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因为这话,还是因为揭开敷贴时伤口的刺痛。
男人的背影,短暂地僵硬了一下。
“我不是说了我要是死了,你就是洛城最有钱的寡……”
“小石头没有妈妈,已经很难过了,你总不能让他再没有爸爸吧。”
姜棉的声音低低的,“陆太太为了生他而死,将所有的责任都交给了你,肯定也信任你会好好照顾小石头。所以……”
你要惜命。
姜棉看着这个男人英俊的侧脸,心中轻叹。
哪怕自己死去活来,前世今生,竟也没有一次想过要怨憎他,要诅咒他,要恨不得他死。
从未有过。
她想过的最重的事情,也无非是离开他而已。
江眠从来没有什么,你若不好便是晴天,你若安好便是晴天霹雳的想法。
江眠活得坦然,爱他时,一腔赤忱,坦坦荡荡。
就算要分开,她也没想过他要过得多不好。
只不过,好与不好,都与自己没有关系了,不在乎了而已。
听了姜棉这话,陆泊舟片刻都没有回应。
姜棉给他伤口重新贴上干净纱布之后,他随意披上浴袍,朝着屋里走去。
姜棉觉得自己刚才那话大概是惹他不高兴了,他不会和她再多说什么了。
谁知,就在进屋之前。
男人的脚步倏然站定了。
姜棉一愣,下一秒,听到了男人一声冷笑。
“把责任交给我是因为相信我?她在这世上最不相信的人就是我。”
“把责任交给我之后,她拍拍手说死就死了,谁同意了?我同意了吗?”
“既然她那么不放心孩子,倒是睁开眼看看啊。死的时候怎么没不放心呢?”
姜棉哑口无言,她也不想的啊。
但这一声声质问还是让她心里一抽一抽的。
却无法反驳。
不仅立场没法反驳,而且她也找不到什么能反驳的说辞。
说到底,是自己死得太早了。
而且今天姜棉听宫妍说过了,那时她在ICU已经要撑不下去了的时候。
就连医生都觉得到时候放弃了。但他却不同意,陷入了一种极端的偏执中。
后来医生告诉他,她已经没有了求生的意志,身体的损伤已经太严重了,是拉不回来的。
宫妍告诉她,“他可能怨恨你的离开。很好笑吧?他有什么资格来怨恨你的离开呢?但我后来咨询过心理医生。”
“你知道悲伤有五个阶段吧?否认、愤怒、讨价还价、消沉,最后才是接受。”
“我和江誉这种,目前就处在消沉。而陆泊舟……”
姜棉到现在还清楚记得宫妍当时的字字句句。
“他持续在否认和愤怒阶段,没打算走出来,也没打算进入下一阶段。”
此刻,姜棉清清楚楚地想起宫妍的这些话。
眼前,则是看着男人的脸在她面前放大,离得越来越近。
让她呼吸困难,心跳失速!
姜棉吞了口唾沫,“陆、陆泊舟……”
下一秒,下巴就被他伸手捏住。
姜棉在他深不见底的瞳眸里,看到了那从来难得窥见的疯狂。
像是野火,亟待燎原。
“所以,你最好不要学她。”男人的声音低沉沙哑。
不再是平日里的微哑,而是宛如被砂纸打磨过后的沙哑,听起来很是干涩。
明明没有生病,声音却忽然哑了,大抵是因为情绪的影响。
“你要听话。”男人沙哑低沉的声音,听起来宛如蛊惑一般。
一句沙哑而缱绻的话语,缠绕在了两人的唇间。
“棉棉乖……”
翌日一早,姜棉准备好了饭菜和点心,兴致勃勃地想着今天可以去爸妈家。
说不定,可以和爸妈,还有儿子一起,好好吃个饭。
光是想到这个,她心情其实就还不错。
而且陆泊舟昨天就已经回公司开始工作了,今天应该也一样。
那么,她自己去接小石头,自己去面对父母。
没有陆泊舟在的话,她也不用那么紧张戒备,不会那么局促。
这么想着,姜棉心里倒是比较放松。
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餐盒,保温桶,蛋糕纸盒,饼干袋子……
简直跟逃荒似的。
都拎到了玄关外面,站在大门外,就给老钱打电话。
还没有驾照,只能麻烦司机。
但还不等给老钱的电话打通。短促的两声车喇叭声就响起!
姜棉一愣,抬眸就看到橙色的车子缓缓开到了院子门口。
姜棉眼睛一亮,拎着东西就出去了。
将东西都在后备箱里安置好了之后,她钻进车里。
长舒了一口气,向老钱道谢,“谢谢你啊,又麻烦你特意来一趟送我。”
下一秒,姜棉听到了熟悉的男声,从驾驶座传来。
“不用客气。”
姜棉瞳孔骤缩,猛地抬眸看向前方。
坐在驾驶座上的男人,不是陆泊舟还能有谁?!
“你、怎么……你不是去上班了么?”
“今天要接陆朝驰。”陆泊舟淡声道。
“是啊,我以为你是让我自己去接。”
“我倒想这样,但对那老两口,我不是很放心。”
陆泊舟声音平淡,“从陆朝驰出生开始,他们就想要抚养权至今。我还是自己跟着去比较放心。”
说着,他踩了油门,车子滑了出去。
一路上姜棉都有些莫名的紧张,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
究竟是因为昨晚看到了陆泊舟不一样的、疯狂的一面。
以至于现在面对他就莫名紧张?
还是因为马上又要见到父母了,于是有些激动紧张呢?
姜棉难以判断,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坐在后座,陆泊舟坐在驾驶座。
自己一些紧张的小动作,这个男人未必注意得到。
不多时,就到了父母的住所。
她父母住在一个老牌的别墅小区里。
这么多年都没有换过。
临近那个小区了,姜棉就愈发心情忐忑,说不上是个什么感觉。
车子缓缓开进小区,她看着周围的景色,有些怔忪走神。
她是在这里长大的。
在那条步道学过走路,在这条道上,骑自行车摔过跤……
这里处处都有着她的记忆。
太多的回忆扑面而来。
以至于根本没能更好地控制表情和情绪。
“你来过?”陆泊舟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