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承天在兄弟面前说到“娘”一字时,显然有所迟疑。但东方诗明倒没表现出什么情绪,点了点头,放下筷子:“稍等,我去看看父亲吧。”
“对。”东方承天答应,“调查了这么久,也该首先跟父亲说说。”
赋云歌同样在座。听着他们两兄弟交谈,他的心里虽然也知道一些情况,可还是听得云里雾里。
或者不如说,正是因为他知道一点,才更加不清楚东方家的状况。
不过东方家的好料,倒是体现在各个方面。作为茶庄公子,他自然辨认得出,东方家这用作暖身茶的茶叶,也并非是一般人家消受得起的。
僮仆们悉心准备的接风宴很简单,东方诗明也并未在施义堂多加盘桓。似乎他此行回来,已经有了很多收获,要尽快与众人分享了。
纵然幼年就背井离乡,此刻的东方诗明,也并没有一点外家气质。跟随着东方承天,两人仿佛是一直生活在一起十余年的兄弟一样,举手投足都很有默契。吃过饭,他们一同往暖烛斋而去。
而这偌大东方世家,真正的家主,则正是在暖烛斋中休养。
东方诗明邀请赋云歌一起,东方承天对此也没有回绝。赋云歌本来对于人家的家事有意回避,但是既然东方诗明有意让自己参与,看来自己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了。
胡乾等人率众在前,家将护卫和仆人们井然有序。从施义堂转到暖烛斋,有一小段干净的石板路,足以见得是东方承天早已让人清扫过了。
谁想,在暖烛斋的门外,东方诗明等人又见到了东方碧。
小妹对于他们的到来,有点意外但也不恨奇怪,刚想转身跑开,就被东方承天叫住:“碧儿,一起进去吧。在外面太冷,小心冻着着凉。”
东方碧听大哥这样说,也就没有再跑开。东方诗明向她微微一笑,可是却被她歪头避开。
轻叹一声。东方诗明跟着大哥,一并推开暖烛斋的门。
哗哗的风雪泻入斋中,在地上迅速融化成几滴水珠。
随之,进入众人眼帘的,是当今执掌全族上下的,东方家主。
赋云歌看到此人,乍一看似乎并无什么不同。似乎这只是一个年逾花甲的老人,但从他的瞳孔之中,能够看出一种饱经沧桑的老练和稳重。
此刻的东方家主,由于身染疾病,长期卧床已经数个月了。
“……父亲。”
东方诗明看着眼前的老人,低低叫了一声。东方承天带着他走到床边,以让父亲看得更清楚一些。
“父亲,诗明小弟来见您了。”
东方家主原本趴在床上,灰白的头顶好像雪球。听到呼唤,他这才慢慢地侧身,看向已经来到自己床前的儿子。
在他的旁边,还有一个似乎不过三十多岁的女人。对于两兄弟到来,那女人有礼地避开,把整个床沿让给他们。
东方碧从人群边蹭过来,女人握着一口盛放药汁的小瓢,一手拉着东方碧,朝门外退了出去。
赋云歌则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无人多说话,可在他眼中总有些奇异。
他其实是有些了解的。眼前这个女人,应该是东方家主的二妻,东方碧的母亲。至于东方诗明和东方承天的母亲,已经因为某些缘由,早年逝世了。
然而,东方诗明对待他父亲的态度,似乎也有些微妙。
不过他们父子之间,又如何不微妙呢?试问这么大的家族,又为什么放任亲生骨肉流落在外,甚至不问死活,过了这么多年才想起他?
“父亲,你要多保重身体。”
东方诗明说道,“您的病,我此行也求得了一张方剂。孩儿相信出自此神医的手笔,必然对父亲大有裨益。”
说着,他从怀中抽出一张纸。上面记载着一单药方,递给东方承天观摩。
赋云歌也探头去看。但是乍一眼,他就不禁翘起嘴角。
那上面的字迹,明显是柏无缺的手迹。听说柏无缺这段时间也在昇平天,看来东方诗明是专程去找过他一趟。
“好,有劳你这么挂心。”东方承天折叠起药方,交给周围的仆人,“你们去按这单药方抓药,不得有误。”
几个仆人诺诺而去。东方诗明目送他们出门,才又转过身来。
“明儿……咳,咳咳。”
东方家主试着起身,但是胸口蓦地剧烈颤抖起来。两兄弟连忙扶着他平躺下去,症状才缓慢地好转过来。
“嗬,嗬……明儿,我现状如何,也有自知之明,回天乏术了。算算这个年纪,也称得上寿终……只觉得对你有所愧疚。”
东方诗明缓慢握住他的手,只感到他的手背已经非常瘦削,依稀能感到皮肤下的血管脉动。
“父亲不必自责。”他沉默了半晌,才缓和地说,“当年的事,并不是父亲的错。而我现在也健康健全,父亲还是要先多多关心自己。”
听东方诗明提到当年,东方家主和东方承天都微微一顿。
“唉……”东方家主愣愣地看着头顶,好像神魂又看到了当年的场景,“说到头来,还是我的一时冲动,委屈了你这么多年……”
看着而今羸弱的父亲,东方诗明无论如何,也不会对他有任何怨恨。他摇摇头,即便想到这些年背井离乡的苦,他也可以释怀了。
“诗明,你这段时间奔波调查,是有了什么结果么?”东方承天见状,率先问道。
显然,这也是他们举家上下都关心的一个问题。东方家主眉头一皱,但是也很快把眼光转移到了东方诗明身上。
仆人们知趣地退后离开。赋云歌刚打算一并撤退,但是东方诗明给他使了个眼色,赋云歌踟蹰了一下,犹豫着留了下来。
“……有。”
东方诗明有条不紊地说:“东方家对于当年的事,所留的线索实在太少。我根据当时胡为老伯在下界天留下的一点残缺线索,大致确定了几个事发地。”
“回到昇平天,我逐个去过了那些可能的地点。而找到现在,那处一切事情的起源,应该可以确定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