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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千丈金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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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还有另一种法子,那便是镇子所有的村民都前来焚香供养,以粗糙的香火当做猛药强行续命,但这也不是长久之计,金身该碎还是得碎,只不过能多维持一些年月,十年百年都有可能,可对于神祇来说,这点儿岁月,真算不得什么,前些年倒是还行,只可惜一个莫名其妙的柳仙庙,夺了土地庙所有香火,两名土地爷便彻底没了“活”下去的机会。

原本已经绝望,等待金身破碎的两名土地爷,此时却有了希望,笼罩在庙内的银白色香火精华,莫名转化为淡金色,如无数金丝,飘向两尊土地金身,而后便如天人持针穿线,缝缝补补,将那金身上的裂缝逐一修缮完整,刹那间金光如昼,直冲九天,甚至盖过了那高悬大日,两尊金身立于天地之间,何止千丈,顶天立地,神威浩荡,睥睨众生,那颗柳树枝叶剧烈摆动,簌簌颤抖不已,刚刚诞生了一丝粗浅灵智的柳树精怪只觉得身若火焚,痛不欲生,恨不得拔根而起,磕头求饶,而后远遁千里!

好在两名土地爷很快收敛神威,金辉燃烧的神眸瞥了它一眼,声如洪钟滚雷:“留你一命,善待百姓,若四季风调雨顺,百姓安乐,日后可送你一场造化,脱离妖身,神籍有名。”

树精尚不能言,更不能拜,只得拼命将枝条压低,倒向两尊金身,以此代替跪拜之礼。

两道金身转瞬缩小,依然有丈许高,迈入神像之中,旋即地面震颤,久经风霜的土地庙以及两尊泥胚神像轰然倒塌,变作一堆废墟。

两尊土地,金身撑死三丈,千丈金身,便是大荒王朝镇守国运的文武正神,镇压山水气运的山水正神,也差了不是一星半点,能有百丈,便已是极限,可为何会出现眼前这一幕?金身已经修缮,为何他们却要自毁土地庙与神像,是在躲避什么还是另有原因?

惠风和畅,天洁云高,无人知晓,只是远在千里之外的一座入云高山之上,一名行将就木的老人与两尊接近百丈金身的文武神祇同时出现在云霄之上,目光洞穿空间,扫略而至。

半响后老人浑浊的眼底掠过一丝叹息:“曾经赫赫有名,威震三界的...金身到底是彻底崩碎了啊...”

老人艰难起身,朝着前方微微屈身,算是送这天地间仅存的两尊古神最后一程。

两尊文武正神自然知道老人没说出口的那两尊古老神祇是谁,只是依旧冷漠,收回神念,化作点点金光消失。

种种异象,凡人无法察觉丝毫,那些前来上香的民众却一脸狂热的对着无风自动的柳树跪下,五体投地,大呼柳仙显灵了!

正在不远处大口大口啃着木薯的陈零与陈一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的差点儿被木薯噎死,陈零瞠目结舌道:“这是啥情况?我上了三株香,拜了一下,就给您两位拜的连土地庙跟神像都塌了?!不至于吧...”

陈一听不懂陈零在说什么,努力将卡在喉咙的木薯吞了下去,憋的小脸通红,赶紧将没吃完的木薯藏进怀里,以免粘上灰尘。

陈零愣了一会儿便恢复正常,自己在想啥呢,肯定不可能啊,缓缓嚼着木薯,有些硌牙,扫了眼土地庙废墟,暗自叹息一声,心道:“也算是吃了点儿东西上路了,不至于那么凄凉...”

两尊神影此时便站在少年少女身旁,虽近在咫尺,中间却仿佛有一道天堑相隔,神影目光柔和,听到少年心声。

“善!”

“大善!”

“希望这方天地,也能善待这个小家伙...”

“难,很难,或者说不可能!”

“无妨,只要不死,就算死了一缕魂魄残留天地即可,不是还有我们吗?”

两道神影相视一笑,彻底消失不见。

陈零仿佛心有感应,莫名地回头瞧了一眼,什么都没有,挠着头喃喃道:“特么白天不会有鬼吧?!”

视线下移,一坨不知道是哪个没素质的家伙排泄出的一坨玩意儿,苍蝇嗡嗡叫的欢快,骂了句脏话,也没心情吃东西了。

镇子里所有居民都看到了“柳仙”异象,连滚带爬的赶来,大呼小叫拜了足足一炷香,等到柳仙恢复如初,这才起身,一个身穿华服的老头热泪盈眶,这柳仙庙建造的时候,他可是出了一半儿的钱啊!家仆蛮狠地将挤满了庙堂的民众赶走,抱着刚刚满月的孙子,虔诚跪拜,而后吩咐家仆,将所有的香都买下,统统烧给柳仙,嘴里念叨着柳仙保佑我孙儿日后功成名就,飞黄腾达,光耀门楣之类的话。

至于那塌成废墟的土地庙,谁特么有心情管你啊,等拜完柳仙,想尽法子表达自己的敬畏之后,再看看土地庙上塌下来的砖瓦有没有可以用的,拉回去补补猪圈或者厕所的缺。

很快到了深夜,整个镇子都陷入沉睡,夜风穿街过巷,发出呜呜的声响。

一大一小两道身影站在街口,少女明显有些畏惧,身体不停微微发抖,紧紧抓住少年的袖子,紧张地四处张望。

“哥,我们...还是回去吧,要不去柳仙庙旁边等天亮再走,我怕...”陈一毕竟是个小女孩儿,又听多了村里孩子那些神神鬼鬼的故事,吓的快要哭出来了。

陈零摸了摸妹妹的小脑袋,悄悄度了一股柔和罡炁给她安慰道:“别怕,有哥在呢!”

陈一莫名的就不怕了,或许是因为那一缕罡炁,又或许是这个从小相依为命,一直护在她身前的哥哥。

两人结伴,行走在空旷的街道上,陈零从包袱里取出桃木剑,紧紧攥在手里,另一只手则握着三清铃。

三清铃,比惊鬼铃更好用,只要配合口诀与罡炁摇晃起来,便可清心凝神,不会被鬼祟妖邪之流以邪术迷惑心神,同时只要有邪祟靠近,三清铃便会自动响起,既是提醒法师,又能以铃声震慑邪祟。

至于陈零的其他法器,以他目前的道行是不敢轻易动用的,大凡法器,都需要持器之人的罡炁催动,方可爆发出诛邪斩祟的效果,而法器品质越高威力越大,那么对于持器之人的罡炁消耗也相应大的多,因此不到万不得已,陈零绝不会用,一旦用了,要么邪祟被消灭,要么他跟陈一就只能束手待毙,算是压箱底的手段。

走过好几条巷弄,仍旧是一无所获,陈零不禁有些失望,难不成这柳仙庙如此灵验,使得镇子里没有一只为祸的鬼祟?

忽然,陈零手中的三清铃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在这寂静的夜里尤为刺耳,紧接着前面一座宅子便传来一阵吵杂犬吠声。

酷暑时期,夜风理应带着阵阵暖意,但陈零与陈一却同时感到一阵刺骨的阴风吹过,一股凉气顺着脚底直窜天灵盖,使得二人寒毛直竖!

有鬼祟出现了!

陈零赶忙掐诀念咒道:“太上老君分三清,三官大帝定三魂,天地天合三把火,赐我法眼观阴阳!敕!”

咒语念罢,陈零双指抹过眼皮,抬眼望去,果真见到一团黑气盘踞在不远处那户人家门口,一条黄狗龇牙咧嘴,浑身毛发倒竖,冲着黑影狂吠不止。

大凡家禽,或多或少都有灵眸,天生能够看到阴物,但唯有雄鸡、黑狗、黑猫之类具有镇宅压煞,辟邪却祟之能,这一类生灵,被法师称为战宠,降妖除魔时经常会带着充当帮手。

只可惜,这只狗是黄狗,看得到阴魂,却没有震慑的效果,唯有通体漆黑,没有杂毛的公狗,对邪祟才有震慑效果,因为黑狗属阳,狗血腥臭属金,而鬼属阴,魂属木,黑狗对于阴魂鬼祟,天生压胜,尤其是那狗牙,若是道行较弱的鬼祟被咬上一口,轻则道行大损,重则直接魂飞魄散!因此,黑狗血也是法师驱邪的必备之物,光是泼在邪祟身上就能造成巨大的伤害。

闲话不多说,陈零所念咒语乃道门开眼咒,可开法眼观阴阳,凡是鬼祟以及具有隐匿身形之能的邪祟,在此法眼之下,皆无可遁行,当然这是站在邪祟与开眼法师道行相当的基础上,若双方道行相差太大,法眼便没了作用,陈零能够看到此鬼,说明对方的道行,与自己相差不远,就算高一点儿,也不至于太高。

陈零取出一张提前画好的辟邪符,贴在陈一脑袋上,默念咒语激活,符胆发出一层柔光,将陈一包裹在内,两人缓步靠近。

躲在一颗大树后面,陈零探出脑袋看向那只鬼祟,是一只女鬼,年龄不大,浑身湿透,头发绣成一缕一缕,上面粘着许多水草,身下湿了一大片,但水迹却没有扩散,聚成一滩,女鬼脸色惨白,瞳孔漆黑,不停往外流淌着粘稠的棕黄色液体,感觉像是尸液,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森冷死寂的气息,正直勾勾的盯着这户人家的大门。

或许是那只黄狗惹怒了女鬼,它猛地瞪了过去,黄狗顿时呜咽一声,夹着尾巴跑了,女鬼发出呜呜的凄惨哭声,随着阴风飘荡,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无比渗人。

陈零看了半响,女鬼浑身笼罩着一层黑气,那是它的怨气,但它的道行并不是很深,比前世杀了自己那只厉鬼差的远了,根据怨气浓重程度,陈零判断,这只女鬼应该是一只怨灵。

鬼祟根据怨气与道行可以划分为阴魂,也就是最常见数量也最多的鬼,几乎没有什么怨气,死后魂离体,开天知,要么主动前往土地庙勘验身份,再到城隍庙领取路引,进入阴司,要么心存不甘,欲逗留人间,便有阴差出现,将其以勾魂索捆缚,押解至阴司受审。

阴魂的称呼诸多,比如亡魂,亡灵,鬼魂等等都是,阴魂之上,则是怨灵,大多都是含冤而死,因怨气太重,且有了一定道行,便可躲避鬼差追捕,逗留人间,欲找令自己冤死之人报仇,大部分怨灵在报仇之后,也会主动往阴司投案,但杀害生人的罪责却是极重,凡人难以想象。

怨灵往上,便是恶鬼,亦称猛鬼,已然是邪祟之列,专门害人,吞噬生魂以及阴气修炼,道行也更高,寻常法师碰上,想要将之消灭,得费好一番手脚才行。

至于恶鬼之上,便是那厉鬼了,鬼气由黑变红,怨气冲天,戾气惊人,凶残难降,非天师不可斩,阴司也允许人间法师替天行道,不用超度,直接斩杀。

除却厉鬼,更厉害的鬼祟自然也有,但那都是传说中才会出现的,大多数都盘踞在阴巢鬼窟或者凶地恶泽之内,法师遇上,十死无生。

陈零松了一口气,这只女鬼只是怨灵的话,只要自己准备充分,应该有把握将其超度,但也不能掉以轻心,所谓鬼蜮伎俩,说的就是这些鬼祟,个个阴险狡诈,手段阴毒,令人防不胜防,自持道行高深,但却阴沟里翻船的法师不计其数。

惊走黄狗,女鬼正欲进入这户人家,可一道金光骤然迸发,将其撞飞出去,女鬼的魂魄嗤嗤作响,如同被热油烫了一般,发出痛苦的凄厉惨叫,陈零好奇地看向大门,只见这户人家门上,居然贴着两张手绘门神像,而那金光便是自门神像中发出。

女鬼吸收着天地间的阴气,魂体的伤势逐渐痊愈,而后竟然又一次冲向大门,依旧被金光震飞,以此往复,在女鬼的一次次冲撞下,门神像中的金光也越来越弱,到了后面,彻底暗淡下去,一阵阴风将门神像吹飞...

女鬼低垂着脑袋,地上踩出一串湿哒哒的脚印,靠近大门,然后用脑袋不停的撞击着大门,一个仆人模样的老妪开门,却只感到一阵冷风吹过,老妪举着灯笼,四处看了看,没人,低头发现门前的一滩水迹跟脚印,还以为是某个杀千刀的死酒鬼在门前解手,冲空旷的巷子骂了几句,便打着哈欠,关门睡去了,那只女鬼也早已进入院内。

没多时,便听到院子里传出一阵惊悚的女人尖叫声,接着灯火亮起,院内吵杂,显然是这只女鬼开始作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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