牌,还清楚每个人的打牌路数,激进派还是保守派。
不过话虽这么说,靠脑子这种话总是让人无端联想起他倒数第一的成绩……
梁树生挑眉:“不服?”
“服。”林遇青应得很快,也显得没诚意。
他低嗤一声。
然后他便别头跟人说话去了,林遇青也没插话,自顾自捧着那杯冰气泡水小口小口喝着。
过了好一会儿,梁树生才向前倾身,摁灭烟蒂,扭头看林遇青。
她在发呆,放空。
梁树生抬手,曲起的指节在她脸上很轻地蹭了下。
微凉的。
不到半秒就收回。
林遇青先闻到他指尖残留的烟草味,眨了下眼,回神。
他嘴巴张合,说了句什么,但被此刻台上的摇滚乐淹没。
“什么?”
梁树生靠近,凑到她耳边,这个距离让她几乎感受到他身上的温度,耳朵被他额前的碎发扫过,有点痒。
声线带着微凉酒气,有些磁哑。
“开心了么?”他说。
林遇青捏着杯子的指尖,忽然就麻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