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客川看着男人,再三确认下,便可以肯定,这位莫名出现并向自己搭话的矮个子身上,时不时流露出少许玄灵气息。
粗略思索一番,他口中那颗商会失窃的金元珠,大概就在其自己身上了。
这矮子是个二境修士。
男人将手搭在素衫青年的肩上时,手中便悄然凝聚出一抹微不可查的浅紫色印记。
掌心藏毒,欲出手杀人。
估计是看青年和姑娘二人,一个衣衫朴素,另一个,身上更是算不上整洁,有着在东关下面对叶闻双时受的轻伤,以及一些泥泞沾染,便觉得这两个初到尉州的愣头青,看着真是十分好欺负,便生了个栽赃嫁祸,杀人跑路的主意。
喻公子在心底冷笑,只在那掌心毒摁在自己肩膀上之时,右拳便已经攥紧,正打算一拳轰杀这个没事找事的笑面虎。
却又听见他口中说到十年前清风榜的消息,喻客川饶有兴致,暂时放下的出手的打算。
至于那掌心毒,如同玩笑一般,刚触及素衫青年周身覆盖的微薄星辉,便无法再渗入一分一毫了,喻客川左膝盖处的青色痕迹,发出微弱亮光,那股毒气忽然间生了灵智似的,拼命向外逸散,但刹那间又被清痕尽数吸了个干净。
矮个男子对此浑然不知,仍旧对他的毒术十分自信,脑海中还想着,一会儿这山里来的土包子,倒地不起,口吐白沫,自己便立刻从他身上摸出一颗金元珠,大喊道:“逮到凶手了!”然后向榆山的蠢货讨要些酬劳,不给也没事,再不济,也能把旁边这个略有姿色的美人胚子收入囊中,随后自己全身而退。
矮子的如意算盘在脑海中打得框框作响,素衫青年似笑非笑地盯着他,似乎在等待他好好解释一番。
也罢,反正是个可怜的替死鬼,就让你死得明白些。
如此想着,矮个男人便俯下身子,实际上他本就生的矮小,站得笔直,也没比坐着的喻公子高出多少,只是略微躬身,便与素衫青年平齐了。
苏笑颜看着这一幕,实在觉得有些滑稽,不免想笑,好在忍住了,便赶快凑过耳朵来听着。
眼看姜定升离得近了些,矮个男人这回算是知道小声点儿了,他伸手遮住嘴说道:“同样是四位星灵修士,上一届十年的清风榜,比起这一届的,众说纷纭,这么多年过了,唐家那位女子星君,哦不......现在已经破开十境称星尊了,那可他妈的是化境的星灵修士啊,多恐怖!你想想,榆山偌大个山门,弟子虽多,却连个星君星尊都没有,只能靠着老山主赵毓镇着,可少了真正顶尖的后辈,榆山哪敢跟唐家叫板?”
素衫公子就这么听着矮子滔滔不绝,同样觉得好笑,这榆山是怎么招他惹他了,能让这厮如此夸大其词,将好端端一个山门,贬得如此不堪。
喻客川夹了一颗花生米,随口问道。
矮子在心底暗暗骂了句:啥也不知道的土包子,我呸!
想虽是这么想,这边却又好奇,自己的掌心毒功力是不是退步了几分,寻常人中了自己这招,往往不出半句话的功夫就该栽倒在地了,身体素质好些的武夫,勉强能多称几息时间,怎么今日解决一个羸弱不堪的愣头青,反倒迟迟不见效果?
无奈,矮个男人只得再次好声好气地说道:“小兄弟,你是不知道星灵修士是个什么概念呐!”
素衫青年笑了笑,忽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对了,那庆陵城的商会丢掉的那颗金元珠,能值多少两银子啊?”
闻言,矮子故作姿态沉吟一阵,便扬着嘴角对着眼前的青年伸出四根手指。
“四百两?”
喻客川顿时挑起眉头,大感兴奋。
这位二境的矮子修士颇为不屑,暗自骂了一句“土包子”,说道:“像小兄弟这种见识不够的人自然不懂,那可是用来破开第五境的珍宝,四百两银子,换来大好前程,本就是稳赚不赔的买卖,也是那商会看在榆山少子的面儿上,才肯开出四百两银子的价格!”
“这样啊......”
素衫青年忽然转头看向姑娘,眉开眼笑,“苏小姐,此行快哉!”
语落,苏笑颜不知所以,还未来得及去深思此话含义,就这么怔然看见,坐在对面的喻公子,猛然起身,右手紧握成拳,没有给人留下丝毫反应的余地,快若闪电,向着身侧矮个男人的腹部,猝然轰出!
喻客川的拳风带起一阵剧烈的呼啸声,紧接着便是一声沉闷的声响,拳头生生砸近矮子的腹中,向内形成极深的凹陷,触目惊心。
矮子来不及反应,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五脏六腑好似在体内同时爆碎开来,他眼珠上翻,只剩下眼白,一声模糊而又痛苦的呜咽从喉咙中发出。
喻客川赶忙收了力道,这才没有让拳头连带着胳膊一同穿过这位不知天高地厚,妄想狠下毒手的二境修士的身躯。
饶是姑娘清楚喻家三公子的斤两,也被这没来由的一幕吓了一跳,双唇微张,说不出话来。
让苏笑颜感到奇怪的是,方才素衫公子出拳的刹那,似乎有些许璀璨明亮的星辉不知从何处,喷涌而出,仅辉煌了一瞬,便消散在空气之中。
尽管姑娘可以肯定自己并没有看错,却依旧感到不可思议,不可置信。
素衫青年收了拳。
矮小男人并没有倒飞而出,而是停在原地,一息过去,就这么平淡而又无力地向后倒去!
腹部深深凹陷进去,形成一个吓人的弧度!
喻客川出手很快,收手也快,酒馆内的所有人,包括榆山的修士,谁也没有在第一时间注意到,再反应过来时,地上躺着的那位,七窍流血,彻底断了所有生机。
这会儿,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只有酒馆外头的喧闹声,比起方才三位榆山弟子破门而入时的情景,还要安静上几分。
在数十人的注视下,杀了人的素衫青年,并不在乎周围的惊悚目光,风轻云淡向前走了两步,缓慢蹲下身来,凭着对灵气的精准感知,伸手向不知姓名的尸体摸去。
姜定升眉头紧锁,死死盯着眼前的素衫青年。
喻客川从矮子的衣袖中,拿出一颗充满金黄色光泽的珠子。
这即是金元珠了,乃有助于破开五境的大补之物。
包括苏笑颜,大部分人还未意识到这颗珠子的来头,唯有榆山的修士,目光汇聚在散发有充沛灵气的金元珠上,被不知来历的素衫青年捏在手中。
喻客川就这么将方才杀人夺来的珍宝放在眼前,大大方方地给姜定升展示了一番。
“窃贼已死,东西就在我这里。”
还未等榆山的修士说话,素衫青年眉目一挑,笑着说道:“八百两银。”
狮子大开口。
苏笑颜捂住了嘴,分明记得刚刚这死去的男人给出的价值是四百两银子。
姜定升面色十分不自然,咬着牙说道:“庆陵城商会给出的价位也不过四百两,你这报价未免太不合适?!”
之所以如此客气,少不了方才那一拳带来的冲击,以及这位素衫青年闲庭信步的模样,便给人以神秘莫测的感觉。当然,若是两位榆山的修士看见喻客川出拳时逸散的点点星辉,想必此时早已不敢再多问一句话。
“榆山少子,会差这四百两银子?”
素衫青年懒散说道。
姜定升不敢贸然出手,窃走金元珠的矮个男人定然不是个未曾修炼的凡人,既然是修行者,哪怕只是初境,他也没有十足把握像眼前之人一般出手果决,一拳便将其轰杀。
苏笑颜露出担忧之色。
喻客川面色不变,笑道:“那就劳烦二位,把能说话的人叫来。”
见眼前之人底气十足,姜定升的脸色越发难看,“是没有一点回旋的余地吗?”
喻客川暗忖着一位山门的“五境少子”,应当是有实力的,再不济,背后还有着榆山撑腰,便不是他在这个阶段能够招惹的。
只是眼前这位二境修士,再怎么看都没有多大的话语权,喻客川认为自己没有与其沟通的必要,他说道:“自然有,但还是请阁下上面的人来谈吧。”
说罢,他将金元珠放入袖中,“珠子就在我这里,明日此时,此地,过了时候,便不恭候了。”
......
喻公子与姑娘从酒馆内出来时,从眼巴巴的榆山修士身旁经过,踏出酒馆大门时,背后才隐隐有议论声响起。
苏笑颜对喻客川向来的安之若素见怪不怪,只是特别好奇,还未开口,青年便开口说道:“那人的掌心藏毒,摁在我肩膀上时,他就应该考虑好后果,无论是在东岭还是中土,最为险恶莫过于人心,仅仅是看我们两个初来乍到,便觉得我们好欺负了,若我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怕是早已惨死,而苏小姐当然也是不好过的。”
苏笑颜并未吃惊,点头道:“看到那人的第一眼,就不觉得是个好人!”
喻客川略微仰起头,作出一副轻松的表情说道:“对于这种人的死,我是感到特别痛快的。”
姑娘笑了笑,说道:“死有余辜,不值同情。”
前一秒还一脸惬意的素衫青年,突然回过头,看着姑娘的侧脸,认真道:“苏小姐,今晚有事交代给你。”
往庆陵城更深处走了一段距离,再往里看去,朝廷打扮的人便多了起来。来往的官员,牵马车的居多,里头是从未见过的高大建筑,桥廊,花园与庭院,苏笑颜便猜测那是尉州的官府。
喻公子带着姑娘来到市集,同样是泷湾从未见过的热闹,喻客川只是找了间杂货铺,花了几贯铜钱,买了张中土几座大州的地图,以及一本名为《修心》的古书。
这是一本记载修行相关文献的古书。
花的都是苏小姐的铜钱......好在都是些小钱。
除此之外,喻客川同样对当今天下的“清风榜”十分感兴趣,找了半天,才从店家的口中的得知,每一届的清风榜,都会由山门或官府人员,专门贴在重要的几处地方,每片州最大的城池,都会在城内深处设有清风榜。
喻公子道了谢,便和苏笑颜找了间客栈,也总算是有了个休息的地方。
喻客川将《修心》递给姑娘,便自顾自看起手里那张中土九州的地图。
图上记载得很详细,包含了九州等地的宗门,圣山。
此时喻公子才发现,中土的宗门圣山,相较于他原本所想,还要多上不少。
最为醒目莫过于最中央的京州,除去帝都皇城,仍有一府一院,即天沙府与鼎汉书院。
往尉州西南处看去,京州的东南方位,便是柳州了。喻客川很快找到了绥山,好在距离尉州并不算太远,他在心中估摸了一番,从庆陵城的镖局,买一趟镖,到柳州绥山,这个距离,应该花不了多少银子,实在不行,那就租匹马,自行前去。
若是明日那趟生意谈崩了,喻客川觉得自己实在是拉不下脸向苏姑娘要。
喻客川将整张地图大自浏览了一遍,也算了解了中土的概况,唯独没有山门所处的大州为最南边的淳州,以及坨州,不过坨州倒是有座清风山。
喻客川想起了安芷玉说过的话。
“中土清风山顶,两岸千尺瀑,中立参天石壁,上面刻着二十个名字,乃当今天下骨龄在二十至三十之间的年轻一辈中,修行潜力处于顶端的二十人。一年一小洗,十年一崭新……此为清风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