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衷隐谷森林。
叶霖青双脚站在云离墨肩膀上,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摘刚成熟的“苍清果”。
“诶诶诶,离墨,往左点……对对,哎呀,错了错了,往右往右……再高一点,高一点——啊啊啊!”
为了让叶霖青够到果子,云离墨使出了浑身解数,他一下往左,一下往右,终究是没有站稳,重重摔倒在地,顺便把叶霖青也摔了下来。
“哎呀,我的头……”叶霖青痛苦地揉着头道。
“你没事吧?”云离墨连忙爬起,将叶霖青扶了起来。
“你怎么那么不小心啊,这几天总感觉你心不在焉的。”
叶霖青责怪道,为了摘这该死的果子,云离墨已经把她摔了三次了。
“我们还摘吗?”云离墨问。
“摘你个呆头啊,还想再摔我一次?”
“你这就错怪好人了,不是你提议摘的吗……再说了,我又不是故意的,谁叫你重的跟三个灵岩怪加上两个泥象似的……”云离墨小声嘀咕。
叶霖青耳聪目明,听得清清楚楚。
“好啊,你敢说我重?讨打吧你!”叶霖青作势打来。
云离墨慢慢躲开了,笑道:“你怎么越来越暴力了,跟第一天相遇时截然不同。”
“哼,本小姐一向这么粗暴,你这刁民现在才意识到吗?”
叶霖青两手叉腰,把脸向上一撇,用一种高傲的神情蔑视着云离墨,就跟书里描述的千金小姐一样(他们晚上把叶问舟珍藏的武侠书全部偷出来看了一遍)把云离墨逗得哈哈大笑。
“哈哈,粗暴的大小姐?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大人不记小人过啊。”
“嗯嗯,你这刁民还算识相,那本小姐就饶了你的小命吧!”
“是!大小姐!噗……”
二人终是忍不住了,哈哈大笑了起来。
今天的雾气比以往少了很多,林外的阳光已经可以透过树间的缝隙照射进来,浓密的草丛和苍翠的绿叶上尽是斑驳的阳光,就像金黄色的花瓣一样。二人懒洋洋地躺在石头上,享受着来之不易的阳光。
叶霖青轻轻枕在云离墨的手臂上,对他道:“离墨离墨,你说,墨镇东边的桑林在白天的时候会不会比这里更好看啊,我只是在晚上到过那里,不晓得白天是什么样。”
“白天除了亮一点有什么不一样的——喂,你把头挪过去啊,压着我了。”
“我好想再去采一次桑果——哎呀,你手臂松松软软的,我靠一下怎么了?”
“那就去呗——初次见面的时候你害羞得跟偷了我的钱似的,现在你咋看得这么开?”
“我要你跟我去——都说了你这刁民不知道本小姐的本性,那天我还以为你是个不学无术的小流氓呢!”
“……”
“怎么,我说错了?”
“挺好的,小流氓这称呼适合我。”
“噗!”
……
云离墨想起了叶问舟的话,他转头问道:“霖青,你真的不能长久暴露在阳光之下吗?”
叶霖青仰头摆弄着花瓣,将花瓣一分为二,而分为四,四分为八……想都不想就说:“对啊,不然我早跑出这林子了。”
“那我去墨镇给你买把伞吧,晴天的时候打开就不用怕阳光了。”
叶霖青闻言,连忙坐了起来,惊讶地看着云离墨:“伞?我在书里看过,不是用来挡雨的吗?”
“你没见过伞?倒也是,这里根本不需要伞。我跟你说,伞不仅可以挡雨,也可以挡太阳。”
“真的?那太棒了,这样我就不用挑着阴天出林子,晴天也能去墨镇玩了,离墨,你好厉害啊!”
“啊哈哈,哪里哪里,过奖了过奖了!”
“对了,你的剑术练得如何了?”
叶霖青突然问道,自从爷爷输给云离墨一大堆剑谱之后,云离墨就天天照着剑谱练剑,这都过了快一个月了,应该有了点成效才对。
“很有进展!我真的是太佩服你爷爷了,居然藏有这么多剑谱,简直跟轩叔说的世外高人一样,我除了独自练剑外,还经常受问舟爷爷的指点,现在我已经能感觉那把巨剑变轻了许多,估计再过一个月,我就能单挑灵岩怪了。”
“嗯嗯,我相信你。”
“诶,霖青,在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假如有一天,你可以出这个林子,到外面去居住,你愿意吗?”
“当然愿意了,外面多好啊,人又多,夜景又好看,而这林子冷冷清清的,一点都不好玩。你是不知道,这林子有时候会变得异常寒冷,呆在屋子里也被冻得不行。”
“那天你说你住在常伴溪旁,你是怎么知道那条小溪的名字的?难道你进过墨镇?”
“没有,只是在周围远远看到过,是一位妇人告诉我常伴溪这个名字的,你不会还在在意我欺骗你的事吧?当时我只知道那个地方,所以才随口说的。”
“原来如此……啊,我并没有在意,只是好奇罢了。”
“嗯,那天那片桑林里的桑果真的是太美味了,我还从未尝过那么甜的果子呢,不过有一点不好,就是会吃的满手满嘴都黑乎乎的,嘿嘿……”
“是吗?要不这样吧,一个月后,等我单挑过灵岩怪,就一起回墨镇,我带你去更好玩的地方。”
“好呀!”
叶霖青抿嘴一笑,双眼眯成月牙状,单纯而可爱。
云离墨只是痴痴看着,就像在欣赏着刚勾勒出的山水画一样,愿意一直守护这样的笑容。
……
傍晚,二人回到了木屋,桌子上已经做好了许多饭菜。
叶霖青惊讶道:“哇,这么多香喷喷的菜?爷爷你的手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叶问舟尴尬地抚了抚长须,瞟了一眼厨房,道:
“当然不是我做的咯,你们瞧瞧这是谁。”
说罢,厨房里的人走了出来,定眼瞧去,竟是煦娘。
叶霖青高兴得喊了声“煦娘”后就扑了上去,煦娘也笑着抱起了叶霖青,刮了刮她的鼻子。
“煦娘~你怎么来了,你不是从来都不愿意到这里来的吗?真是太好了,我就说爷爷怎么可能做出这么香的饭菜嘛……”
叶问舟老脸一红,咳了几声,道:
“煦娘要在这里住一段日子,这些天的饭菜都归她管,所以,你俩收敛一点,别整天打打闹闹……哎呀,离墨小娃娃,你怎么都吃起来了,我的菜你可从来没吃得这么香过。”
叶霖青看着爷爷生气的模样,更是笑了一声,对煦娘道:“那我要和煦娘一起睡!”
煦娘以前根本不会到这间木屋来,据说是爷爷的意思。即便能来这里看望叶霖青,也是距木屋十几丈远。
叶霖青没见过娘,自然不知道娘是什么意思,但她知道这个词是用来称呼很亲很重要的人的。煦娘一直陪伴着叶霖青成长,对叶霖青来说是除了爷爷以外最重要的人,所以叶霖青亲切地称呼她为“煦娘”。
煦娘虽然口不能言,长相也与自己和爷爷不太一样,但这并不阻碍叶霖青对煦娘的尊敬和喜爱,同时,煦娘对叶霖青也是无微不至的,这些天不仅亲自帮霖青洗头梳头,还一起阅读泛黄的古卷轴,二人脸上洋溢着幸福,即便是云离墨看了也不得不感叹:“唉,为什么煦娘可以对霖青如此宠溺,而轩叔就只会对我用剑砍呢?”
煦娘到木屋后,叶霖青就没那么频繁地找云离墨去森林里探险了,于是,云离墨便全身心地投入到剑术的训练中去。
那一堆看起来比叶问舟爷爷看起来还要老的剑谱上都是些晦涩难懂的文字,阅读起来十分费劲,好在叶问舟在一旁解读与指导,这才让训练事半功倍。
云离墨问老爷爷:“老爷爷,您以前一定是一名了不起的剑客吧?”
老爷爷闻言,笑了起来,好像已经等这个问题很久了:“哦?为何这么说?”
云离墨道:“那些剑谱你背得滚瓜烂熟,指导我的时候就像是以前练过一样,所以我猜测你一定是个很厉害的剑客。”
叶问舟笑道:“嗯,确实如此,不过算不上厉害。”
云离墨一脸期待:“那您到什么境界了?‘红脉’‘紫脉’还是‘黑脉’?”
叶问舟摇头道:“都不是。”
云离墨大失所望:“我还以为你是最强的黑脉呢,没想到一点都不厉害。”
叶问舟哈哈大笑,摸了摸云离墨的头,道:“你觉得黑脉是最厉害的?”
云离墨不解道:“不是吗?轩叔告诉我说黑脉代表我们剑世境内的最高水平。”
叶问舟笑叹了一口气说:“唉,你这小屁孩,听风就是雨——也难怪,你见识太少,只能把你叔叔说的那些当作金科玉律。这个问题,需要你自己去找答案,知道吗?你得离开这座山脉到外面去闯一闯,去经历一些事情,到一定程度你就会知道了。”
云离墨道:“离开墨山?那霖青呢?她可以和我一起去吗?”
叶问舟皱眉道:“以后的事我也不知道,如果她想去的话你就带上她,如果她不愿意,就请你在墨山小镇给她找个好人家照顾——诶,真是的,感觉把这事交给你我实在不放心,为什么上天不派个可靠点的人来呢?”
云离墨气鼓鼓地说:“喂,谁不可靠了?到时候就算我吃不起饭也不会饿着她的!”
叶问舟笑道:“哈哈哈,离墨小娃娃,你真是太可爱了,我还真是舍不得你呢。”
云离墨黯然道:“老爷爷,我答应你了,我愿意带叶霖青出这片林子,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她的。不过……”
叶问舟:“不过什么?”
云离墨道:“你可千万不要死啊,等你们大战过后我们会回来的,你一定要活着。”
叶问舟笑道:“这可不行,你爷爷是肯定要把老命交代在这的,你以为那帮人是好对付的?”
云离墨焦急道:“可是,霖青她要是知道了岂不是要伤心死?”
叶问舟严肃道:“所以,你切不可告诉她这件事的原委,不然她绝不肯离去。我和煦娘已经写好了书信,大战之后你才可以交给她,给她一个安慰,明白吗?”
云离墨“哦”了一声,低下了头,没再说话。
叶问舟问道:“离墨娃娃?你怎么了?”
云离墨努力克制不让眼泪掉下来,但泪水就像不听使唤似的,哗啦哗啦流个不停。
叶问舟递来一块手帕,道:“你怎么还哭起来了,男孩子要坚强一点啊。”
云离墨擦拭着眼泪道:“我知道。”
叶问舟笑道:“你知道?”
云离墨含着泪水说:“我只是想到以后再也看不到老爷爷你了,想到以后再也看不到煦娘了,想到霖青从此孤苦伶仃,无依无靠了……可她和煦娘那么要好,就像母女一样……她一定会很寂寞、很难过吧。”
叶问舟笑道:“她不会孤苦伶仃的。”
云离墨红着眼问:“为什么?”
叶问舟帮云离墨擦了擦眼泪,然后说:“因为她还有你啊,以后你就是她的依靠,你就是她的寄托,这样她在这世上就不会是孤苦伶仃的了。所以你一定要好好对待霖青,多多包容她,明白吗?”
云离墨道:“嗯,我一定会的。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她的。”
叶问舟笑道:“那就好,等霖青再和煦娘好好待几日吧,霖青还从来没有和煦娘待在一起这么久过,她们以后可能再也见不了面了……这样吧,几日过后,我们就送你们离开。”
“好。”
“那我们继续练剑吧?”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