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宁感觉后背一阵刺骨的冷,带着一股侵略性。
祝宁已经判断出这东西是异种了,自从蚁穴之后她特地去了解了这种生物的特性,与污染区相伴相生,根据不同污染区表现形式有所不同。
异种通常不吃人类的血肉,他们会直接汲取恐惧,大多数人不是被杀死的,而是被异种活生生吓死的。
被异种汲取完恐惧后,人的生命力也随之消失。
现在这个局面就差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一触即发,甚至不能开口提醒,可能一开口局势就恶化了。
遇到异种最好不要动,保持冷静,新白澄下水后,他们几乎就没怎么动过,似乎在河边玩一二三木头人的游戏,谁先动谁先死。
祝宁后颈处黑色粘液在沸腾,从骨头缝中溢出,盘踞在后脑勺上。
祝宁的手腕微微颤抖,其实血都已经冷了,但因为跟黑色粘液相连,莫名多了一股兴奋,被唤醒了最原始的渴望。
仿佛鲨鱼闻到了鲜血,恐惧这东西在她眼里一下有了实体,相比较后面的异种,她竟然对近在咫尺的裴书和林晓风更感兴趣。
裴书就站在祝宁身后,从裴书的视角来看,能看到祝宁头盔露出一个缝,像是河蚌开了个口子,黑色粘液逐渐汇聚,竟然呈现了一个人形。
人影膨胀越发高大,起码超过了两米五,跟祝宁的脖子处相连,黑色粘液没有五官,在眼睛的部位有两个空洞。
裴书的身体僵了下,头一次跟黑色粘液对视,对方很高,空洞的眼睛俯视下方所有的人类。
裴书摸不准祝宁的精神状态,她该不会想吃了自己吧?
裴书心脏砰砰直跳,摸不准如果祝宁攻击自己要不要反击。
但祝宁还未做出什么具体的动作,一股腥臭味扑面而来,裴书余光瞥到河面,水面溢出大片大片的血,鲜血几乎要把池塘染红了。
这么多血,新白澄死了?
裴书刚这么想,一直站在岸边保持静止的白澄突然有了动作,她竟然是这里面第一个移动的人。
“水下有路。”白澄机械而没有感情的声音响起。
这时候人都无法准确判断队友说的内容是什么,第一反应是,发出声音了,果然在白澄话音刚落,岸上异种极速俯冲而下。
怒塞窒窒如同围剿,被接触后,人的身体会控制不住发抖,恐惧加速分泌,这跟个人控制力都没关系,就是自然反应。
裴书暗骂了一声,火焰包裹住右手手掌,他现在用尽全力也只能凝结出这么一点火,他用力向后一探,着火的手穿过异种的胸膛,对方的动作停滞了一瞬。
裴书想着先看林晓风,如果祝宁现在不太清醒,他应该照顾好团队大后方。
但他的担心有点多余,这小姑娘用巨力一扯,异种被撕碎了一个角,另一只手抵着它身体开枪,砰砰砰的响声后,岸边火光四溅。
林晓风触碰到异种就在发抖,太冷了,想让人立即跪下,她膝盖发颤,胆子再大也只有十岁。
她对自己的要求低,脑子里重复打辅助,她得打好辅助,林晓风的手扣在扳机上,全都是机械动作。
村子里的狗全都被惊动,狗吠声跟枪声交织。
祝宁身后的黑色粘液正在极速膨胀。
不知道是这么久以来祝宁喂食有效,还是当时寄居在她身上的就不止一只,黑色粘液竟然正在分裂,好像眼花了一眼,一只变成两只。
祝宁站在原地只是动了下手指,感觉很不好受,心脏在剧烈收缩,极速造血,负荷越来越重。
在蝌蚪痣的影响下,祝宁眼前都在发黑,混乱之中早就看不见白澄的影子,只看到池塘溅起水花,白澄下水了。
白澄刚说完就一跃而下,白澄很冷静,她肯定不会找死,愿意下水应该是新白澄传递了什么画面给她。
水下有路,白澄说的最后四个字。
祝宁大喊:“下水!
J林晓风朝她点了下头,一跃而下,她很听祝宁的话,祝宁所有的命令她都是第一执行者。
裴书还想留下来帮祝宁,白澄下水了,祝宁一个人面对这么多异种的围剿,能活下来也要费半条命。
祝宁低垂着脑袋,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下水。”
下面是水怪,岸上是异种,两边都不是什么好选择,但白澄说下方有路应该就是有路。
裴书不再犹豫,而是扣紧头盔,干脆利落下水,刚一跳下去就感觉蝌蚪密密麻麻朝自己涌来,如同要将他分食。
裴书回头看了一眼祝宁,她身后颈椎处溢出的黑色粘液更多了,高大人影足有十四个,竟然还在分裂。
她的脊椎处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脊骨断裂,黑色粘液流出,再愈合,再断裂流出,这个动作无数次重复。
祝宁心脏快要从嗓子眼跳出来,她身体里寄生物太多,过分使用一种会导致她身体失衡。
在其他人看来祝宁没什么外伤,实际上她一直在经历不断打碎自己不断复合这个过程。
扑腾一声,祝宁无法承受负担跪坐在岸边,越来越厚的粘液快要把她压垮。
她的队友都下水了,岸边只留下她一个,她心中的人性正在压缩,坍塌成一个很小的点,单纯而原始的进食**像是被解开了枷锁。
没人看见这个场面,祝宁身后的黑色粘液分裂速度加快,从一个到几十个上百个。
寇塞窒窒黑色粘液发出响声,这东西跟祝宁的后脊椎相连,黑压压的连接成一片,风吹动竹林,荒芜的渔村中像是有一片鬼影。
如果有人误入丰渔村一定不会觉得这里是什么世外桃源,而像是什么鬼域,异种之间互相厮杀吞噬开始了。
寇塞窒窒水波荡漾,裴书没看清祝宁后面怎么了,视线全部被遮挡。
水下比他想的混乱得多,本来黑水就能见度有限,现在染了血,腥臭味扑面而来,刚下水时甚至分不清东南西北。
太多血了,根本不是一个人能产生的血量,果然下一刻他身边飘荡着半颗被打烂的人头。
人头后面坠着蝌蚪尾巴,明显是被热武器轰烂的,池塘下面全都是蝌蚪人。
只不过下方爆发过一场战斗,向上漂浮的蝌蚪人半死不活,他刚看到的几个都没什么战斗力,有的话开枪补一颗子弹也差不多了。
裴书看见前面半米的位置有个人影,加速下潜,那是林晓风,她进入水中反而好多了,不再有异种影响自己的判断,蝌蚪人撕裂就行,谁都没提过,但林晓风跟祝宁作风越来越像。
裴书一只手搭在她肩膀上,林晓风浑身一哆嗦以为他是怪物,大家都戴着头盔,裴书打开头盔通话功能,“白澄呢?
J林晓风刚才杀红了眼,整个人都有点应激。
白澄最先下水的,这么多蝌蚪人的尸体应该都是白澄造成的,白澄去哪儿了?新白澄真的死了?
林晓风答不出,仰头想看祝宁,但怎么看都是怪物的尸体,她找不到祝宁去哪儿了。
裴书转移她的注意力,“先找出路。”
林晓风顿了下,慢慢平复心情,跟裴书一起下潜,裴书看过新白澄的下水路线,她下水之后肯定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之后手臂断裂,应该是被蝌蚪人攻击。
新白澄真的死了吗?
她传递给白澄说有出路,那出路在哪儿?
下潜不需要费劲儿,跟视频里看到的一样,一旦入水就会被某种怪力吸引,裴书打开防护服的动力装置,顺便帮林晓风也按开,动力装置是上浮的力道,他们不至于一下被抓走。
下方一片混乱,全是断肢,蝌蚪人攻击力度更大,裴书扔了两颗照明弹下去,一般探路的人都不会用这么大规模的照明弹,生怕惊扰了什么未知生物。
但现在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照明弹掉在池塘底部,水面还是浑浊,他们已经能看到一个轮廓。
等看清楚之后,裴书呼吸一窒,据说在末日之前,有一种专门给小孩儿玩的玩具,裴书出墙探险时还见过那东西。
塑料材质的,里面全都是张大嘴的塑料鱼,打开后会唱歌,把鱼钩抛下去可以钓鱼,明明是个钓鱼幼稚游戏,却冷不丁让他联想到了。
池塘底部就是,一个个像巨大毛孔一样的深坑里,埋着一张张脸,跟塑料鱼一个动作,这是蝌蚪人。
重点是蝌蚪人钻出后还会有新的补上,一个坑位的蝌蚪人出来攻击,下一秒就会有补位,看久了不光精神污染还恶心。
越接近生路的位置应该越安全,这里明显不太安全。
裴书在一个深坑里看到一条属于人类的断腿,绝对是新白澄的腿,她应该是卡死在这儿,紧急之下逃生,直接把自己腿给砍断了。@不管是哪个白澄对自己都是一如既往的心狠手辣,白澄呢?
白澄因为看过另一个自己提供的画面,肯定不会像他们一样无头苍蝇乱钻,有个具体思路。
这四周全都是断肢,白澄去哪儿了?
林晓风开枪打死了一只蝌蚪人:“那边。”
她指着某个方向,远处有个很微弱的光,像是开车打双闪,具有某种特殊的规律持续闪烁,这水太浑浊了,一不小心就会忽略。
裴书快速朝闪光处游动,越接近光亮就越清晰,裴书一路走来一路厮杀,体力都要逐渐耗尽,等接近闪光处时,他跟林晓风都有些脱力。
@这污染区一直吞噬他们的异能和体力,几个人几乎被打回原形。
子弹都快被用完了,最后只能用刀。
林晓风脸色都有点发白,感觉挥刀都不太利落,她一边挥刀一边还在寻找污染源或者出路,祝宁还在岸上,她得帮忙。
突然,林晓风身体发僵,对近在咫尺的蝌蚪人攻击都反应不过来,还是裴书帮她摆平的。她根本无暇顾及,水域深处,埋葬在淤泥里有一条巨大的东西在蠕动,她愣了很久,眼前是一条血管?
这东西太大了,无法看到全貌,所以也没法下判断。
但那东西跟血管长得很相似,又像是一条下水道,隐藏在池塘底部,腥臭而炙热,似乎在给什么东西供血,表面还在收缩,自从到这个位置后,蝌蚪人慢慢变少了。
丰渔村的村民很早就知道蝌蚪人的存在,像是某种古老的习俗,从“陈启航”笔记本记载来看,在末日来临前这玩意儿就存在了。
非常古老,跟那个乌麦差不多,估计都会成为村民某种信仰。
污染最早影响的应该就是水生物,只不过恰巧选中了蝌蚪,或者在那个时候蝌蚪人很符合它的需求。
这就是污染源?
或者是污染的本体?
林晓风不懂太多墙外生物构造,也无法形容,这东西是什么?像是一团肉,它到底有多大?
103区末日时,林晓风才知道这世界上根本没有一处完全干净的土地,所有都被污染了。
地下污染物会互相吞噬,不是普通的我把你吃了就完事儿了,而是吞噬后,你将会成为我的一部分。
比如我本来只是一团烂肉,吃掉一个污染物后,我长出了一只手指,我再吃掉一个,就再长出一条腿,其实说白了跟祝宁的现状有些相似,随着吞噬扩大,身体也在不断膨胀。
如果池塘底部是一处血管,那这东西完整的身体是什么样?
应该不只是丰渔村,他们其实只是管中窥豹,掀开了一小块儿遮盖物,看到了一角。
膨胀的血管后,有一团黑色的东西在水中飘散,和水草交织,而是一团头发。
林晓风眼尖,看到一条细而窄的辫子,白澄亲手给另一个自己编的,那时候她像玩布娃娃一样仔细打扮。
越靠近血管蝌蚪人就越少,此时仿佛消失,裴书也看见了,迟迟没有说话。
林晓风向前游动,也不畏惧会不会有什么未知的危险,她小心翼翼伸出手拨动了一下,新白澄苍白的脸温顺贴着她的手心,她身体冰冷,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