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那人快快歇息,东方诗明独自在大厅里沉静许久,望着低矮的篷顶,他告诉自己还是要保持冷静。
既然素别枝他们尚还活着,那就更应该着手眼前的危难。要尽快统合这边的力量,做到互相因应,联合制动。
他弯下腰,把自己的扇子捡起来,放在手心轻拍着扇骨。
现在,因为血雾影响,士兵们的力量都大打折扣。不过看起来九彻枭影已经达到目的,人海作战在接下来可能效用不多。
那么……就是考虑现在下界天的群侠力量了。
几乎没有丝毫犹豫,他瞬间想到了双乾镇。
那里,是现在最大的目标。聚合了下界天最精锐的人手,很可能会成为九彻枭影的下一个消灭对象。
闭目细细思考,蓦地,东方诗明浑身骤然一抖。
他霎时浑身一凉,攥着扇子的手差点又把它抖落。连忙快步朝桌子走去,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为时已晚。
他想到了一个可能性……尽管只是一个可能,但是如果局势真的那样发展,恐怕真的可能,无法挽回!
刚转到桌前,他就连忙抓过笔和纸。但还不等坐下,就听门外传来一片喧哗。
听声音,似乎是素别枝他们被抬回来了。
心头越发焦急,但是他还是又搁下纸笔,去外面探查两人的状况。
但是,当他跑到门口的时候,就被眼前的景况吓了一跳。
前呼后拥着几个士兵,架着素别枝和玦同君两人的担架。灰白的麻布被通红的鲜血浸透,两人血肉模糊,简直就成了两个血人。
心头震惊,东方诗明大感惊骇,连忙抢步上前。
玦同君还有一丝微弱气息,但是已经陷入重伤昏迷。素别枝状况稍好,但看起来也是凭着一口气吊着,现状无比糟糕。
东方诗明跑到素别枝跟前,见到他脸上身上全是鲜血。刚一伸手,手指上就沾满了素别枝的鲜血。
“代盟主,我们帮他们包扎过,但是伤势太重,必须尽快救……”在前面抬担架的一个汉子气喘吁吁,脸上涨得通红。
“辛苦了。”东方诗明皱眉,连忙吩咐人去叫酒盟的大夫。
但是,就在这时,素别枝微微睁开一条眼缝,看到是东方诗明,连忙豁上全身力气,一把攥住了他的衣角。
东方诗明感到衣服被人揪住,连忙回头去看。却发现是素别枝起伏着虚弱的胸膛,似乎对自己有话要说。
“怎么了?”他连忙俯下身,凑到素别枝脸旁边。
素别枝不断喘息着,但是伤势过重,根本说不出一句话。
试了几下,他只得放弃。又拉了几下东方诗明的衣角,他伸出指头,朝自己怀里的方向点了点。
示意结束,素别枝再也没了力气,瘫软的手臂沉沉摔了下去。
东方诗明连忙握住他满是血液和泥土的手。朝他胸口方向看去,那里似乎有异样的突起,似乎收藏着什么东西。
素别枝已经陷入昏迷。他之所以一直强撑精神,正是为了告知东方诗明此事。
东方诗明深吸了一口气,入鼻全是苦涩的血腥。
探手轻轻进入他的衣襟,东方诗明瞬间摸到了一张湿润的布帛,还有一方包裹在锦囊里的盒子。两者一起抽出,看来就是素别枝心心念念转交的东西了。
拿出来看,却见那张布帛上,密密麻麻写着一些文字,但半数被血水浸泡。那方木盒外面包裹锦袋,应该安全无虞。
识别了片刻,东方诗明依稀看得出这些正是对血雾的研究。解方无比深邃独到,莫非这是前些天素别枝提到过的,来自昇平天的青年药师所著?
头脑恍然大悟,但心头却感到一沉。
琼天殿的毁灭战……并非没有牺牲者。
再看布帛背面,上面写的似乎是一封家信。东方诗明更加确定自己的揣测,眉头渐渐拧紧了。
同时,酒盟的医师大夫也纷纷赶来。东方诗明朝他们看了一眼,拖着沉重的步伐缓缓独自走回大厅。
风声乍然猛烈,吹得他后背簌簌发凉。
既然如此……他要托付的东西就更多了。
回到桌前,他迟缓地握笔,看着平铺的纸张出神。毕竟现状如此,他反而感到难以下笔了。
白绒球还没回来,不过白绒球也送不了这么多东西。东方诗明望向门外,凝眉思考。
柏无缺不辞而别,他要做什么,其实不言自明。既然如此,就把这些布帛锦囊一起送去,相信会有所帮助。
沉吟片刻,他蓦地开始动笔。笔墨如飞,书信挥笔立就。
再一声唿哨,从门外很快“扑啦啦”飞进来一头棕黄的鹰。这是酒盟的信使,看来这次长途跋涉,就得麻烦它了。
黄鹰身躯宽大,翅膀健劲有力。东方诗明三下五除二把东西给它装好,交代一番后轻轻松手,它就展开翅膀,盘旋着向外飞窜而去。
眨眼间,黄鹰就消失在了血雾缭绕之中。
东方诗明仍旧坐在桌案之前,痴痴望着门外,眼前一片迷惘。
希望……一切还不致,无可挽回。
…………
暮色,在双乾镇渐渐沉寂。如同积淀的茶滓,散漫的暮色遁在模糊的血雾之后,沉沉垂下山峡的彼端。
流水汩汩,镇外河流宛如红缦下的翡翠。随着光芒淡去,不起波澜的水流拂过岸边水草。
山林被风声吹彻,树木开始变得萧黄。经历了春夏的一番岁月,万千疏叶开始变得衰老,在浮动的秋风中缩紧躯壳。
镇口,回望着笼罩血色下的稀疏灯火,赋云歌呼吸冷淡,口鼻冰凉。
这一夜,注定是不同的。
双乾镇主动出击,此刻主力已经尽数调离。师父与月参辰、寇武夫率领一队人马朝东.突袭而去,悬灯武僧、醉尘乡率领另一队兵马深入血雾源头。
双面突袭,是为了扳回主动。若能趁此时机覆灭九篝将营,查探血雾源头,也算是对九彻枭影的一次挫锋。
只是,他两边都没能参与,却在这里做毫无味道的留守,可也有些无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