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巽义意识中那一抹画面,随着里面的主角踏出门槛后,也彻底消失。
一幅光阴长卷浮现在无垠黑暗中,其中图画浩大无比。
那是一抹模糊身影,伫立在一条长瀑之下。
那身影轻描淡写地一剑劈出,暗沉沉的泥土顿时生出一条沟壑,融汇成江,剑气满江湖。
庄巽义看向当中之人,伸出双手,按在那长卷之间。
一时间,最纯粹的原始灵气环绕在少年掌中,于其体内先天一气交相呼应。
少年修行之关键气府窍穴已被完全开辟出来,只要他自行将一口天地灵气纳入其中,便算是彻底踏上了这条练气道路。
僧舍里,年迈的和尚呵呵笑道:“跨出这一步,毫不费力嘛。小施主资质还不错。”
破天荒地,他将手中一串佛珠小心收起,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双眼眼神锐利,死死盯着虚空。
“展望未来,它说,这是老衲此生做过最正确的选择。”
老僧默然消失。
庄巽义心湖波涛顿起,由沉睡中苏醒。
他酿跄起身,只觉浑身舒泰,独自环顾一圈,不见老僧踪影。他蓦然回身,见眼前柜门大开,便探头望去。
柜子里头,是一层层的头骨堆叠,叫人摆放地整整齐齐。
看到如此一幕,庄巽义倒吸一口凉气,却怎么也害怕不起来。
仔细看去,头骨下的木板上,还刻着一排排名字和僧众法号。
庄巽义恍然,直觉所指,便认定是先前那老僧手刻。
至此,他的胆气似乎陡然壮大了几分。
“佛门清净地,就连骨骸都让人安心。”少年笑语,喃喃一句,却猛然想起一事:“那先前老师父身上的气质,不也该是如此么,但为何………”
既然大难不死,那就去别处看看。
灵烟寺的大雄宝殿内,待到庄巽义到达此处,想要追寻某个真相时,发现其中就只剩下几个修士还待在这里。
昔日辉煌的大殿内,早已落满灰尘。
释迦牟尼脚下,十几具无头骨架身披单薄僧袍,端正跪坐。
庄巽义经历一番‘奇遇’之后,也能大概探查此处气机的流转动向。
所以,他从僧寮出来以后,就一直在勘察。看似光明正大的寺庙中,鬼煞之气却浓郁地吓人。
庄巽义脚步不停,在寺院里奔走了许久,不入殿堂,只在道路上观察。
小半个时辰过后,他再次回到原处。
只不过这次,他绕到了宝殿后方,抬头直视药师佛像。
庄巽义怔怔出神,轻声道:“明明气息布满所有角落,为什么偏偏刻意避开了这三个地方。”
在这些已知条件以内,少年于猜测中尝试拼凑一条大概脉络时,不知是出于有心还是无意,都忽略了极其重要的一点。
先前老僧所说的话,其实有许多耐人寻味之处。
距离那一场‘天灾’已有百年,老僧又从不曾离开过那条廊道。那么几座大殿之内,尸骸为何会摆放的如此整齐,灰尘又为何只有这么单薄。
如果循着这条线索去追溯的话,就不难猜出一个答案,就是除了老僧以外,这百年间仍有另外一人。
可是如此推循,以庄巽义现在所得的信息与心智,也只能止步于此。
而现在他所想的很简单,就是通过这些邪祟气息来一场追本溯源。或者再不济,就去问问那些在此间寻宝的修士。
“小兄弟。”
忽然,庄巽义肩头一沉,是一只有力的大手搭了上来。
“小兄弟,你这串佛珠是得自何处?”
庄巽义转头看向来人。
那是一个精壮的汉子,身后斜背一把极长的墨绿色狭刀,若是抛开这刀不谈只看面容身形,可谓憨厚无比。
庄巽义回味一番汉子刚才说的话,心里疑惑道:“佛珠?”
于是他便再次低头,眼角扫视到自己的棉袍绳带时,忽然愣住了,只见一串佛珠死死缠绕在上面。
“什么时候?”
汉子见到面前少年的这般反应,他便接着笑问道:“要不小兄弟将此物卖给我,价格好谈。”
庄巽义右脚向后探了一步,将汉子浑身打量一圈,决然道:“不卖”
精壮汉子原本已经探入怀中的手停在半空,似乎是没想到少年会拒绝的这么果断。
一时间,汉子也不知道回答什么,便换了个说法:“那小兄弟有无同伴随行?若是没有,我可以与你一起。”
庄巽义闻言,当即起了疑心,一手紧攥着串佛珠,眯眼问道:“前辈这是想做什么?”
汉子干笑一声,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这不是为了方便些么。”
“什么叫做方便些?”
“嗯?”
汉子有些傻眼,但还是解释道:“这串佛珠,大概算是一件信物,带着它可以让寻宝阻碍相对少些。”
庄巽义手指摩挲两下珠子,沉吟片刻后问道:“这里的宝物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来会有这么多人来此?”
汉子恍然大悟,呵呵笑道:“小兄弟是初到此地,还没了解过吧。那我与小兄弟你简略说说。”
“这间寺庙,是前朝云梦国皇帝开国时建造的,这你该知道吧?”
庄巽义点点头。
汉子继续说道:“而这寺庙主持,可不得了。他不仅是一位精通佛法的高僧,还在练气修行上颇有建树。”
“那位僧人就在此处渡化苍生几乎百年,直到一场邪乎的天灾降临,他却不知所踪,此城百姓逃的逃、死的死,这里也成了一座荒城。”
“可要说宝物,还是在半甲子前的事情。当时,是一位暮海修士外出历练,途径此地,却不明不白的死了。好在那人于祖师堂内留有命灯。”
“再塑肉身魂魄后,他便说这城里有一枚被鬼气浸染的舍利子,可辅作修士外丹之法。这消息传出来后,还引起了不小轰动。”
“然后经过接连几波修士探查后发现,此处已经沦为秘境之流,且开门时间极不稳定。”
汉子苦笑一声道:“先前几年,此地还有大宗门派人把守,可之后几十年,那枚舍利子再未现世,便也只有我们这些山泽野修,才会在开门时,出来捡捡那些大门派剩下的残羹剩饭了。”
庄巽义听完这一番话,暗自点点头,“所以那枚舍利子,是主持的?”
汉子点头笑道:“那是当然,其他僧人的舍利可没这么大本事。”
庄巽义摸了摸下巴,思索良久。
汉子见状,直接上来搂住少年肩膀。
“那现在我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我叫柳景成,你喊我一声柳大哥就行。”
少年被汉子结实的胳膊撞得嘴角抽动几下,于是他立马挣开,揉了揉肩膀道:
“我叫庄巽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