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头齐乐乐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那边仇家人在听到宋鸣山的话之后,脸上纷纷露出绝望之色,有几个身子晃了晃,当即就跪了下去。
不过眨眼间,竟然跪了一大片,只剩下站在最前头的那位头发花白的老人,以及两个半大的少年。
齐乐乐没见过这种阵仗,不由往后退了半步,扯了扯谢子安的衣袖,眼底带了几分无措。
谢子安往前走了一步,挡住了她的身形,道:「起来说话吧,家里不兴跪拜之礼。」
听了这话,头发花白的老人用力闭了闭眼,吐出一口浊气。见身后众人都没反应,他偏过头道:「大公子的话没听到?还不快快起来!」
众人这才回过神,互相拉扯着站了起来。
老人往前走了一步,道:「大公子,小老儿仇峰,带着家人为李家卖命三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却险险连我家孙女儿的性命贞洁都保不住,这才舍命逃出李家。」
「若非大公子派人及时赶到,吾等早已死于非命。小老儿这一家上下十三口性命,皆是您所救,今日往后,但凡您差遣,必无不从!」
谢子安道:「好。」
仇峰顿了顿,到底没把先前盘算的话说完。
但看这大公子和少夫人的容貌,都是人中龙凤,想来也是看不上他家那几个丫头的。
若当真又是表里不一之辈,也是他仇家人命里该绝!
「今日不早了,你们一路奔波,也是辛苦,暂且休养几日,再议其他。」
仇峰躬身应了:「多谢大公子。」
齐乐乐看着那些人,虽然站起了身,却依旧满脸苦色,全然不见刚刚逃出魔掌奔向光明的喜颜悦色,更多的是才出虎口,又入狼窝的被逼无奈。
等到宋鸣山将这些人带走,她忍不住问:「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子安道:「总归不是强掳来的。」
「那怎么都是那样一副神情?」
「他们在李家这些年,被苛待得厉害,制出来的东西被当成贡品献上去,他们都一无所知。」
「过年那会儿,他家十三岁的闺女无意中被李家的一个嫡子瞧上了,想要带回去当个通房丫头。也是那丫头机灵,找了机会逃出来,回家找长辈哭诉。
那嫡子性格粗鲁,手底下有不少人命官司,仇家不愿意看着自家闺女送死,在嫡子派人来讨要的时候,拼死护住了她,这事儿闹得很大。」
齐乐乐听得眉头紧蹙:「那后来呢?」
「李家家主把嫡子叫去书房,狠狠训斥了一顿,通房丫头哪里找不到?非得把仇家惹急了?」
「嫡子怀恨在心,暗暗打压仇家,甚至有一次趁他们不注意,把那丫头掳了去,扔在荒郊野岭,差点儿被野兽吃了去。」
齐乐乐怒道:「怎么有如此心肠歹毒之人!」
「也是这次,仇家无意中得知他们造的琉璃被李家拿去上贡,入了皇上的眼,得了不知道多少好处。仇峰那老爷子倒也有几分骨气,当即决定逃离李家。」
「李家又岂会如此轻易地放过他们?既不能为我所用,那是要除之而后快。这一路的追杀不断,若非有我们府里的人相助,怕是不能如此全须全尾地走到夫人跟前儿。」
齐乐乐道:「早知道,我们刚刚应该对他们再温和一些的,都是群苦命的人。」
「他们眼下如惊弓之鸟,夫人若是过于和善,或更让他们人心惶惶。」
这话倒也有几分道理,齐乐乐不由叹了口气。
「夫人也不必难过,事情都过去了。如今他们既已到了谢家,只要安分守己,自是亏待不了他们的
」
「嗯。」
另一边,宋鸣山将他们一路领到了景延景越那边。
「家里如今人有些多,房子还没建起来,恐怕要先委屈你们挤一挤了。」
仇峰忙道:「不要紧,我们带了被子,可以自己打地铺。」
现如今,眼下这种情况,住在一起,反倒更让他们安心。
宋鸣山笑道:「地铺倒是不必,家里有高低床,想来这会儿应该已经铺好了被子。」
说话间,他领着众人进了院子,穿过庭院,打开房门。
这间房看着着实不小,里面的摆设也是整整齐齐。
除了门窗的这一面墙,其余三面强摆满了一种模样奇特的床铺,高高低低,想来就是那高低床,仇家众人看得有些呆愣。
这么高的床怎么上去?真的不会侧翻吗?躺在上面,半夜里翻个身,会不会掉下来?
也有两眼放光满怀期待的,睡在半空,看起来还挺有趣的!
宋鸣山道:「这便是高低床了,上下皆可住人,稳当得很,不用担心。」
「眼下家里人多屋少,我们都是睡得这种床,没有出过岔子。不过,若是睡觉不老实爱翻身的,稳妥起见,还是睡下铺的好。」
仇峰收回心思,拱手致谢:「多谢,小老儿记下了。」
两人说话间,突然一股子食物的香气远远飘了过来,屋里顿时响起好几声吞咽的声音。
宋鸣山只当没听见,去门外看了一眼,回头笑道:「这是给你们准备的吃食好了。」
还不等仇峰说些什么,端着食物的人已经挨个儿进了门。
所有人的目光都情不自禁黏在了那些食物上面,就连肚子里响起的轱辘轱辘声都听不到了。
「我就在隔壁,你们用完之后,再来找我。」
宋鸣山说完,体贴地退了出去,顺手替他们关上了房门。
景延景越不知何时凑过来,悄声道:「他们就是仇家人?怎么看着这么惨?」
「被李家一路追杀,几番遇险,若非大公子行事稳妥,我们的人手去的足,怕是都不能把他们全须全尾地带回来。」
宋鸣山说着,扫了他们一眼:「你当谁都跟大公子那般宽厚?」
景延景越立刻就想起了被拖走的工具材料,顿时一脸纠结心痛的表情。
一旁的支衍道:「仇家的琉璃有祖传的秘法,旁人勘不破。」
景越道:「就如同你们支家的印章?」
支衍的表情带了点傲娇:「是。」
「这么厉害!那怎么落得这副田地?」
「这我就不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