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杀我?”厉嚣却也是个狂人,看到二人欲要联手,居然半分没有退让之意。
也不见他动作,一根萦绕有浓郁九幽气息的黑金长竹从厉嚣身后飘然浮起,霎时间他一身道韵直接暴涨,不过是大袖一拂,茫茫阴影已然向着二人席卷出去。
祝含景冷哼一声,屈指一弹,身后数十具黄金兵偶齐齐踏步上前,一柄柄战剑散发着刺耳的剑鸣,然后齐刷刷怒斩而出,数十道剑气汇聚合一,竟是将那蔓延来的阴影直接破开,而后数万条傀儡之丝长驱直入,轰然冲入阴影,将之策反,转而朝着厉嚣反卷回去。
没有时迟殇的灵魂大道影响,祝含景俨然展现出了身为冥尊巨头应有的实力,哪怕是厉嚣同为冥尊,仍旧被她撺掇了自身阴影的掌控权。
就在祝含景操控着傀儡之丝疯狂掠夺阴影之际,她内心陡然泛起一丝涟漪,出于强者的本能,她直接身形一让,同时祭起数面黄金护盾,全力护住自己。
然而此时早已来不及,只听得一声闷响,祝含景浑身上下突然暴起无数血光,尤其是被护盾护住的半截身子,更是瞬间浮现出数百条深可见骨的血痕,漫天血液飞溅而起,每一滴都散发着沉重而浩瀚的规则道韵,落下之际,直接化作无边血海,淹没了整片大地。
越是修行到高处,修炼者自身就越是精纯强大,不提冥帝,便是冥尊巨头,哪怕只是一截手指,一滴血液,都在强大道则的晕染下,具备着难以想象的宏伟之力。
而当脱离了冥尊的控制,这些血液、器官内的规则道韵也会失去束缚,彻底爆发出来。
七界**,无数个位面,茫茫多的险地,很大一部分就是强者斗法期间,溅落的血液、斩出的攻击所造成的。
这却是岔题了。
且说祝含景刚刚受伤,不远处的徐也先就是神色微凛,当即凝聚心念,释放出了自己的冥尊领域。
徐也先修行千余年,迄今为止也只将沉溺大道凝聚出领域,此刻领域之光方才扩散开来,就让他周身百余丈虚空扭曲,如水面涟漪,散发着无比恐怖的气息。
而在沉溺领域张开的下一刻,其表面就剧烈震动着,显现出一条又一条的凹痕,毫无疑问,那是受到厉嚣暗中的攻击后,被强行斩出的痕迹。
“截断?”感知到这股力量的根底,徐也先眼神微闪,冷笑道,“不愧是鬼竹峰掌教,这手截断大道与阴影、胧影结合,简直是冥尊中的杀手之王!”
九幽黑金竹之下,厉嚣得意洋洋:“说得没错!既如此,还不赶紧滚蛋,老子心情好的话,说不定还能放你一马!”
没想到这人压根没听出自己话里的反讽,徐也先气急反笑,正想动手,心头猛然一个激灵,下意识看向旁侧,惊喝道:“不对!注意防……”
几乎在徐也先看过去的瞬间,一柄遍布透着凶戾气焰的诡异纹路,质地苍白似灰铁所铸的长剑,凭空从祝含景身后刺出。
噗嗤!
猝不及防的祝含景直接被一剑刺穿头颅,连带着冥魂一起被钉在虚空中,这剑上气劲锋锐无匹,更带有直指灵魂本源的强大杀伤性,任凭祝含景如何咆哮哀嚎,都始终无法挣脱剑锋的束缚。
“时迟殇!”
看见在祝含景身后缓缓现身的时迟殇,徐也先一时瞳孔大震,禁不住怒吼出声。
在几人注视中,刚刚自虚无中迈步而出的时迟殇微微一笑,随着他心念变化,萦绕剑锋的剑劲当即爆发,犀利锐绝的剑气撕裂着她的冥魂,生死、离合、光暗、因果、兴衰、虚假与真实、存在与消失,但凡是被阴阳囊括的相反之属尽皆逆反对冲。
不过顷刻功夫,在那直指死亡的剑光摧残下,伴着祝含景满含不甘、怨毒的咆哮,她的冥魂、真灵尽数土崩瓦解,彻底消散成灰。
“怎么可能?”对祝含景的殒命毫不在意,徐也先只是死死盯着时迟殇,眼中满是不可思议,“你怎么可能逃过我们的感应?明明此地时空都已被我们堵塞,即便你遁术再了得,也没可能毫无踪迹地离开,而且刚刚明明你已经被……”
“已经被你们杀死了是么?”时迟殇笑了笑,边催动魂衍剑意不断攀升,使得周身锐意愈加凌厉,边笑吟吟地回答道,“可你们确定,刚刚杀死的,是我本人吗?”
徐也先初时不解其意,可是转瞬就醒悟过来,眼中既有愤慨,又有震惊:“那不是你的真身?”
“当然!”
时迟殇笑着收起祝含景遗留下的诸多物件,凌锐无匹的剑意跨越数千丈虚空,遥遥锁定住了徐也先和厉嚣二人的冥魂,眼神也于此刻尽敛笑意,锋芒毕露:“刚刚我突破不久,根基不稳,只好以幻术之身招待三位。”
没错!刚刚与三大冥尊交手的,从始至终都不是时迟殇,而是他以幻术模拟出的分身。
虽然名义上,或者说公认的,时迟殇最强大的乃是以阴阳为基础的生死之法。
可是事实上,他这一身修为的根本乃是灵魂大道,“生死”于他而言不过是最顺手的对敌手段,而衍生于灵魂的幻法神通,才是他最为强大的手段。
先前刚刚突破,诸多大道都未晋级至圆满,所以时迟殇索性模拟幻术分身,以牵扯三位冥尊的注意,真身则是藏匿在远处,静心稳定境界,直至刚才,随着诸多大道权柄尽数提升至十级,他才终于稳固住一身道基,将状态调整到了巅峰。
然后……他一步踏出,一剑击杀祝含景。
此刻,时迟殇手提神殛剑,踏立虚空之上,明明一直存在于徐也先和厉嚣的视野中,可是不知为何,当他们真正集中注意,却完全无法感知对方的具体踪迹,宛如镜中花水中月,朦胧难见,不可捉摸。
当察觉到这一点后,先前还气势汹汹的两位巨头,此刻皆是心底生寒。
在他们晋级冥尊位阶的时候,不但体魄会强化为类似道体的存在,自身冥魂更是会在规则道韵的刺激下进行升华,使得他们无论是身体还是灵魂,都远远超过冥皇位阶,从而为这两个位阶之间划出一条深深的天堑。
这也是为什么,李镇天和圣天旗会被公认为两国最强的冥皇。
因为偌大的鬼界,当世之中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够在冥皇位阶越阶斩杀冥尊巨头。
而今,鬼界又多了一位,而且其战绩,只怕是彻底超越前二人。
徐也先也醒悟到了这点,只是念及自己或将成为对方战绩的一部分,这位弱水海的长老不仅勃然大怒,生生压住内心寒意,一声暴吼,直接卷起澎湃水潮,向着时迟殇飞扑过去。
见他上方仍然顶着那木质漏斗,时迟殇轻轻摇头,身影一晃,看似仍然留在原地蓄势以待,实则真身早已飘然而去,提着神殛剑跨越数十里,追上了正往北方逃亡的厉嚣。
他以灵魂大道演化虚假之法,使得两人虽然近在咫尺,但是急于逃亡的厉嚣竟然半点没有察觉异样,仍然在不顾一切地燃烧冥力,催动遁光往北狂奔。
凝视厉嚣仓皇的身影,时迟殇心境平和,所有的杀念都缓缓敛起,在其意念催动下,头顶上被黑白两座石塔环绕的大千镜光辉渐盛,原先萦绕表面的云烟亦是悄然散尽,使得那纯净清澈的镜面上,清晰显现出了前方厉嚣的身影。
魂衍剑道,第二式,神葬!
下一刻,厉嚣浑身寒毛炸立,仿似感应到了那冥冥中的危机,截断大道演化的冥域在他身周截断出数以万计的阴影断层,更有一道道冥能力障不断张开,试图阻止外力的入侵。
然而,如此密密麻麻的防御,依然无法阻挡“神葬”的入侵。
悄无声息间,厉嚣躯体内的一切力量,都开始了剧烈的沸腾,生与死,光与暗,兴与衰,虚与实,存在与消亡,一切能够被阴阳包揽的相反属性,都于此刻产生不谐,进而爆发冲突。
只是一瞬间,厉嚣浑身上下就炸裂出无数豁口,身为灵族,他并无血液,此刻随着种种力量的冲突爆发,他的魂体也是逐渐支离破碎,任凭他的冥念如何汹涌澎湃,都始终无法掌控躯体,挽回败亡的命运。
轰!
终于,在大千镜镜面映照出的那道身影彻底消散的同时,昔年名震三途流域的鬼竹峰掌教,也彻底散去了最后一丝冥力,烟消云散,再无丝毫存在的痕迹。
轻呼一口浊气,时迟殇将光芒暗淡的大千镜召回真灵,重新嵌入符阵。
饶是他如今实力强横,可是要以神葬强行干涉一位冥尊巨头的道基,负担也是极为巨大,好在有大千镜为他承担负荷,让他如今仍然拥有近乎完整的战力。
与此同时,徐也先也终于击碎了他的幻术分身,当发现从始至终与自己对决的都是假象,并且时迟殇还趁此机会杀死了厉嚣,徐也先不由目眦欲裂,咆哮着再次扑杀过来。
这一次,他几乎将沉溺冥域催发到了极致,狂暴而汹涌的冥域遮天蔽日,几乎将方圆三十万里近乎淹没,一切的物质与能量一旦陷入其中,就会立刻被侵蚀,从而快速融化分解。
更别提,还有他头顶那不断旋转的木质漏斗,正不断吞吐着先前被其吞噬的海量阴能,此刻如同漩涡一般,不断扩张,蔓延,和他的冥域一起,呈吞天食地之势向着时迟殇碾压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