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叹一两句过后,徐怀谷转向那一栋木楼,敲了敲门。很快里边便响起了脚步声,随即门啪地一声从里边打开,正是李思青站在门内,单手握剑,半眯着眼看向门外,神色警惕非常。
李思青本来还以为是哪位宗门兄弟来找他,所以特地随手带了把剑防身,毕竟这几天找上他家门要和他决斗的人也不在少数。
然而此时他开门一见,竟是徐怀谷站在门外,不禁愣了一愣,随即大喜过望,忙道:“徐兄弟,怎么是你!你什么时候来的清风谷,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快请进!”徐怀谷低头瞥了一眼他手中的剑,别有意味地笑道:“你这家门,恐怕还不太好进啊。”李思青这才意识到自己提把剑给他开门,似乎不太妥当,于是忙把剑收到背后,陪笑道:“哪里的事,我这不是不知道是你来了吗?你是不知道最近这宗门里头的形势,那可是处处对我不友好,个个都想把我吃了似的。我也是不得不小心,怕自己一开门,就被临头砍了一剑,岂不是再也见不到徐兄弟你了?”徐怀谷不理会他的油嘴滑舌,只笑了两声,边走进木楼里,边说道:“昨夜在酒楼里就已经见识过了。”李思青请徐怀谷在桌子边坐下,如玉也安静地随他走进来,在一旁坐下,一声不吭。
随即李思青又去端了几杯水来,给徐怀谷和如玉面前各放一杯,自己面前也放一杯,笑道:“喝茶喝茶。”徐怀谷低头看一眼,不动声色地把眼前水杯往前一推,说道:“你我相见,就喝这些东西?没点别的招待客人?”李思青当然知道徐怀谷指的是什么,便笑了笑,有些为难说道:“大清早的,喝酒容易误事,晚上再陪你喝。”徐怀谷坏笑两声,道:“误的什么事?”李思青只推说道:“修行大事。”徐怀谷愈发笑得意味深长起来,道:“我都说了,我昨夜已经去过酒楼,谢谷主我也已经见过了。你给我老实交待,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这都不跟我说,还够不够兄弟?”李思青眼珠一转,便知道徐怀谷已经知道一切了,只得坦白地笑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和安筱雨结为道侣而已,算不得什么,哪有咱们兄弟之间喝酒聊天重要?所以我一见你来,头一件想到的事便是与徐兄弟你好好一聚,先聊一聊,这件事等到我们聊完之后再说也无妨,反正比不过我们兄弟情谊。”徐怀谷斜眼看他,摇了摇头,笑道:“这话你敢在安筱雨面前说出来,我才算你真英雄。”李思青一拍胸脯,立马豪气冲天道:“开玩笑,我李思青是什么人,难道还怕她不成?我向来把兄弟义气看得最重,别的什么都比不上,你也是知道的!”徐怀谷见他这牛皮吹得未免有些过大,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笑道:“行了,少吹点牛,就你那德性我能不知道?得了便宜就好生安分点,多少人背后眼红呢。”李思青颇为得意地笑了笑,没再说话。
徐怀谷笑问他道:“怎么拿下的,仔细和我说说?”李思青笑道:“凭我的长相和品性,还用说怎么拿下?她对我仰慕已久,我勉为其难地答应了她,就这么简单。”徐怀谷抿嘴,摇了摇头,抬腿便要走,道:“我可是真心实意问你的,再这么说话,我可就走了。”李思青忙拉住他,低头想了一想,便笑着如实说道:“你想听,我说给你便是。其实说起来真不复杂,特别简单。不过是我俩一起代表清风谷去了这一趟边境,一来二去的也就熟识了。你说,这人的感情也是奇怪,不过是朝夕相处几天,多说过几句话,心里就会生出些眷恋来。我也不知这算不算喜欢,总之和她相处还是挺愉快的,她和我的想法也差不多。我们剑修也不爱绕弯弯肠子,互相说明知晓之后,就这么着了。”李思青挠了挠头,又有些苦恼地说道:“本来我俩也不想张扬,可安筱雨好歹是嫡传,谷主那边总是躲不掉的。她便去和谷主说了此事,哪知谷主一下就大肆宣张起来,这下子全宗门的人都知道了,闹出了不小风波。不仅是我,连她也后悔去和谷主说了此事。”徐怀谷笑道:“这么说起来,倒是你们谷主的不是了?”
“也不能说是她的不是,但我们觉得实在没必要。本来我们只想低调些,如今一来,倒显得我们过分张扬做作了。”徐怀谷便劝道:“如今妖族之事闹得正凶,想必你们宗门之前也是一片压抑。她不过想借着此事将宗门气氛活跃起来,你也多担待些。她作为这么一大宗的宗主,处处都得为宗门考虑,也实属不易了。”李思青点点头,道:“我知道,谷主这些日子确实消瘦了不少,都是为那些事殚精竭虑导致的。说起来也丧气,前段时间我们也得到了消息,据说兴庆都被妖族攻下来了,不知道是真是假?”徐怀谷叹了口气,点头道:“是真的。约莫就在除夕那几天,妖族打下了兴庆,大余国已经亡国了。”李思青眉头一下就皱起来了,道:“迟早妖族也要打到我们宗门上来的,到时候可如何是好?”徐怀谷摆了摆手,道:“好不容易见面,先不谈这些,聊些别的。”李思青也觉得提到妖族有些无趣,便问道:“余芹呢,你们俩一直都走在一起,怎么不见她?难不成先回扶摇宗了?”徐怀谷摇头道:“没有,她在我们住的竹楼里闭关,要破五境了,只怕你这一两个月里都见不着她。”
“五境可是个关键境界,本命飞剑可选好了?”
“有一把仙兵,伴在她身边已经两三年了,差不多也可以炼化了。”李思青有些羡慕地说道:“不愧是你身边的人,破五境都能有把仙兵做第一把本命飞剑,够大手笔的。我这如今好不容易混到个七境,身上都还是一把上等法宝剑罢了。”徐怀谷笑笑,换了个话题,道:“听说柳婉儿回宗了?她在中土学剑如何?”一谈到柳婉儿,就连李思青都有些得意,他自豪地说道:“了不得,中土真比我们东扶摇洲厉害多了。她如今是七境,虽说境界没那么高,但是她才认真学了几年剑?比我学剑的日子少了一半,境界却是和我一样的。再者,就算境界相同,我也远不是她的对手。她那剑术与剑意,与我们清风谷的都不太一样了,据说是融会了中土好几家大剑宗的精髓,比我实在是高多了,就连谷主都点评说有‘开创之资’。”开创之资?
那倒确实不一般。世间剑道众多,学剑易,然而能开创出自己的剑法却极难。
每一位真正能有自己独到的剑术与剑道的剑仙,起码都是一宗之主,许多远古宗门的传承便是由此而来。
徐怀谷心底里为她感到高兴,点头笑道:“那确实是件大好事。”
“而且我看我们谷主那模样,像是想把下任谷主的位子给她似的。不过也确实,如今清风谷年轻一辈中,论起资质与慧根,都是柳婉儿拔尖,这下任谷主的位子非她莫属,大家也都服气。”徐怀谷一听,便皱眉问道:“她自己愿不愿意?”李思青有些诧异,道:“那有什么不愿意的?我们清风谷在东扶摇洲的剑宗中排不上第一,第二第三肯定还是有的。这么大一个宗门的一宗之主,多少人求都还求不来呢!”徐怀谷担忧说道:“你不了解她,只怕她心底并非乐意。就算嘴上答应,只怕也只是不愿意辜负谢前辈的期望罢了。”李思青不太能理解,只得问道:“那你要去见她吗?”徐怀谷点点头,道:“肯定得见的,只是我还不知道她住在哪。”李思青笑道:“这个好办,你既然要见她,我帮你去联系。安筱雨和她要好,依我看,不如我们几个约好去酒楼里吃一顿酒,有什么话,在酒桌上自然就谈开了。”徐怀谷敏锐地察觉到他话中深意,便笑了笑,道:“这会子喝酒都不得自在了?是不是她不许你喝,所以才硬要扯上我的名头?”李思青眉头一皱,凛然道:“怎么可能!我李思青……”话未落地,只听见木楼门口又传来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他,李思青只得站起身去开门。
当然,去开门之前没忘记随手拿起那柄剑。
“李思青,家里来客人了?我怎么听见你在和谁讲话呢?”清冷的女声从门外传来,徐怀谷一听便知是安筱雨,李思青忙不迭把手中剑丢在了一边,这才快步上前开了门,满面堆笑道:“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安筱雨可不理会他的客套话,只把腰间剑鞘解下,缓步探头走进楼里,见有两人坐在桌子上。
仔细一看是徐怀谷和如玉,顿时也有些吃惊,道:“徐怀谷,你什么时候来的?”徐怀谷站起身,客气笑道:“昨天刚来的,这可不就来找你们了吗?”李思青也附和笑道:“是啊是啊,徐兄弟这才刚来没多久。我还准备上门叫你来着,没想到你就自己先来了。”徐怀谷各看了二人一眼,笑了笑。
安筱雨有些不太好意思,便在桌边坐下。她留神看了一眼二人眼前茶杯,里面盛的是水,并没喝酒,这才笑道:“难得。”李思青又端了一盏茶水来,放在安筱雨面前,这才坐回了原位,笑道:“我也说,徐兄弟难得来一次清风谷,咱们做东道主的可得好好招待他。”安筱雨笑了笑,不说话。
徐怀谷打趣笑道:“你们二人准备什么时候办喜事,我好赶紧把这份子钱给出去了。再等上几天,怕是花的一分不剩了。快点将喜事办了才好,也搬到一起来住,给人家外山弟子腾间好住处来。”安筱雨有些脸红,李思青却笑道:“这事也不归我们管,都是谷主定下的。二月二,龙抬头,她说是个好日子。”今日已经是正月二十九了,这么算起来,不过三四日而已。
徐怀谷自然乐得看见他们两人喜结连理,便诚心诚意道了两句喜,一直没吭声的如玉也在此时学徐怀谷的模样,拱手给二人道喜,让二人颇为意外。
几人又聊了些不痛不痒的闲话,李思青便趁机说道:“徐兄弟好不容易来一次咱们谷里,恰好柳婉儿也回来了,我寻思着不如你去告诉她一声,约她今日或明日夜里一起去酒楼吃一顿酒,叙叙旧情,岂不好?”安筱雨听罢,也点头道:“好,那我就去告诉她。日子便定在明日晚上吧,今天我们还得去谷主那边一趟,你忘了?”李思青一拍脑袋,恍然道:“正是,我差点忘了。那就明晚吧,徐兄弟有空没?”徐怀谷自无不可,于是几人约定下时间,徐怀谷便告辞离开了。
李思青好说歹说要留他再坐一会儿,徐怀谷却知道二人正是要独处的时候,知趣地不肯留下,依旧离去了。
清风谷山间风景不错,徐怀谷离了李思青的木楼,并未立刻回自己竹楼里,而是在山间闲逛起来。
如玉便跟在他身后,呼吸这山间的气息,他也觉得畅快许多。二人走了好一会儿,如玉便觉得不自在,回了好几次头往身后看去,却见山路上空空荡荡,并无一人,更是有些起疑心。
他加快步子走到徐怀谷身边,悄声说道:“先生,好像有人在跟着我们。”徐怀谷脚步依旧不急不慢,从容说道:“从我们出了李思青的家里,她就一直跟着了。”
“原来先生早就知道,那为何不把她揪出来?”
“不急,且看她的来意究竟为何,打草惊蛇了反而不好。”徐怀谷继续往山上走去赏景,如玉皱了皱眉,继续跟上徐怀谷,但也对那跟在他们身后之人越发留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