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势如宏地破获了南京历史上最令人震惊的药奴案件,又一举端掉了恶名在外的天王宫,裴厅长此次亮剑行动得到了八方喝彩,就连一向以批评老裴左进的柯省长也难得地打来了祝贺的电话。
业内,有人将天王宫的覆灭和北京天上人间的倒掉相媲美,他们认为这一年来,南北警方相继重拳出手,彰显了公安气魄,在这隆隆冬夜打响了卫善除恶强势清“网”的第一枪。
裴厅长破天荒地在省厅接待处1号厅招待了刘星等人,这偌大的大厅有些白虎堂的味道,中间的那幅白虎巡猎图煞是耀眼,配以周边的梅兰竹菊更显霸气,刘星心想:“虎是山中之王,白虎又有难得之意。这老爷子看上去不显山露水的,其实啊,心里还是有所‘追求’的。”
等他们进来的时候,老爷子正居中而坐,品着香茶,崇译文和戴苏分列在他两侧,刘星和猴子等人进入会场的时候多少有些局促,好在老爷子面带微笑的亲和力不小,五分钟之后的大家都找到了点融洽的感觉,开始天南海北地畅聊起来。
这时,猴子小声对刘星说:“这厅长是不是都特别闲,你看离午饭还有两个多钟头,就开始东拉西扯了,吹到那时要扯掉多少口水啊。”
他显然不知道刘星、戴苏、崇译文都和这次清剿天王宫的战役有关,甚至这战役还是裴厅长亲自指挥的,从凌晨三点到现在也不过过去了6个钟头,老爷子精神矍铄地坐在这里已属难得,当然这些刘星都不便与猴子他们解释,他只是对猴子无奈地一笑,这个吃货居然把在省厅吃顿午饭看成最重要的事情,他不免在心中暗叹:怪不得有人说白痴有时候也是一种福气。
此刻,他轻轻看了猴子一眼,猴子露出了一个小白的笑脸。
过了一会,熟稔下来的大家都打开了话匣子,且有从国内往国外扩散话题的迹象,厅长连忙问道:“你们对省厅的这次清剿行动有什么看法,那个帅哥。”他点中了一向粗俗的老孟,老孟可不管对面坐的是什么干部,他通常只对自己的大嘴负责,只见他呵呵一笑,“厅长,我这个人比较粗犷,说出来的话不那么悦耳,还是由山羊他们说吧。”
刘星他们长吁了一口气,好在这小子有自知之明。
“少来这套,直言不讳。我也从基层而来,比你粗的我看得多了。”裴厅长可不理他这一套,继续问道:“让你说就你说,其他人该问的时候我一定会问,还是不同的问题。”
“嘿嘿。”老孟闻言一笑咧了个大嘴道:“真要说?”
“恩,畅所欲言。”裴厅长对着一旁的助理很是严肃地道,“记下来,每一句话,我晚上要研判这些基层同志的心声。”
“要研判?那我组织一下语言。”老孟挠了挠头道:“省厅的这次行动还是… 可圈可叉…厄,可圈可点的。”
戴苏正好在那时候呷了口茶,差点没喷薄而出。
“不好意思,厅长,和这帮狐朋狗友们在一起粗犷惯了。”老孟顺手一枪打中刘星等人之后逐渐进入了状态,继续道:“现在的警察越来越象个受气包的群体,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政府对警察的倚靠多因为它的暴力机器的职能,而这种职能的过度滥用则加深了老百姓与警方的对立情绪。”
山羊在一旁小声地提醒道:“老孟,打住打住,偏题了。”老孟没理他,继续说道:“今年裴厅长坚决地取消苏O牌照,就是在给大家一种信号!什么信号?”他自问自答道:“从0开始,苏警开始雄起的信号呗。”
这回轮到裴厅长把茶水喷薄而出了,他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心中暗想知道这叫老孟的小子粗犷,可也太没心没肺了点吧。
老孟倒是没有觉得什么不妥:“这个信号一出,才有了昨夜的亮剑行动,我觉得这是一次导向性的行动。”
“P导向,都是被刘星这小子蛊惑的,老子到现在还冷汗淋漓呢。”裴厅长艰难地点点头想道:“老孟这小子的方向性没什么大错误,但是这语言表达实在是太TM的刺激了。”他一时间对豪气干云的老孟有些无语,只能转移话题到助理那边:“那个,小张,你都记下来了么?”
小张脸涨得通红,大声道:“厅长,这没法记啊…”
哎,又一个老实巴交的孩子,要是山羊肯定能摸准领导意图,来几句遮天蔽日的洒脱之辞让领导好下台啊。裴厅长咳咳两声暗中骂了几句笨蛋,然后开始问戴苏,“小戴,你觉得我们这次的行动如何?”
“打草惊蛇了,不是很完美。”戴苏虽然面带微笑,但是抵触情绪很强烈,他犹豫了下道:“在我看来,这是一次不成熟的计划,在某些人别有用心的挑拨之下,我们没有弄清楚行动的主要目标,表面上是一次敲山震虎,实际上是给老虎报了个信号提了个醒,让他们有所警觉。”
裴厅长似乎料到了戴苏会这么说,尽管有些尴尬但他还是面带微笑地点头道:“我们就应该这样,畅所欲言,让大家听到不同的声音,记得,你们也都是基层的领导,不要把别人的不同意见听成是噪声,这是很不好的现象。”
“厅长,我来说两句。”崇译文眉头一皱,她坐不住了,竟然抢着要发言,在得到厅长点头示意之后很是飒爽地站起身来:“我不同意戴副总指挥的观点,所有的机会都是稍纵即逝的,这次清剿的行动我们得到了南京市民的肯定,省委政府的认可,在我们警方内部也是大振士气的一次行动,我觉得有这样的机会我们就应该把握,打出我们警方的风采。”她话锋一转继续道:“我甚至觉得很多次我们行动的失败根子就在于有些人的身子太重,不知道是拖泥带水呢,还是沾亲带故。”
“我今天能坐在这里,就代表了厅党委对我依然的认可,挑拨和中伤毫无意义。”戴苏愤怒地站了起来道:“我们这些人都是从基层一步步爬起来的,经历过风雨的洗礼淡薄的人情甚至污蔑和陷害,这些都没有关系,阻挡不了我们这些悬崖边上的兰花生命的怒放。恩,我们要恨也许只能恨自己没有一个李刚似的父亲。”戴苏这呆子的脾气一来,九牛二虎也拉不住。
“你…血口喷人。” 崇译文的脸上也充满了愤怒,两个人之间的火药味越来越浓。
“小戴,你要是有张梦一半的应变能力,很多时候就不会这么冲动;小崇,你要是有部长一半的宽容,对待同志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的猜忌。”裴厅长的声音很柔和,语速也很平缓,平缓到刚刚好把两头顶起来的犟驴给拖了回来,“相比你们而言,我更看好刘星,他反应快节奏也掌握得不错,最重要的是他在你们这两个指挥心中都是可以信赖的一方,是不?”
戴苏点头,崇译文想了想也终于点头。裴厅长站起身来:“除恶务尽是我们公安机关的最大理想,为了实现这个理想,我们首先要做的是团结,系统内部的团结,一个小集体都分崩离析,各自为战,那么我们是没有可能打赢这场战役的,你们都要记得,这是战役,不是一个个零碎的战斗。”说完他颇有深意地看了刘星一眼:“真正的雄鹰,要经得起悬崖的锤炼,才配得起所谓的壮丽。”
“恩,是的,最美丽的花都开在悬崖边上,是那种忘乎所以的绽放。”山羊拍马屁的功夫倒是一流,他抑扬顿挫地道:“听厅长一席话,如读十年书啊。”
“马屁精,我听你一席话,是如听一席话。”老孟没好气地道。
“畅聊有一定的自由度,可不能忘乎所以。”裴厅长微微一笑:“你小子叫张小亮,毕业之后一直在扬州市局的办公室工作是吧。”
“厄。”山羊受宠若惊地答道:“厅长所言正是。”
“恩,不能继续呆在办公室工作了,要变高力士了。你啊要沉入刑警一线,李清宁告诉我,他的特警一班有不少好苗子,你也是其中之一。但是需要时间的锤炼心志的成长,现在你们毕业都快十年了,处在一个黄金时期,是该把你们都用在刀刃上了。”说完,他返过身来对戴苏说道:“戴苏,你是我一手提拔的青年干警,我对你的信任始终如一,这一点你永远都不必怀疑。你看,就连你推荐的人选我也全部录用,这些年轻的老兵们,双燕的战役就是他们实习的舞台,无论如何的学费我们都交得起。但是为什么小崇是这次行动的总指挥,那不是无的放失,更不是裙带关系,而是在这个岗位上,她比你更加适合,你作为副指挥要全力配合她,把战役进行到底。”
两边都没得罪,刘星心想这裴厅长真会笼络人心。戴苏脸色凝重地点点头,刘星突然有些狐疑地问道:“厅长,是不是我们的行动就这么几号人。”
被厅长弄得没脾气的崇译文没好气地反问道:“要不把赵小曼给你调来当助手。”
刘星无语地看了看她,小声嘀咕道:“霍…”
“对,让你霍霍!”崇译文翻了个白眼。
戴苏迅速地暗中给了他小腿一下,“喝酒,喝酒,这么大的成果,厅长还能不犒劳咱们。”
刘星条件反射地看了猴子一眼,他的眼中也是一片茫然。霍青兰卧底的内容他们不得而知,但是生为警察的他们却也不会刨根挖底去,有的时候沉守秘密就是在保护战友的安全,这个道理老刑警出身的他们都知道。
那天省厅的招待午饭并不奢侈,但是很实惠,当然最让刘星他们印象深刻的是那十五年的稻花香陈酿,让他们有回到校园的亲切感受。
戴苏则抓到机会揶揄了崇译文一下:“不是安德门那地儿出来的人,很难体味到稻花之香,这是我们的国窖。”
“你懂个P,这酒就是我从稻花香的酒厂里搞到的。”崇译文赌气地说道。
“管它白猫黑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今天的所有争论都搁置了啊,帮我们搞来国窖酒的崇大美女是大好人。”猴子一口一杯,摇头摆脑地道:“这个时候还能喝到最纯粹的稻花香,不是过年了吧,哈哈,我美了美了...醉了醉了。”
看着这一群坦然自若大口喝酒的青年男女,除了小张助理有些诧异之外,厅长等人都是一副和颜悦色,他们喜欢这些真性情的青年人,他们用血与容谱写了一曲曲公安赞歌,这些许的放肆那是完全可以原谅的。
“来,我代表行动组敬大家一杯。”裴厅长也高举了酒杯:“今天我们不醉不归。”
底下欢呼声雷动。
后来有些酒精上头的刘星在珍珠饭店美美地睡上了一觉,其间他是按掉了张小斐无数的电话,本来刘星今天和戴苏说好去板仓租房子的,但是戴苏显然是喝高了,他虽然不象猴子那般性情外露,但只要刘星一提租房子,他就说:“你住我家去,我家够大,我在的时候你和我睡,我不在的时候,让张梦陪你。”
刘星听了一阵恶汗,酒也醒了一半。
回到酒店的刘星摇摇晃晃地走到前台续费的时候,前台小姐突然热情了许多:“无须续费,刘先生您客气了,我们珍珠饭店是双燕集团旗下的酒店,张总都亲自打过招呼了,你愿意呆几天就几天,集团买单。”
“乖乖,这双燕集团倒是无孔不入嘛。”刘星心想道,他也懒得问这个张总是张长明还是张小斐,他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洗完澡好好休息一下,天王老子也不鸟,昏沉沉的他甚至在想:“今天就是皇帝老儿召我做女婿,偶也不去。”
无聊的张小斐也就纯属骚扰,见刘星没什么反应很快地就放弃了继续下去的念头,反正刘星也不是啥美女,连线失败也没啥丢人的。
“对了,美女。”张小斐看看自己的电话本灵光一闪,决定把自己的伟大事业继续下去,执著的孩子眼中都是美丽动人的姑娘,此刻的他彻底忘掉了刘星。
这时的刘星正口水若悬河地做着春梦,一个电话铃声急促地响了三声,然后挂断了,刘星如坐针毡地突然间弹了起来,这个铃声只为一个人设置:彭佳惠的《甘愿》,电话那头是一个让他甘愿在任意时刻做任何事的女子。刘星回拨的时候那边占线,直到五分钟之后,赵小曼才慢吞吞地打来了第二个电话。
“刘星,我想和你见面。”
“我也是。”睡意蒙蒙的刘星脱口而出,后来觉得不妥的他连忙道歉,赵小曼格格一笑道,“刘星,你少给老娘来这一套,我怎么就没见你主动打过电话给我。”
“我忙啊。”
“哼,某音上都说了,男人的忙就是一种借口。”她把刘星约在了一个偏僻的茶餐厅,一直在警察一线工作的赵小曼的反侦察意识那是超强,且不说来的时候那TT载着刘星九弯十八绕,就是那茶座手机的信号也是弱得惊人,刘星苦笑着任由赵小曼折腾。
两个人在包厢里久坐无言,终于还是刘星打破了沉寂,他深深知道和赵小曼比慢,那是傻瓜都不齿去做的事情,“小曼,你还和他在一起。”
赵小曼看着自己的指甲,又用一种诡秘的笑看着刘星道:“我们认识了这么多年,你认为我会在这个时候丢下他么?”
刘星的内心充满了愤怒,心中早已咆哮出声:你知道张远是个什么鸟么?跟着这样的鸟飞,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么?迟早你把自己也带进笼子里去。可他的嘴边却只是抽搐了一下:“小曼,你要我为你的这只鸟做些什么。”
“鸟?”小曼不解地恩了一声,有些不满。
刘星意识到自己带了情绪,无奈地摊了摊手,赵小曼自然也知道刘星所指的鸟是谁。她仔细地打量着刘星,象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一般,是那种从外而内的打量:“刘星,我需要50万现金和两本伪造的护照。”
“现金不是问题,可张远已经是公安部的A级通缉犯,护照,这不可能!”刘星不假思索地答道。
“刘星!得饶人处且饶人。”赵小曼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就真的不能放我们一马么?”她怒目的逼视让他心碎,这个“我们”也是刘星这30岁人生当中所听闻的最别扭的一个代词,“小曼,我…”对眼前这个自己宁可断首泣血也不肯伤害分毫的女子,那些所谓的道义责任是何等地苍白,苍白到了不值一晒的地步。
刘星有些颓然,象只斗败的公鸡一般无语地看着小曼那张美丽却遥远的脸庞。“小曼,你可知道,我甚至可以为你去死。”刘星的心中有一个强烈的声音,激烈得象喝了整一瓶的伏特加,直接就要泛出胃来,“你跟着这只破鸟,真的值得么?”
“值得。”赵小曼读出了他心里的问题,慢悠悠地答复他。
“现金我给,护照也由我来负责,你只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可以了。”戴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刘星,曾经你说过:常人眼域之外的正确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小曼站在的那一边,而恰好我戴苏也在,是不?”
刘星点点头,他认可这一种说法,十年前的自己也的确说过这样的话,自己最好的朋友和最爱的女子站在同一个方向,那个方向自然也是自己所选择的方向,虽然十年之后面对这个方向的时候,他有些茫然。他还是坚定地站立起来:“小曼,你赌赢了,今日之刘星和当年一般。”
“你TM的结帐。”刘星没看戴苏,抓起外套就准备出门,赵小曼生平第一次抢在了刘星身前,她的性格是慢,慢到了蜗牛一般的地步,但是不代表她没有快的时候,女人的快慢实际上取决于她的需要,那一刻,她比一向以快成名的刘星还要迅疾,她有一句话要告诉刘星:“刘星,要是今天落难的是你,我也一样会不抛弃不放弃,因为你也…值得。”
刘星踉踉跄跄走的时候眼眶里有泪,这是他这十年以来感觉最温暖的一句话,虽然可能只是句套话,但是在自己心爱女人的嘴里泛出来,那意义隽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