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典?”皇贵妃笑了:“你要的恩典本宫如何不知,这不是就要给你这个恩典?”
卫婵摇头:“还请陛下和娘娘看完臣女要献上的贺礼,再听听臣女所求。”
皇贵妃看向陛下,陛下颔首:“卫氏,你是有功之臣,这么多年在中转司,忠心耿耿,为大临效力,就算没有贺礼,朕也早就该封赏你,直说便是。”
言下之意,就是要给卫婵撑腰了,免得谢家瞧不上她的出身,又要为难。
大长公主面有尴尬,仍旧有些反应不过来,昔日那个只能给自己捶腿揉捏肩膀的卑微小丫鬟,居然成了陛下眼前的红人。
卫婵从袖口掏出一个玻璃瓶:“陛下,娘娘,请看此物,此物名为白砂糖,乃是用红糖提取而成,反复实验之下,如今已经可以规模量产,臣女愿将此方献予朝廷,有了此物,定能广囊天下财资,助国库充盈。”
白糖价贵,皇室倒是用得起,却也一直都堪比黄金,就连谢家这样的大世家,都不舍得用太多白糖,基本都是红糖,而底层百姓买一点糖就更舍不得,卖的多的,是麦芽糖,红糖都少见的金贵物。
谁家有了产妇,还得是特别心疼媳妇儿的丈夫婆婆,才舍得买一些。
而卫婵看到过,那所谓的白糖,也更偏向黄糖,跟白砂糖,相差甚远。
玻璃瓶中的白糖,晶莹剔透如同雪粒,细入小砂,瓶口就能嗅到一股甜香。
内侍倒出一点,面对如此珍贵之物,也是小心翼翼,尝了一口,眼睛一亮:“陛下,娘娘,果然是糖,甜如蜜浆。”
“卿所言,此物当真能大批量的生产?”陛下有些激动,脸都有些涨红了,失了帝王姿态。
不怪皇帝如此激动,盐、铁、粮食、糖,如今还要加上火药,都是国家重要的物资,相比盐,糖的制取更难,尤其是白糖,堪比黄金。
活到这么大,哪怕是外国的舶来品,都没有如此素白如雪的砂糖,这种东西能量产,那带来的钱财不计,他作为皇帝,手中的筹码,就更多了。
“是,已经试验过多次,一个小作坊一年大约能产两三百斤。”
“好,好!”陛下拍手:“爱卿竟愿将方子献给朝廷?”
“臣女是大临人,心中自然只有陛下,只有朝廷若是能为一个太平盛世作出小小奉献,这是臣女的幸事,臣女愿为陛下娘娘鞍前马后,只盼陛下不弃,能让臣女为国效力。”
陛下哈哈大笑起来:“好事,这是天降英才,爱卿若是男儿,这本事定然不输给思危,你们一文一武,辅佐朕,朕定能成为不下秦皇汉武的一代明君!”
皇贵妃瞥着卫婵的眼神满是慈爱,她拉了拉陛下的袖子:“陛下,您既然这么高兴,这恩典可要给的足足的,不然臣妾第一个不答应。”
“这个自然,卫卿这几年隐姓埋名,居然创下这么大家业,为朕解决了燃眉之急,朕记得,林城筹粮,江南水灾,都是卫卿主动捐钱捐粮,朝中好些大臣,都比不上卫卿,分明是个女子,却有如此觉悟,真是巾帼英雌,该赏,还要厚赏,卫卿想要什么赏赐?”
卫婵拜了拜,深吸一口气,语气柔软却十分坚定:“臣女请陛下和娘娘收回成命,臣女不想归于谢家。”
啪嚓一声,酒杯掉落在地,摔的粉碎。
谢怀则不敢置信,望着卫婵,已然呆住:“窈窈,你,为什么……”
陛下和皇贵妃也愣住,看向谢怀则,见谢怀则也是满脸呆愣甚至失了素日的机敏,便已经明白,这是卫婵自己的决定。
陛下看看自己倚重的臣子,又看看卫婵,一时左右为难,没了主意。
谢家其他人也是面面相觑,根本不明白,这是演的哪一出。
“不行,我不同意,我们不是说好的,回京城就帮你正名,你就是我名正言顺的妻子,为何你忽然变了,我不信,也不同意,现在就跟我走,回家去,我就知道,你表面上乖巧温和,实则内心不服不驯,就不该放你出来,给你这么多自由,把你关在家里,整日看到的只有我,你便不会再有这么多心思!”
他直接从座位上起身,大步走了过来,凶神恶煞,仿若一只随时要爆起伤人的猛兽。
“谢世子,陛下御前,不可失礼阿。”内侍匆匆忙忙上前阻拦。
却被他一脚踹飞:“滚开,跟我回去,回家!”
他永远都是端方君子的模样,永远温和待人,永远都有分寸,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该做什么,哪怕朝堂上,被人指着鼻子咒骂,是鹰犬走狗,他也会淡淡一笑,背地里把人整死,绝不会如此失态。
可现在,当着陛下的面,踹飞内侍官,若是严重些,要被认定是刺杀陛下的,他绝不会分不清好坏。
可现在他却完全失了理智,根本没意识到这是御驾之前,是皇帝面前。
他气势汹汹向卫婵走来,卫婵却巍然不动,只是等着。
“谢怀则,这里是御前!”
谢怀则仿若未闻,此时眼中,什么皇帝,什么娘娘,什么高高在上的皇权,都褪了色,唯有卫婵,唯有她,依旧是彩色的,他只有一个念头,把她带回去,带回他们的家。
她是他的,永远都是!
谁也不能夺走,谁也不能跟他争夺,包括,卫婵自己。
“把他给朕拦住!”御前侍卫们一拥而上,却又不敢真的动刀,抱腿的抱腿,拦腰的拦住腰,废了一把力气,才把他按在原地不得动弹。
皇贵妃见陛下生气,拉了拉他的袖子,摇摇头。
陛下也不是真生气,只是阻止谢怀则做傻事,这下难题丢给了他们他们又要如何处置这种情情爱爱的问题?
皇贵妃默然片刻:“卫婵,本宫对你,一直都是有愧的,你救了本宫也救了太子,当初便没有好好厚赏你,可你实在是个好孩子,以德报怨,帮了陛下朝廷不少,你助陛下就是在助本宫和太子,皇家,是亏欠了你的。”
皇贵妃的话顿时让陛下冷静下来,不错,便是卫婵没有献方,也没有运营中转司给国库增了那么多银子,只凭对皇贵妃和太子的挡箭之恩,陛下自己就该好好酬谢厚赏卫婵。
然而涉及私人情爱,其中另一当事人还是陛下最为看好倚重的臣子,这些年也立功不断,好似不管怎么判,都会寒了臣子的心。
“当初因本宫犹豫,没有支持你,导致你有了封赏,却屈居妾位,本宫心里不是滋味,又没在天火中保护好你,不仅是本宫,许多人,都追悔莫及,思危,也是如此。”
皇贵妃叹气:“他已经知道,自己错了,这次你回京,他早就找到本宫,孟氏被休,你便是他的原配正妻,若是担忧名分问题,便再嫁娶一回,从宫中出嫁,就能堵住悠悠众口,他思量万全,小心翼翼,对你的一片心,本宫看了也动容,现在你提出这个要求,是当真不愿再给他一次机会吗?”
卫婵没有任何犹豫:“娘娘,臣女与世子之间并不存在原谅与否,曾经世子对臣女有恩,若无世子教导,也无臣女的今日,臣女对世子的大恩大德,铭记在心,可这恩情,臣女不愿拿自己回报,更不愿,再与世子做夫妻,求娘娘成全。”
皇贵妃面色为难,而被强行按住的谢怀则,双目猩红,目眦欲裂。
“娘娘,臣女活了二十三年,有二十年都是挣扎求生,早年因为身份,困于内宅,为人奴婢,万事不由己身,那时臣女为了几两银钱,为了母亲和妹妹作出违心的事,贪图公府的富贵,是臣女的错,可现在臣女,想要为自己而活,而不是某人的妻子,权贵公子的夫人,臣女没权没势,如何能与谢世子抗衡,臣女有罪,只能出此下策,求娘娘,成全臣女吧。”
她伏身在地,竟是行个大礼,而说的如此情真意切,皇贵妃不禁眼角湿润。
没人能理解她,大长公主甚至在仇视她:“卫氏,你真是不知好歹,谢家世子夫人好好的正妻你不做当真以为我们谢家求着要你?还闹到陛下娘娘面前,你真是无法无天,你……”
“大长公主,娘娘面前,请您慎言。”甚至不需皇贵妃,她身边的女官提醒。
大长公主一看皇贵妃和陛下神色,顿时闭嘴,心头委屈万分,这要是她皇兄还活着,哪里轮得到卫婵一个奴婢出身的女人,嫌弃她的孙儿,嫌弃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