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近距离的【天雷子】,没人能躲得过!”
刘光玉听着后方隆隆震耳的爆炸声,看着那火光之中闪烁的霹雳闪电,放下心来,整个密室都炸塌了,这小子绝对跑不出来!
这也算为师父报了仇。
就是可惜了那具偃甲……
他心里刚闪过这个念头,忽然脚下一紧,像是有只手抓住了脚踝。
刘光玉心头狂跳,低头一看:“不好——”话还没说完,人已经被拖入地下。
“怎么回事?”
“有爆炸声。”
“师父还在密室!”
上面传来薛铉弟子们的惊呼声,等两个心腹弟子赶到,通往密室的通道已经塌了,浓重硝烟之中,只剩下渐渐熄灭的火焰和滚滚碎石,里面的一切,包括桌椅、饭菜,全部变成灰烬。
众弟子震惊失语。
铁柱观外,包不易和陈玄礼正在等着,忽然观内传出一声巨响,大地颤动,不远处大殿之中冒出滚滚黑烟,心头一紧。
“不会出事吧……”
包不易有些担心,正欲遁地接应,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往西。”
两人松了口气,立刻向西疾行,与铁柱观拉开距离。
等奔出数里之后,众人来到一处密林。
赵无眠从地下遁了出来,手里还提着那位青莲圣使,刘光玉。
“这怎么可能……咳咳……”
刘光玉已经被废了丹田气海,脸色苍白,神色萎靡,看着赵无眠:“你怎么可能……躲得过天雷子……”刚说完这几句,他注意到赵无眠身后披风亮起淡蓝色的光,心中闪过明悟:“阴魔……【孟极袍】……”
刘光玉露出惨笑之色。
这袍子还是之前师父联合尸魔刺杀朱标时带到京城的,现在竟然成了赵无眠的保命之物。
怪不得他能悄无声息越过机关重重的通道,来到地下密室。
怪不得他能在近身爆炸之时,毫发无损。
原来如此……
“我本以为它是个机关人,没想到,竟是一具偃甲,你还真舍得。”
赵无眠居高临下看着刘光玉,淡淡道:“也对,你不是术士,分神操控活人很勉强,机关人的精神意志还在,哪怕抹除的再多,还是会有本能的反抗,术士可以轻易压服,你不行……偃甲不一样,它是死物,只要灵核之内有你的真气,你便能像御蛊、御剑一样,让它如臂驱使……是那个公输家余孽给你的?”
“余孽?”
刘光玉露出嘲讽的笑容:“凡是不臣服于朝廷的,都是‘余孽’?”
赵无眠蹲下身,伸手掐住他的脖子,冷冷道:“老子没时间跟你磨叽,已经有十几个人被这狗杂种抹去了神魂,你最好……算了,我还是自己看吧。”
赵无眠干脆掐印施术,真气凝练成丝,一股脑扎入刘光玉脑后!
“啊!!!”
刘光玉感觉像是有一只手插进了脑袋里,肆意翻找记忆,疼的他身体抽搐,冷汗直冒,与此同时,各种画面涌入赵无眠脑海。
一个全身罩着黑袍的阴鸷形象,开始浮现。
——“公输先生”。
从记忆可知,之前的推断大体不差。
这位公输先生,就是公输家的嫡系后裔,身怀公输家传承信物【玉琥】,《种魔诀》造诣极高,只不过,刘明瑞、刘光玉师徒也不知道他的具体身份。
他与人见面,从来都是身披雾隐蛛丝外袍,从上到下,一丝不透。
二人只知道他现在就在阴阳道内部,其他的一概不知。
甚至就连前几次来会面的人是本人还是偃甲,都不能确定。
数月前。
刘明瑞布局筹谋常遇春遗体,意图东山再起,奈何知道地宫术阵防御图的只有郭仲文,郭仲文又是阴阳道长老,英名远播,不可能从他口中得到图纸。
刘明瑞便将主意打到了他孙子郭敦儒身上,希望通过他,逼迫郭仲文就范。
郭敦儒很好抓,此人二十出头,修炼不勤,术法不精,还喜欢拈花惹草,就是一个纨绔而已,只用了美人计,就将他抓到手,然后传信郭仲文。
刘明瑞一直担心,郭仲文不会妥协,万一拼上孙子性命,将消息泄露,不但计划要泡汤,还会惹怒阴阳道这尊庞然大物。
但没想到,过程出奇的顺利,郭仲文直接就给出了术阵分布图。
因为那时,他已经不是他了。
刘明瑞也是绝顶聪明的人,从言谈举止之中,就判断出郭仲文中了摄心控魂之术,背后还有人——白莲教中也有此类功法,三尊之一“菩提尊”就精擅此道。
刘明瑞顺势寻求合作,并为此奉上白莲教珍藏的两颗【黄晶】,公输先生答应,二人一拍即合。
【黄晶】是制作灵核的上佳材料。
这种晶体往往成于洞天福地、灵气充沛之地,拥有吸取和储存真元和精气的奇异特性。
若在它表面镌刻云篆,再向其内部种魂,久而久之,便能蕴生出灵智,是历代机关师、偃师梦寐以求的宝物。
机关兽的核心中枢,就是黄晶,也只有黄晶,可以循环利用,不像舍利子,只能当一次性电池。
刘明瑞送出两颗黄晶,足见诚意,公输先生也没吝啬,送了他一件小礼物。
就是方才密室中自爆的偃甲——昔日公输家镇门五星中的土行“地候星”。
所以它才能够遁地,拥有那般力拔山河的巨力。
原本它有四境功力,可惜灵核损坏了……
刘明瑞不需要这种三境累赘,转手送给了亲传弟子刘光玉,并让他充当中间人,在他前去京城盗尸期间,替公输先生准备材料,办一些他不适合出面的事。
比如,隐藏暴露的郭仲文和郭敦儒。
以及,被下毒暗害的大司命宇文英!
——之前施展火行阴阳术,假冒宇文英的人,是公输家另一具镇门偃甲,也是公输先生手里保存最好的一具偃甲,五星之“荧惑”!
公输易当家时,这些偃甲皆已失去灵性。
公输先生修成《种魔诀》后,重新将其点亮激活。
赵无眠理清来龙去脉,睁开眼睛,冷笑道:“公输家与阴阳道没白交流啊,阴阳道得到机关术,公输家得到五部术法绝学,造出镇门五星……怪不得那具四境偃甲能施展《六阳焚天术》……”
“你现在知道也晚了!”
刘光玉身体颤抖着,搜魂的后遗症还在继续,脸色惨白,满头满脸的汗水,缩在地上,恨声道:“只要徐达攻上黍谷山要人,阴阳道交不出,大战就会爆发!阴阳道内两个闭死关的五境就会惊动,徐达孤掌难鸣,必然重创!偃月卫也会损失惨重,驻守古北口的冯胜闻讯,定会秘密回援徐达,届时,关外狼蛮便可趁机攻破古北口长城,屠戮北平!你,也一样要死!”
说到最后咬牙切齿,满脸都是大仇即将得报的快意!
“……”
赵无眠无语地看着他:“你这是中了操梦术吗?大白天开始说梦话?”
包不易二人倒是让他的话吓了一跳:“大人,古北口外还有狼蛮?”
赵无眠点头:“北元大将,乃儿不花。”
二人吃了一惊,他们对这个名字可不陌生,乃儿不花曾是北元太尉,一度归降朝廷,但在洪武九年复叛,回到北元。此人性情卑劣,武功极高,修炼《长生天神功》已达化境,《苍狼七杀》刀法也是无与伦比。
若是他趁冯胜离关回援,突袭古北口,那古北口还真有可能失陷。
这样就算日后能将他打回去,关内军民也必然会遭到掳掠洗劫。
这将是场灾难。
包不易大怒,恨不得一拳打死刘光玉:“天天盼着天下大乱,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陈玄礼正色道:“军情紧急!大人!”
“一切已成定局!”
刘光玉看着他们的表情,畅快大笑,他死盯着赵无眠的脸:“徐达现在已经到黍谷山下,宇文英却在我手里,阴阳道拿什么交?!事关燕王朱棣、当今皇子、朝廷威严,徐达不打也得打!赵无眠,我在黄泉道上等着你!哈哈哈哈哈!”
刘光玉仰天大笑。
包不易更急了:“大人,要不我现在赶去黍谷山,传讯大将军!”
“不用着急。”
赵无眠淡定如常:“事要一件一件办,不要小看大将军,也不要小看冯胜。只要黍谷山打不起来,之后的一切都是屁话,大将军是不会动手的。”
刘光玉一愣,脱口而出:“不可能!”
赵无眠懒得理他,下令道:“把他的衣服给我扒下来!”
包不易狰狞一笑,马上开始脱刘光玉的衣服。
刘光玉大惊,疯狂挣扎:“你们要干什么?赵无眠!士可杀不可辱!”
陈玄礼呸了一声:“狗屁的士!”
赵无眠脱下飞鱼服收好,伸手在脸上一抹,功法运转,整个身体、面孔开始迅速变化,短短几个呼吸之后,他变成了刘光玉,与地上的人一模一样。
赵无眠顺手接过刚扒下来的衣服,一件件穿好,新的青莲圣使崭新出炉。
二人相对,好像镜子的两面。
“《伶官宝鉴》……”
刘光玉越看越震惊,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你、你要干什么?”
“当然是去见你的好朋友,郭敦儒。”
赵无眠顶着他的脸,用他的声音说道:“术士术法、剑师御剑都有其极限范围,一旦超过,术法崩溃,飞剑坠地,机关人和傀儡也是一样,同样需要引导者,在幕后操控郭仲文的,正是他的好孙子郭敦儒!现在机会难得,郭仲文受伤,郭敦儒又是个废物,你说……要是我变成你的样子去见他,他会不会对我出手?”
答案是,不会。
如此惟妙惟肖,那废物根本发现不了。
刘光玉的心一下子凉了:“赵无眠!你不能……”
“送他上路。”
赵无眠转身就走。
包不易抓住他的脑袋,双手交错,咔地一声轻响,扭断了脖子。
刘明瑞倒地,死不瞑目。
包不易快步跟上:“大人,他们藏在哪里?”
赵无眠抬眼望向西方:“此处往西十三里,乱葬岗。跟我来。”
乱葬岗这种地方,一听就知道好不到哪去。
赵无眠在前面领路,包不易、陈玄礼在后方紧跟,很快来到城西乱葬岗,果然坟茔丛立,阴风阵阵,鬼气森森,不时再响起几声乌鸦怪叫,让人心惊胆战。
陈玄礼、包不易换了一身常服。
赵无眠手持折扇,大摇大摆带着两人走入坟地,来到东南角一处墓碑前,伸手在墓碑边缘连敲三下,机括响起,墓碑前方三尺露出一个向下的通道,深不见底。
包不易、陈玄礼对视一眼,怪不得找不到,白莲教的地方竟然这么隐秘!
赵无眠走了下去。
“刘兄?”
三人刚走下暗道,前方廊道拐口主动探出个脑袋:“是你吗?”
这警觉性让三人一阵无语。
赵无眠笑道:“不是我还有谁,怎么样?郭兄弟,听说令祖受伤了?”
“嗯。”
郭敦儒走了出来,身上穿着玄黑色绸衫,模样倒是很清秀:“还死不了,让他自己慢慢疗伤吧。还要多久才能出去啊?我都待腻了。”
赵无眠故作关心:“少酒少肉吗?”
“那倒不是。”
郭敦儒挠了挠头:“就是待得烦了,每天除了睡觉,就是对着两个活死人!”
赵无眠道:“这话不能问我,得问她。”
郭敦儒立刻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她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哪里敢问……”
赵无眠搜魂之后,通过刘光玉记忆里的郭敦儒表现,猜测这位“公输先生”可能是个女的,郭敦儒并未像其他机关人一样被抹去神智,而是被摄心术放大了心中的爱欲,变成唯命是从的舔狗,所以他能自由行动,但又很听话。
麻烦的是,郭敦儒同样被下了封印。
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影子,凡是有关此人的事,问不出,查不出。
刘光玉几次旁敲侧击,连郭敦儒自己都想不起来具体是谁,这类摄心控魂之术当真无懈可击!
几人拐过走廊,入目是一间空阔的密室,地下放着不少熟肉、炒米、枣子、花生、鱼干之类的干粮,在角落里盘腿坐着两个人,一个外罩黑袍,白须白发,正是云中君郭仲文,另一人面色青黑,身中剧毒,大司命宇文英。
郭敦儒带着人走进来,这才想起来问道:‘刘兄,这次来是做什么?送饭吗?’
“不是。”
赵无眠出其不意,一指点中他背后大穴,封住他的功力,淡淡道:“是来送你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