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颗透着晶莹的开灵丹一入口,当即化为两缕清凉的气息,迅速涌入了脑海之中。
上次林归尘仅仅只是服用了一颗开灵丹,开启一道灵窍之后的变化还不算强烈,就像蒙尘已久的镜面被一道水流略微冲了一下似的,依然非常模糊。
而这次可是两颗开灵丹,更加绵长持续的清流冲刷下,他感觉原本还很微弱的感应也变强了许多。
最明显的变化,就是他对藏在身上的御灵符和残破遁行符的感应,变得清晰了很多。
哪怕不拿在手中,只要稍微集中精神,就能将其引动了。
“两道灵窍,感觉确实不太一样。”
林归尘仔细体会着自己的变化,“自身灵性确实更敏感了,符箓这种本身就能利用灵性的物品,哪怕不是贴身,只要距离近一些,也能隐隐感知到存在了。”
世人多蒙昧,蒙尘不自知。
据说人刚生下来的时候,这种第六感般的特殊感官还未被蒙蔽,所以婴儿和孩童能看到许多成人看不到的东西。
打开灵窍,就像是让他生而被蒙蔽的特殊感官,透出了一个个孔洞。
灵窍增多,也让自身灵性得以更好的延伸。
“嗯?”
林归尘忽然看向门口,强烈感觉到有人要敲门了。
下一刻,果然听到敲门声响起,门外传来小翠的声音:“姑爷,刚从果园运到府上的枇杷和桑葚给您送了一筐,您要吃点吗?”
“好啊,洗干净点。”
林归尘应了一声,随即暗自点头,“感觉果然没错,两道灵窍的感应还挺清晰。”
这就是俗称的第六感。
他又闭上眼睛,脚下往床铺的方向走去,很快便感应到了一个特别的存在,闭着眼睛在床上摸索了几下之后,便摸出了一只骨笛。
“感应这种特殊物品,确实更容易。”
林归尘微微颔首,忽然看向小道童,皱眉道:“要是有个开了几道灵窍的人,岂不是能感应到我藏在身上的符箓了?”
闭眼时,世界一片黑暗,只能靠灵性感应。
而这种特殊物品,就像是黑暗中的一点火星,寻找起来就很清晰了。
小道童懒洋洋地躺在桌上,头也不回地说道:“不可能的,这是道门宝物,天底下走道门路子的人应该都快死绝了吧,除非还有走上修道之路的人,否则也就你这个道门传人能感应到道门宝物的灵性。”
“死绝了?”
林归尘微微挑眉,问道:“怎么死的?”
“环境使然。”小道童打了哈欠,似乎毫无兴趣的样子,“以后你会明白的。”
林归尘也不多问,又试着吹奏起了这骨笛。
并没有声音发出来,但以他此时的灵性,可以隐隐感应到骨笛似乎发出了一道道无法听到的波纹,彼此碰撞反弹,环绕在周围。
这范围内的声音无法传出,而外面的声音也传不进来。
随着这隔绝声音的无形波纹扩张开来,他感觉到自身灵性也在消耗。
“咦?”
林归尘心里一动,忽然按住骨笛的音孔,凭着敏锐许多的灵性,再次吹了一下。
下一刻,他便感觉到隔绝声音的范围出现了变化,开始不断缩小。
“开启两道灵窍之后,这骨笛可以控制隔音的范围?”
林归尘不由得露出一丝笑意。
昨晚他拿到骨笛之后,也尝试过催动,但当时仅仅一窍的灵性,感应并没有这么敏锐,还无法精准把握骨笛产生的变化。
“要是开了三道灵窍,乃至于更多的灵窍,说不定还能开发出新的功能?”
林归尘若有所思,心中也更期待开启更多的灵窍了。
他都恨不得一把抢过道童的那只口袋,然后把各种灵丹当炒豆子吃,一口气开启九窍玲珑心。
“不过……”
林归尘忽然微微皱眉,看了一眼手中的骨笛,“多开了一窍之后,灵性总量似乎还是一样?”
这是一种感觉,就像是用手掂量对比轻重一样,可以清楚地察觉到。
这让他发现,他的灵性总量似乎并没有变化?
“当然咯。”
小道童仰起头看了他一眼,“灵窍多寡就像是你的听力、视力之类感官,而灵性总量就是体力,这两者又没什么关系。”
林归尘恍然。
不过,明显还是灵窍数量更重要。
他不禁越发期待,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开到九窍。
按照道童说的,依靠开灵丹开到九窍,每次数量翻倍,打开九窍一共就得服用511颗开灵丹才行。
哪怕保持现在这种清静的状态,每天服用两颗开灵丹,那也得大半年之久。
更别说,下个月那老鼓槌从宜海回来之后,一旦亲自针对他,这**之麻烦,他都不敢想,道童送丹的进度还不知道要拖缓多久呢。
“在老鼓槌回来之前,我就逃出去。”
林归尘暗自思忖,“一旦逃离陈氏,陈三爷肯定会追杀我,这也算是**缠身,到时候恐怕就没这么清静了。”
而且,陈氏祖宅还有现成的游怪邪祟,可以当做邪魔外道,让他从道长那里得到更多奖励,陈三爷还会给他提供帮助。
所以,他现在也不急着跑路。
不一会儿,小翠送来了洗好的水果,林归尘一边吃着,一边琢磨试验着两道灵窍的变化。
很快,时间就快到晌午了。
与陈三爷约好了,晌午的时候去日炉见陈林煜的父亲。
果然,他在院子里等了没一会儿,就看到陈三爷在苏子初的搀扶下如约而至。
而苏子初的手中,还提着一个不大的包裹。
……
依旧是祖祠后的三条岔路。
中间的那条小路通往灵葬天宫所在,而左边则是通往灵葬日炉所在。
沿着小路前行没多久,林归尘便感觉一种莫名的燥热感传来,脚下的地面也是仿佛逐渐走进了沙漠似的。
“这就是日炉?”
林归尘看着前方那座造型怪异的火炉,说道:“倒是比我想象的正常多了。”
这火炉约莫丈许高,形状有些像是一只三足鸟类,背部则是类似于背负着一颗球体,看上去完全不符合科学的火炉结构。
此时这火炉虽然还没熄灭,但也炉内也只是燃烧着一团不大的火焰。
“外形看着确实挺正常。”陈三爷微微颔首。
林归尘好奇道:“这灵葬日炉又是模仿的什么神话?”
“日宫,金乌。”
陈三爷也没多说,苏子初便已经解开了包裹,从其中拿出一个陶瓷罐子,递给了陈三爷。
陈三爷打开陶瓷罐,当即走上前去,站在这金乌形状的日炉前,将陶瓷罐对准金乌那微微张开的喙,从其中倒出了半罐粘稠的黑色油膏。
“这是什么?”林归尘不由得问了旁边的苏子初一句。
苏子初看了他一眼,说道:“尸油。”
林归尘不由得一怔。
尸油?
看来是他想多了,这灵葬之法果然没一个正常的……
陈三爷将那半罐尸油倒入日炉之中,却仿佛倒入了某种猛烈的助燃剂似的,很快便有熊熊烈焰升腾而起,汹涌的火焰开始疯狂舔舐着火炉的内壁,让炉壁开始逐渐发红发亮。
不一会儿,这金乌背部的圆球便先一步被烧得通红,变得明亮起来。
而火炉内外温差导致气流变化,更是让这金乌模样的日炉发出一声诡异的鸣叫声。
这一幕,简直就像是一只真正的三足金乌,背负着一**日,发出炽烈的鸣叫!
周围的气温迅速变得炙热起来,仅仅是站在这日炉前,就感觉面部发烫,滚滚热流不断涌出扩散。
而陈三爷则是不管不顾,跪在日炉前,低声颂念祈祷。
然后——
那已经烧得炽热发亮的大日上,忽然伸出了一只透明而虚幻的手。
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第四只……
紧跟着一道又一道虚幻的人影从大日内钻了出来,在日炉火光的衬托下,就仿佛传说中在大日上自然诞生的太阳火精所化的神灵。
只是,这一道又一道虚幻的人影个个都在惨叫哀嚎着,面容上尽是扭曲而狰狞的痛苦神色,仿佛置身于炼狱一般!
林归尘看着这人间炼狱般令人窒息的一幕,不由得瞳孔紧缩。
这就是……通过日炉变成阴神的代价吗?
承受被炙烤灼烧的无尽痛苦?
不过,其中少数几道火灵明显没那么痛苦,只是紧皱着眉头,或许是忍耐力更强,又或者是可以承受住这种炽热……
随后,其中一道被火光笼罩的虚幻人影飞了出来。
那是一个高大魁梧的中年男子,国字脸,面容刚正,紧皱着眉头时更是有种不怒自威的感觉,整个人都有种被风霜雨雪洗礼后的粗粝气质。
这中年男子就是日炉中没有惨叫的几位祖先神之一。
林归尘不由得仔细看去。
这就是陈林煜的父亲?
也是陈三爷的儿子?
这时,一直在低声颂念祈祷的陈三爷也站起身来,看着这虚幻的中年男子,露出一丝笑意,开口道:“牧知。”
林归尘顿时明白,陈林煜的父亲叫陈牧知。
“嗯?”
浑身时刻被火光灼烧的陈牧知皱着眉头,低沉而艰涩地开口道:“煜儿的……丈夫,你……找到了?”
“对,就是他。”陈三爷看了一眼林归尘。
陈牧知皱眉看向了林归尘,随即艰涩道:“哼,活……人?”
他又看向了陈三爷,眼神中有熊熊怒火迸发,低沉道:“你这个老杂毛!想让煜儿安息,找个适合的死人不就行了?艹你奶奶的,你这条老狗连这种畜生事都干得出来?你还是人吗?老子真想弄死你!”
林归尘不由得一愣。
怎么就突然就这么愤怒暴躁地破口大骂起来了?
而且本来说话都很艰涩困难,现在怒火中烧的骂人时,却是这么流利?
就这么对着亲爹狂骂?
这也太好孝了……
林归尘忽然对这位岳父有了几分好感。
不说别的,这么痛骂陈三爷这个老杂毛就深得他的心意啊!
“别急。”
而陈三爷却是毫不生气,只是笑吟吟地说道:“怒火压一压,别太顺从心火,不然你回去更痛苦。”
“关你屁事,杀千刀的老畜生!”陈牧知继续怒骂。
“行行行。”
陈三爷温和地笑了笑,说道:“这也是为了煜儿好,她现在魂魄不稳,让她与活人结阴亲,还能借助丈夫的阳气稳定魂魄,不是吗?”
他摇头道:“难不成你想让她也跟你一样,灵葬在这日炉内,变成整日被阳炎折磨的祖先神?”
“狗杂碎……”
陈牧知皱着眉头,从牙缝里逼出几个字,却是没有继续说了。
“为了煜儿,你也应该帮忙。”陈三爷从怀里摸出一张厚纸板,说道:“你这个做父亲的,就替煜儿拟一份婚契吧。”
林归尘虽然没看清,但也看到厚纸板上已经写下了不少字。
陈牧知皱眉看了一眼,又忍不住破口大骂:“这什么狗屁婚契?老畜生,你就是这么立婚契的?”
陈三爷淡淡笑道:“你这女婿已经答应了,这样对煜儿更好,不是吗?”
陈牧知紧皱着眉头,看了林归尘一眼。
“签了吧,你若不签,没人能救煜儿。”
陈三爷神色平静,随即将硬纸板举起来,面对着陈牧知。
陈牧知冷哼一声,指尖隔着一段距离在硬纸板上划动了几下,硬纸板上顿时出现了一个焦糊的名字。
“好了。”陈三爷笑了,说道:“那我们就先走了,你忍着点。”
他看了一眼林归尘,说道:“归尘,你给煜儿她爹磕三个头吧。”
“慢着!”
陈牧知却是低吼一声,目光注视着林归尘,低沉道:“老子他妈只是签了字,又没承认他是我女婿,你个老杂毛先滚吧!滚远点,我要好好看看这小子,到底能不能当我的女婿?”
陈三爷微微皱眉,说道:“行,但你注意分寸。”
“我知道,婆婆妈妈的,老东西你赶紧滚听到没有?”陈牧知怒骂道。
这什么暴躁老哥……林归尘错愕。
陈三爷摇头一笑,看了林归尘一眼,说道:“我在外面等你。”
说完,他便在苏子初的搀扶下离开了。
这片炽热的沙土中,燃烧的日炉前,只剩下林归尘和这位异常暴躁的岳父。
“小子。”
陈牧知仔细打量着林归尘,仿佛在克制一般,有些艰涩地说道:“你有……这等……天赋,居然愿意……结阴亲?”
林归尘心里一动,故作茫然地问道:“什么意思?”
陈牧知艰涩道:“你……开了……两道灵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