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穆人清缓缓述说,这位天下第一人的昔日风采,也逐渐露出了峥嵘一角,把面纱下的真实展现在众人面前。
当年,他初出茅庐,试剑中原,不知多少成名高手败于其手上。
除去个别几人,江湖上,没有人知道他从哪里来,师承何派,只有几个大派名宿隐隐猜出了他的来历,知道他是某个‘天下第一’的传人。
当他败尽世间名剑,大感高手寂寥,可昆仑掌门一番话却点醒了他......
自此,穆人清游历天下。
先是一路北上,出关后,与鞑靼王公、瓦剌国师分别战于大漠、草原;胜后,行至哈密,与叶尔羌汗国的战神从沙漠戈壁、战至天山之巅。而后继续南下,越战乌斯藏各教活佛、法王。最后,北返山海关外,约战女真剑皇。
其一生中战斗无数,但有两次却格外凶险。
一次,是进入乌斯藏,时值藏巴王朝统治,治下,各宗教纷争不休。藏巴汗彭措南嘉崇信噶举派,仇视新兴的格鲁派,几次出兵攻打黄教寺庙。
后来,黄教拉拢喀尔喀蒙古卫信众,组成联军攻打藏巴王朝,噶玛巴派了万余人前来救援,打败了由色拉寺僧兵与其他格鲁派施主所组成的联军,占领色拉寺和哲蚌寺。
这一战,穆人清也在其中!
他与噶举派的活佛交手过后,二人惺惺相惜,遂帮助噶举派一方。因而遭到黄教仇视,被其教中的活佛率领八大护教法王追杀,先是在“圣湖”玛旁雍错之畔,大败八**王。
该湖在藏语中,意为‘永恒不败的碧玉湖’。11世纪,噶举派大胜外道黑教,此湖因而得名。
而穆人清在此助噶举派重挫黄教,不单令‘玛旁雍错’愈加神圣,也让自己成为噶举派信众心目中的神明。而他紧接着又与黄教的二位活佛之一,约战于“神山”。
二人在那“大千世界的中心”——冈仁波齐峰上大战三天三夜,最终穆人清以破玉拳胜出一招。
至此,夜凌空才恍然大悟。
“难怪穆老前辈话中对那八**王如此熟悉。”
这时,木桑道人笑道:“当年,若非老猴儿前往乌斯藏,也遇不上我,我和他也不会产生交情。”
穆人清微微一笑。
木桑道人又道:“不过,你小子也真是妖孽,就算有领悟了枪意,但在年纪轻轻、丹宫未辟,就能以一敌八,战胜八大绝顶高手,实属不凡。”
夜凌空笑道:“其实,和八**王一战,我也只在最后关头,才得武乡侯显灵,领悟了‘燕赵神枪’,全靠屡屡算计,才能逐个击破。”
穆人清、木桑道人二人顿感惊讶,待听完他讲述前后,又见他把‘天冠图’拿出来,施展如意变化,二人皆啧啧称奇。
木桑道人赞道:“未来经、武乡显灵,你小子还真是福缘不浅。”说完,又看向一旁的小妮子,打趣道:“艳福也是不浅......”
“前辈!”孙仲君登时羞红了脸,急的跺脚躲到夜凌空身后。
穆人清微微笑,道:“你这为老不尊的夯货!小辈面前,也不注意一下。”
木桑道人哈哈大笑。
“听你一说,那黄教的八**王,其武功虽高,但似乎都有缺陷?老猴儿,当年你对付的那些可是那般?”
穆人清听后,摇摇头,道:“那倒没有。”
木桑道人奇道:“这是为何?”
穆人清叹道:“哎!亏你还是铁剑门的掌门,你们派里几代人都在藏土活动,难道连这个也不知道吗?”
木桑道人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道:“我还真没注意过这个。”
穆人清解释起来。、
“当世武学,大致可分为奇经八脉、三脉七轮两大体统,按地域又有‘中原’、‘藏密’、‘波斯’三脉。我中原为‘奇经八脉’一统制源头,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练神返虚,循序渐进,可谓是玄门正宗。”
“而‘藏密’,即天竺武学,修炼三脉七轮,却是以神入道,通过冥想苦修,辅以瑜伽,发掘体内宝藏,此乃另一体统,其中亦有上乘正法,然而,因藏密武学多重顿悟,因此,多有旁门左道,为走捷径,不惜入魔。”
忽然间,穆人清提起天下武学体系,其说法倒是和秦良玉说的差不多,只是他说的要更加细致。
正当一众小辈不明所以,木桑道人却是眼前一亮,道:“我懂了!”
“那一战过后,黄教的护教八**王或死或伤,没死的,回去后不久也重伤不治而亡,这才有新一代的护教法王上任。”接着,他嘿嘿冷笑:“但这急急忙忙、赶鸭子上架才推出来的新任法王,资历浅薄,又如何服众?”
“我猜,他们后来就都走了秘法捷径,强行提升功力,但这样一来,也给自身留下后患,这才亡在了夜小子的手里。”
穆人清抚了一把苍须,点点头道:“大抵如此。”
夜凌空回想了一下,还真是,那夜叉法王运功后,智商直接掉一大截,修罗法王拔刀看向“自己人”,不用说都知道他们练的武功有问题了。
这时,他又好奇起来。
“那波斯武学呢?他们的武学,又是怎样?”
“波斯武学实乃我中原武学的分支......”穆人清缓缓道。
“古来,波斯商贾与中原通商,自丝绸之路,把中原武学带了回去。但正所谓,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我中原武学传到那边,久后,就也变了味儿......”
“他们这一脉的武学虽是以奇经八脉的修行为根基,但却和我中原武学截然相反。我等中原武学,向来讲究以气为本,固本培元,增强底蕴,武技只是小道。然而波斯武学却是想方设法挖掘人体潜力,固本养气反倒其次。”
“昔日的波斯明教,武学尽是剑走偏锋,通过走捷径,快速提升功力,再竭尽发掘自身潜能。到了北宋年间,那教中还出了一位大宗师,叫做山中老人。他精修中原、天竺,以及更西之地的武学精髓,其结合四家之长,把这一脉武学的诡异风格发挥到极致,即便放在旁门左道之学里也属巅峰,彻底以杀人伎俩为主,甚至隐隐有堕入魔道的迹象。”
说完,老人又叹道。
“不过,如此一来,却是有些舍本逐末了。他们波斯明教原来的武学,虽然看似本末倒置,但根子上还是以气为本,算是我中原武学的一体两面,二者可相辅相成。”
“那山中老人的武功虽奇,可说到宏广精深,却是差了许多,把好端端的明教上乘内家武学,沦为了纯粹的杀人伎俩。”
波斯明教?山中老人?夜凌空听到熟悉的称呼,忍不住一惊,跟着想了想。
好像还真是这样。
按《倚天屠龙记》的说法,不管‘乾坤大挪移’、还是‘圣火令神功’,在原作里都是比较诡异的,一个作为明教的镇教神功,正常练着极其容易走火入魔,但有强大内功的人去练,就会事半功倍,甚至瞬息而成。
而另一个,圣火令神功,更要内心入魔才能施展开来,若心中清明,反倒无法施展。
这么看,除去张无忌,包括阳顶天在内的历代中土明教教主,还是真是惨,也不知道波斯明教总坛安的什么心,只传了中土分坛发掘潜能之法,却没有传下他们蕴养潜能之术。
想来,或许是想以此挟持控制中土分坛。
众人之中,袁承志几乎打小就在山上,虽然也是十七八岁的少年人,但内心却还是有点童心未泯。
况且,这些年来,他还是头一回听到自己最敬爱的恩师讲述往事,心下更是好奇不已。
“师傅,后来呢?您生平最危险的另一战又是哪一场呀?”
穆人清看了一眼自家爱徒,目露慈祥,接着说了起来。
神山之战,穆人清险胜一招。
那位活佛败退之后,他也差点油尽灯枯,但其武学修为也因此更上一层楼,休养半年后,其回到华山,闭关许久,出关后立马动身,一路赶往山海关外,由此也迎来人生中另一场凶险万分的战斗。
长白山上,天池湖畔,女真供奉、一代怪杰——‘天池居士’白隐。
白隐本是明朝忠良之后,正德年间,党争激烈,杨廷和与王琼二人相互仇视、水火不容。白隐祖父本是朝廷武将,同时也是天下有数的高手,曾助王琼平定宁王叛乱,却也因此被打上了“王党”的标签。后来,王琼失势,其祖父受牵连,在大案中无辜受冤,全家沦落为囚。
朝廷将白家发配至辽东,白隐含怒而死。
经此一事,白家后人矢志复仇,到了白隐这代,兄弟三人在关外帮助女真对付明朝。尤其白隐本人,一身剑法超凡绝伦,以达手发无形剑气之境,俨然为天下第一剑客,被女真奉为护族剑神。
与白隐之战,尽管对手只此一人,但凶险丝毫不在当年在乌斯藏的那场大战之下,甚至犹有胜之。
那一战可谓惊天动地,二人在天池湖畔大战七天七夜,文斗、武斗,拳脚、剑术、人生,都在争斗,最后两人遁于天池湖底,在冰冷刺骨的水下进行战斗。
生死关头,穆人清忽然触摸到剑意的境界,抓住一丝“纵横无敌”的剑意,凭此胜了下来。
只可惜......
尽管这些年来,其不断尝试,但自那一战过后,就再也找不回当时的感觉。直到今日,他才终于抵达了这一境界。
得益于此,他才越发确信了一件事......
因此,在这过后,穆人清领着众人下去休息,夜凌空未说,他也没有追问有关藏宝图,还有他来华山的第三件事是什么、不过从夜凌空频频打量袁承志的目光,且已经猜出来对方大抵想要做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