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林也看到了那42张冰冷的面容。
他们就安静的躺在一张束缚全身的单人床上，每个人的头顶都插入一个细小的透明塑料管，不断有那种类似于河水一样的物质从细软的管子中流出，汇聚。
最后演变成，聚集在天花板顶部的那条“河流”！
“这是什么.这里是什么！”
格林喃喃自语，他像是联想猜到了什么，又恍惚感到世界如此之陌生，身体只是在下意识的不断后退。
而朱龙这时已经跪倒在了地上，他隔着那扇透明的玻璃门，就这样呆滞的看着那42个曾经的同学，他们有40个被学院宣称已经被开除转卖，有两个在6天前在学院中莫名失踪。
而现在，他们就全部躺在这。
冰冷的，死寂的，毫无尊严的躺着！
“别停，跟我走，别说话，别做出想要进去的举动。”
李维的声音格外平静，他从地上把失魂落魄的朱龙强行拽了起来，继续沿着阶梯往下。
格林也是一脸茫然的跟在李维的身后，他不知道这个时候自己脸上该露出怎样的一个表情。
是愤怒，是愧疚，是悲伤，还是其他的什么？
他们就这样继续朝下走着，这次没有再走多久，便终于走到了尽头。
前方不再有楼梯，而是一扇和上面一样的感应滑动玻璃门。
门后的空间很大，那是一间相当整洁干净的实验室，各种复杂精密的仪器被摆放在四周，中间还有一个巨大的操作台，正对着李维他们这扇门的，有一条长长的，一眼看不到尽头的走廊。
那条走廊上还有很多房间，李维他们所能看见的这一间只是其中之一。
而在房间最右侧的边角，有一张宽大的金属长桌前，正有两个全身上下都穿着白色隔离服的人，用一根软管，将从头顶流过的那些“河水”通过过滤、筛选，收集到了试管当中。
而他们的成品容器架上，还摆放着7、8根亮着粉红色的液体的溶剂。
所有见过这个东西的人，都不会认错。
钥匙。
可以帮助具有自然知识基础的人，打开掌握规则大门的钥匙！
而现在，他们虽然看不懂那其他的原材料是什么，可那些在天花板上流淌的“河流”，却是实实在在的从42名特招生的脑子里取出来的！
朱龙和格林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那间地下实验室。
他们俩的精神状态明显被冲击的不轻。
尤其是格林，他就像是内心有什么东西已经崩塌了一样，如果不是李维拖着他，他都没有办法依靠自己从下面那间实验室中走出来。
寂静的夜晚，波光粼粼的河边，学院中心的钟楼响起了沉闷的钟声。
朱龙瘫坐在河边的草地上，他愣愣的望着那条被宣称流淌的都是知识与真理的知明河。
格林则像是丢失了灵魂一样的躺在那，他目光空洞的望着漆黑的穹顶，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李维则是倚靠在桥墩上，看着朱龙和格林两个人的反应，轻声道。
“有什么要说的就说，别憋在心里，我们这里很安全，没人会来打扰。”
朱龙最先回过神来，他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用那双充斥着血丝的眼睛看着李维。
“根本就没有什么开除转卖，对吗？从古至今，学院所有的名义上被开除的特招生，全都像地下那些人一样，被做成了钥匙？”
“都是谎言！全都是谎言！”
“这个学院的学生会、校董会、教师管理委员会！全都在说谎话！他们在用我们当小白鼠！用我们当掌握规则的原材料！却还假惺惺的用校规当约束，用所谓的风纪当平等！我们就是畜生！在他们眼中用来养熟了再杀的畜生！”
朱龙发泄的大喊。
他大口的喘息着，眼眶中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流出了泪水，在一片无人回答他的安静中，他双手撑地，跪倒在了地上。
本来，他已经对这个学院很绝望了。
但到现在，朱龙才知道，自己一直以来的绝望，其实是多么的高估。
格林从草地上爬了起来。
他的声音在发颤。
“我要去问问我的导师，他知不知道这件事.”
“你的导师不是校董的儿子吗？你觉得我们刚才进门为什么要用到校董级别的权限卡？”李维看着格林，平静的说，“你的心已经乱了，格林部长。”
“别提这可笑的称呼了！”
格林失魂落魄的说。
“风纪部长.风纪部长！我在纠察谁的风纪？如果钥匙全都是用人命来制作出来的话，那所谓的科学家的存在就是错误的！这所学院也从来都不是什么追求真理的圣地，而是一座血淋淋的屠宰场！”
“我，我也是个侩子手真可笑，我还追求着的公正、正义，真的可笑……”
“学院正在把平时成绩排在前百分之5的特招生组织起来，准备开设一个特殊班的事，你听说了吗？”李维看着格林问道。
格林抬起了头，他看起来憔悴难堪到了极点。
“我知道这件事，校董会签字下达的政令，在经过学生会的时候，我以为这是一件对特招生的好事”
“那你之前听说过【常平仓】计划吗？”李维继续问道。
这个名词对格林明显很陌生，他一脸茫然的摇了摇头。
“你可以把它简单的理解为，因为学院这些年来代考的盛行，和上面对这件事的默许，导致钥匙的消耗量年年增长，存货减少。学院打算直接收割特招生中的前百分之5，将他们变成钥匙的原材料。”
原本跪在地上的朱龙霍然抬起了头，格林也是锁紧了他的瞳孔，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李维。
“学院现在的特招生一共有13万人！前百分之五就是6500人！”
“这6500人会被聚拢一起进行一个月的学习，之后还要再筛选，他们对钥匙的原材料，应该有一些要求。估计最后被送进刚刚我们见到的那间实验室里的，能有个3千人左右。”
“3千人”
格林喃喃的念着这个冰冷的数字。
“他们要一次性杀死3000人！”朱龙瞪着眼睛。
李维看着他们。
“我觉得，我们或许有办法救他们。”
格林转过头，死死的盯着李维，朱龙也失神的望着他。
李维和格林对视，这件事关键，就在这个地位尊贵，却和同阶层的其他人完全不一样的风纪部长身上。
“知道竹兰农户外逃的事吗？”
“我看过那篇新闻但是学院和竹兰的情况不一样，那是座农业资源城市，为了方便农产品运输，车站建设的很多。学院的车站很集中，且只有三座，每个车站想要进出都必须要有相应的权限，特招生根本没有这样的能力.”
“你可以帮他们获得权限吗？”
李维的话让格林怔住了，但很快，他就深呼吸了一口气，目光从未犹豫，无比坚定的说。
“我可以。”
紧接着他像是想要和李维继续讨论这个想法的可行性。
“但竹兰的农户能外逃，还有一个关键在于，他们有各自的领头人进行串联组织，特招生怎么办？我能帮助他们，他们又怎么会知道且信任我能可以帮他们？”
李维只是指了指站在一旁的朱龙。
“他能当那个领头人。”
格林在重新看向朱龙后，他的脸上才露出了一阵恍然。
怪不得李维今晚要带着朱龙一起来，他已经计划好，把这件事到底该怎么去办成，到底有多大的成功把握，都想的很周全。
面对两人的注视，朱龙深吸了一口气，开口说。
“我加上江琪、洪丽丽还有其他十几个人，最多只能召集自己班级信任我们的人，这些人加起来，也只有一两千人。”
“足够了，认清现实，我们不可能把所有的特招生全部都救走。”
格林紧皱着眉头，他忽然摇了摇头。
“不，不行！特招生和农户不一样，就算他们夺了城际列车，逃出了学院，学院也绝不会放过他们的！而且他们后面能去哪？去当劳工？当农户？还是去其他地方等着被压迫致死？”
他的话也让原本躁动起来的朱龙，就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一样，也冷静了下来。
面对他的疑问，李维脸色淡然的用手指了指那条静静流淌的河水。
“钥匙。”
“在抢车离开之前，从那个实验室里抢到一批钥匙，让逃离学院的特招生们一起带走。有了钥匙，成为科学家，拥有掌控规则的能力，一切就都会变得不一样，他们或许刚开始很弱小，但未来总会有无限的可能。”
“至于去哪.那么多地下城，哪都可以去。但绝对不能去太阳，至少明面上不能。”
不管是朱龙和格林明显都被李维的想法震惊到了。
他们本来觉得组织特招生一起夺车逃出学院，已经是足够大胆的想法了，结果李维却要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大胆的多。
他居然想要从那个实验室中，抢夺钥匙，让逃离的特招生一起带走！
格林咽了一口唾沫，他转过头，和正好也转过来看向他的朱龙对视。
两人都从对方的眼睛中，看到了那一团正在燃起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