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丐睁大眼睛,望了半响,也议论了一番,均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齐地摇头,都道不晓得了是甚来历。
统不翁解释道:“这是上代帮主的遗物,解帮主正是老夫的授业恩师,恩师故去后,这块玉便传到师叔“怪客神龙”宋铁拐的手中,这埠玉产自北海,乃寒玉,触手冰凉,宋师叔聘得高匠,刻上了花纹图案,遂成了宋师叔随身携带的信物。“
“恩师传这块玉与师叔时,用意乃让宋师叔接掌丐帮的,但宋师叔游戏风尘,宛余神龙见首不见尾,连老夫也是在跟随恩师学艺的时得谋一面,宋师叔行踪不定,恩师只得作罢,肃言丐帮见“寒玉令”如见帮主,后来,丐帮便分由老夫和牟师哥执掌,如今“寒玉令”既出,正是我们丐帮由分而合的契机。”
群丐个个面有喜色,欣喜异常。
统不翁又道:“如今‘寒玉令’既出,虽已重归丐帮,但牟老兄无故失踪,生死朱卜,帮主之位,只能由老夫暂代,一旦寻着牟老兄,便当众由各位兄弟推选一位帮主,众位兄弟以为如何?”
群丐中有人大声道:“还何用推举?他妈的多费事,统帮主就任便了。”
张大海也道:“不错,师兄,你就任帮主,却是最好不过了,况牟大师兄生死未卜,多半已为魔教所害,这。……。”
“好,群龙不可无首,老夫今日斗胆就任了,以后之事,尚请众位兄弟鉴察。”
群丐齐地叫好,狂呼痛饮,好不痛快。
群丐自分舵被血洗后,流落江湖,受人冷眼,今日丐帮合一,分舵复兴,正是扬眉吐气的事儿,心情开怀,觥筹交错中,直至天明。
天刚天亮,统不翁将诸事处理,分配各丐化任务之后,正准备散席,忽然一个弟子急匆匆走进来,满面大汗,手执着一张素笺。
统不翁接过观看,老脸一忽数变,沉声道:“大家准备应战罢。”
群丐见统不翁脸上变化,只道魔教得知讯息,前来围攻,忙跄踉拿出兵刃,只是大多数都是赤手空拳,并未带兵刃来。
景月上人见统不翁神色不对劲,连忙问道:“统帮主,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本来景月上人是昆仑一派,丐帮中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不便过问,但现在丐帮势单力弱,便忍不住问了这一句,这并非多管闲事,实出于侠义之心。
统不翁见他问及,也不好隐瞒,道:“山西无花谷的无花门主厉天珠,本是玉面书生妻子,这次武林人士齐聚嵩山,亲睹白周剑死于萧盟主掌下,无花门无力与萧盟主对抗,只好迁怒于武林人士了,想不到先下手的却是丐帮,嘿嘿!”言下颇有轻视之意,但心中却异掌吃惊,盖因无花门还请了另外一位隐迹多年的武林高手,只是神色之间,如何能让景日上人瞧出内心的担忧?
景日上人诧异道:“统帮主,这是怎么回事?武林中人不是说山西无花门已被玉面书生血洗了么?为何门主反成了他夫人,并要为他报仇?”
统不翁一顿,不由得语塞。
景月上人沉思半响,满腹狐疑地道:“中秋嵩山一战,虽说是和魔教决一死战,但魔教中人只派了几个小脚色上阵,显然别有用意,玉面书生突然现身,无形中又变成一场围攻玉面书生的盛会。”
“以玉面书生的武功,无花门岂有幸免之理?玉面书生既然杀得厉南天,为何又不杀他的后人及门下弟子?”
统不翁道:“这个老叫化也不大清楚,多是由于厉天珠美人胎子,玉面书生一时心动,忍手不杀也不一定。”
景月上人摇了摇头,道:“统帮主,恕老衲明言,老衲总觉玉面书生这桩武林公案实在有些糊里糊涂,个中破绽百出。”
统不翁一听,登时不高兴了,嘴中却道:“上人不妨说出来,大家参祥一下。”
景月上人道:“在少林一战中,以玉面书生的武功,连萧盟主尚且不如,何以却不曾杀一人,教人难以相信的是,众人屡屡以语言相激,他却一忍再忍,难道仅为杀害少林三长老而内疚于心?”
“一尘道兄长剑被打落,试想无形剑气无坚不摧,为何反要射到剑上,而不直拉取人性命呢?大觉禅师、空空师太等人都只是受了内伤,并非心脉俱断,以玉面书生的功力,若非手下留情,焉在幸免之理?”
“更有一处,在萧盟主和玉面书生打斗中,萧盟主数次露出破绽,玉面书生未施展辣手,这一战事关生死存亡,就算两人是结拜兄弟,也不应有此举呀,至于玉面书生心内怎么想,老衲就不得而知了,总之,老衲只是觉得内中实在耐人寻味。”
统不翁脸色一忽数变,冷冷道:“那么上人认为,以前种种公案都非玉面书生所为?”
景月上人一怔道:“统帮主误解老衲的意思了,老衲只是觉得内中可能还有文章。”
张大海粗声道:“帮主,那玉面书生在河南救过丐帮,我们对他的夫人当怎生打发?”
统不翁皱了皱眉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丐帮也绝不含糊,你先带兄弟们巡查一下,别让无花门的人毁了丐帮的产业。”
张大海虽为丐帮长老,但对帮主向来忠心耿耿,闻言躬身应是,带领十几个兄弟退去。
统不翁见群丐有的手执兵刃,有的紧握拳头,心中微觉安慰,忙对群丐道:“众位兄弟不用紧张,我们以逸待劳,尽占兵法之利,大家尽可以再痛饮一番。
群丐齐声道好,又回到各自的酒席上大喝。
统不翁微微一笑,招呼景月上人落座。
半盏茶功夫,张大海忽尔回来,对统不翁小声道:“帮主,无花门已来到大堂前了。”
统不翁放下海碗,高声道好,遂又对群丐道:“无花门也算是有名气的门派,和丐帮的交情也不算浅,众位兄弟没有我的号令,不得轻举妄动,自可在此吃喝,此事由我应付。”
群丐乐得自在,齐声答应,统不翁紧了紧衣服,和景月上人,张大海,香主陈大成四人一齐走出大堂。
在离大堂外三丈的街道中,已站满了人,其中两个年轻貌美的女子,一个白发老妪,只见两个女子当中,一个修眉弯黛,秀目生嗔,削肩峰腰,婷婷站立,显得婀娜多姿,一袭青色衣裙,更显脱俗,一张吹弹得破的粉脸上,隐含着一股令人凛然不可得犯的煞气。
统不翁一见之下,暗吃一惊,暗道原来是萧晴女侠,已有数面之缘,且曾在百毒门救过她一次,为何……?
另一女子俏立在萧晴身旁,正是在嵩山少林外携手与玉面书生飞掠而至的无花门主厉天珠,此刻厉天珠一张娇面带着浓浓的哀愁,显得格外苍凉而美丽,形锁骨立,伶仃如凫,一双凤目正目不稍离地盯着统不翁四人,眼中闪出的怨恨,足令四人顿感栗栗危惧。
那老妪五十开外,两鬃染霜,宛若七十开外的人一般,脸布皱纹,目中充满杀气,一身素袍无风自动,不时,以灼灼的目光瞧向厉天珠,便会将一腔怒火转化为浓浓的爱怜,双目似欲说话一般。
统不翁心中惊震,暗忖:“今日大事不妙,连远在天山绝顶的天山雪姥也被厉天珠拉拢,看来今日又得血战一场了。”
转而又想:“萧晴武功虽然极高,但自己于她救命之恩,谅她也不会将丐帮怎样,待会虽用话将她扣住,令她不能对丐帮下手方为上策,至天厉天珠和天山雪姥,可难说了。”
忽尔景月上人越步上前,打了个问信,神色安祥道:“雪姥别来无羔?三十年一别,想不到我们又见面了。”
“毕大哥,会是你,声音之中,微显抖颤,几已干枯的老脸也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潮。
“景日上人脸色黯然,深有感触地道:“不错,老衲正是昔年的毕凌霄,三姑,这三十年来你过得可好么?”
天山雪姥眼中滚下两行混浊的老泪,哽声道:“有劳毕大哥动问,这几十年三姑都在天山渡过,数十年如一日,日子既过得平淡又快乐,你呢?”
统不翁惊异不定,难道景日上人和天山雪姥竟是老相好,丐帮本已势单力薄,这一下若景日上人冷眼旁观,丐帮可就遭透了。
景日上人心下波澜起伏,几十年的禅定仍掩不住三十年前的往事,望着业已老态龙钟的天山雪姥,心中不禁恻然,声道:“三姑,不要说了,当年全是我的错,若不是你为我干了错事,也不会累你苦苦守戒,三十年不下天山,但我这三十年来,又何尝下过昆仑一步?唉,往事俱矣,何堪再提,徒唤伤感罢了。”
“毕大哥,不用说了,当年我俩都有错,我们不应欺骗师门,唉,终于我们都自食其果了,唉,都不用提起了。”
一同前来的厉天珠、萧晴,此时尽管有满腔的仇恨,也不禁听得呆了,难道两人昔年竟是一对情侣,抑或……!
景日上人长叹一声道:“三姑,我们都已老了,再也休提那事了。“
话音刚落,突地天山雪姥声声俱厉在质问道:“毕凌霄,既然我们都不再将当年这事提起,那人为什么现在又重下昆仑,助口是心非的伪君子来围攻我徒儿的丈夫,你今天若说不出个道理来,你休想得以脱身!”
景日上人突见天山雪姥声色俱厉,心下凛然,三十年前,她的武功便已高出自己,三十年的苦修,和自己相比,更相去甚远,她一插手此事,丐帮可就大大不妙了,心念未尔,统不翁嘻嘻道:“雪姥稍安勿燥,有甚么事儿大可慢慢商量。”
“商量个屁,统老儿,你给我放明白点,今日你们若说不出因何杀害玉面书生,老身今日一个也不放过!”
统不翁见天山雪姥怒气排空,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得瞧向景日上人,盼他能周旋一二。
景日上人长叹了一口气:“三姑,三十年,你的火气还是这么大,性格一丝儿也没有改!”
天山雪姥冷冷地扫了一眼景日上人,长叹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思潮,冷声道:“冲着你有份围攻玉面书生这一点,我们的交情便已断绝再无纠缠,今日便要在手下见上真章,看你三十年来有没有将昆仑派的功夫搁下。”
厉天珠接口道:“不错,若说不出个所以然,小女子杀尽害夫之人!”音语之中,既充满失夫之苦,又充满对仇敌之恨,令众人心生惧意。
景日上人交将禅杖由右手转交到左手,郎声道:“厉姑娘可知玉面书生所犯下的种种公案,都足以令其死无全尸?”
天山雪姥叱道:“毕凌霄尔敢说出这等话?”
厉天珠听了,心下满是无尽的绞痛,自与白周剑春风一度这后,两人情深意笃,夫妻恩爱,乍闻别人对夫君竟是如此评价,心中如何不痛,但反觉有为夫君一洗冤耻的决尽,心中虽难受,仍神色不动听着。
景日上人见天山雪姥也没有出手之意,遂道:“玉面书生先是在山西野株林中无故杀戳了崆峒派十八条人命,继又杀害少林三长老,罪大恶极,这还不能构成他的死罪么?在山西一连毁了数女的名节,血洗山西分舵,更是人神共愤。”
厉天珠狂喊一声:“错了,你们全部都错了啊,白朗,你死得真冤枉呀!”厉天珠哭喊着,软软的倒在萧晴的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