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明妍梳妆打扮好，外面的嫔妃们也都到了。
“参见皇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一个个低眉顺眼，乖巧的很。
但明妍没忘记册封宴上，虽然站出来的只是大阿哥跟八阿哥，那其他人呢？
如同四阿哥这些人真就没点想法？
依着规矩，她这个统摄六宫的人，要关心一下后宫嫔妃的需求，子女的教养等等，都需要她来关心。
但现在阿哥们都送去了乾西五所，格格们都送到了慈宁宫，有皇上和两位长辈亲自教养，倒是没有过问的必要。
更加懒得跟他们虚与委蛇，行完礼之后，明妍就直接带着他们到慈宁宫给两位长辈请安。
相比起这群人，慈宁宫的两位更难对付。
如果她猜的没错，康熙见大阿哥和八阿哥不知悔改，此次处罚一定轻不了。
而处罚的重了，两位长辈怕是该对她有意见了。
以前她虽然独宠，但侵占的是后宫嫔妃的利益，只要康熙没有荒废朝政，身体安泰，两位老人家自然坐的住。
可现在大阿哥跟八阿哥一旦受到重罚，那就伤害到皇家龙裔。
这恐怕触怒到两位长辈的底线了。
果不其然，还没见到太皇太后，光是慈宁宫出来迎接的人的态度，明妍就明白，果然是对自己有意见了。
“皇贵妃娘娘，诸位娘娘请稍坐一会儿，老祖宗昨日忧心了一整宿，天都见白了才睡下，这一会儿还没起呢。”
“臣妾等等是应该的。”明妍依旧一脸懵懂，仿佛根本没听懂忧心的是什么事儿。
其他人也都不蠢，往常他们过来请安可没受到过冷落。
基本是他们刚到，老祖宗就出来了，像现在这样直接给坐冷板凳的还是头一次。
对他们明里暗里的目光，明妍没在意。
对慈宁宫送上来的茶点，她一如既往，该吃吃该喝喝。
心态好的钮钴禄贵妃都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
随即端起茶杯，借着喝茶的功夫掩饰住眼里的自嘲。
如果到了现在还有人把皇贵妃当成天真无邪的小姑娘，那就是彻底蠢到家了。
既然皇贵妃不蠢，不可能听不出刚才嬷嬷的意有所指，更不可能不明白，老祖宗这是故意冷落他们。
可皇贵妃依旧不在乎。
这说明，人家根本不在意老祖宗对她喜不喜欢，这是有恃无恐呢。
倒是她，明明她也是受了大阿哥的牵连，却还是怕老祖宗怪她。
自己的忐忑跟皇贵妃的淡然一比，果然这女人能当上皇贵妃，不是没理由的。
这一等就等了很长时间，一盘点心吃完了，宫人又上了两次茶，明妍吃完后就用手中的丝帕仔仔细细地擦着手指。
那认真的劲儿，让人毫不怀疑，光是那纤纤玉指，她就能擦上一整天。
可她不开口，钮钴禄贵妃不开口，宝嫔向来是个寡言的。
底下的嫔妃们更不敢开口了。
明明慈宁宫坐着那么多的嫔妃，却安静的呼吸可闻。
最终，等了半个时辰后，皇太后才扶着太皇太后走了出来。
“参见太皇太后，皇太后……”
“起身吧。”
“谢太皇太后。”
“等急了吧。”太皇太后虚弱的笑道：“这人老了身子不中用，只一夜未睡就头疼的厉害，两个孩子没闹你吧？”
“多谢老祖宗关心，荣顺和胤礼乖巧的很，就是比较贪睡，这个点还没醒，弄醒了就哭闹，所以没带过来。”
“见我们什么时候都可以见，小孩子正在长身体的时候，你可别把他们吵醒了。”
“听说昨天老大和老八在你宫里摔倒了？哀家年纪大了，腿脚不便，也没过去瞧瞧，伤的怎么样？”
明妍：“回老祖宗，挺严重的，也不知怎么的，大阿哥扑通就摔倒了，还把八阿哥也拽倒了，臣妾当时都吓了一跳。”
“大哥没了一颗门牙，八个少了两颗，最严重的是大哥的腿，太医说以后恐将不良于行。”
“不过皇上已经让太医院的院正，以及张太医他们过去整治了，老祖宗别担心。”
“怎么能不担心呢。”太皇太后叹气：“那可是哀家的重孙，哀家急得的一宿都没睡着……”
说实话，明妍心里有些难受。
她对慈宁宫的两位长辈还是很尊敬的，可太皇太后一直说大哥他们受伤了。
对于两人对她的诬陷、指责，却是绝口不提。
果然，嫔妃跟重孙比起来永远都是个外人，哪怕她也为皇家生了对龙凤胎。
明妍知道太皇太后的打算了，这位老祖宗扶持康熙称帝，对自己的孙子当然也是很了解的。
她应该也猜到以康熙的性格，见大阿哥他们不知悔改，今天在早朝上应该会重罚。
所以这是打算让自己为大阿哥他们求情。
毕竟如今能在康熙耳边说得上话的，这满后宫也只有她一个了。
但是让她求情……怎么可能呢？
她要是真这般圣母，现在就应该许愿化身菩萨，哪里有难就去哪里散发光辉才是，何苦在这后宫谋划。
故作担忧道：“倒是臣妾疏忽了，老祖宗这般心善，记挂着小十五，对大阿哥的伤，自然是更为担忧。”
太皇太后闻言松了口气，其他嫔妃倒是并不意外。
老祖宗都拿身子说事儿了，皇贵妃统摄六宫，哪怕为了贤惠大度的名声，为了孝道，也肯定会退一步的。
可明妍下一句话，直接让他们愣在的原地。
“那老祖宗您看，是臣妾陪着您去看望大阿哥，还是派接人把大阿哥抬过来给您瞧瞧？”
“放心，臣妾一定垫得软软的，派老手过去抬，绝对稳，绝不让大哥受半点罪。”
所有人：“……”
“这就是你想出来的办法？”太皇太后差点绷不住了。
“臣妾愚笨，不知怎么做才能让老祖宗不忧心，还请老祖宗指点。”说着明妍干脆起身到中间给她跪下。
要打要罚都可以，让她去求康熙宽恕大阿哥跟八阿哥是绝对不可能的。
“你……”太皇太后语塞。
“起来，你也是手掌凤印的人，动不动就跪下成何体统。”
“谢老祖宗。”明妍在心里撇撇嘴，说的好像真顾及她的颜面似的。
还不是怕康熙下朝之后来慈宁宫请安，撞到这一幕。
忍了又忍，太皇太后还是决定直接眺明：“哀家知道老大和老八犯了错，但他们已经受到了处罚。”
“老大外祖一家全部都被流放，生母也被打入冷宫，又被剥夺了办差的资格，昨天更是把腿都摔断了。”
“受了那么重的伤，惩罚也够了。”
“此事是因你而起，俗话都说解铃还须系铃人，你待会劝劝皇帝，到底也是他的儿子，差不多就行了。”
明妍闻言心都凉了半截。
以前她对于太皇太后是很崇拜的。
历史当中的杰出女性政治家本来就少，孝庄就是明妍很崇拜的女政治家。
可现在滤镜破碎之后才发现，偶像原来也就那样。
“臣妾不想劝。”太皇太后不装了，明妍也懒得装：“老祖宗说此事是因臣妾而起，臣妾觉得这句话说的不对。”
太皇太后的脸阴沉下来。
其他嫔妃更是吓得呼吸都放轻了。
“明明臣妾才是受害者，他们跟着皇上办差，在此之前，臣妾见都没见过他们。”
“是他们要来谋害我的，就像昨天，明明是他们自己摔倒的，非说是臣妾往地上抹的油，皇上就在旁边看着呢，他们都能诬陷到臣妾身上。”
“说明他们就是想置我于死地，臣妾不喜欢他们，更不想为他们求情。”
“你是皇贵妃，坤宁宫已经在修葺，要不了多久，你就是国母，是他们的嫡额娘，他们也是你的孩子……”
看着一脸受了天大委屈的明妍，太皇太后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些，试图跟她好好说。
但明妍却并不买账：“他们若真心尊敬，就应该跟太子和十阿哥一样，叫一声嘉辰母妃，可他们从始至终都没叫过，只是叫皇贵妃娘娘。”
“至于皇后……且不说臣妾现在还不是，哪怕真的封后了，臣妾也不想原谅。”
太皇太后不解：“为何？”
“谋害一国之母，罪名更重，臣妾现在只是个妃子，都不想委屈自己，要是当了国母，没道理还要受委屈呀。”
“作为一国之母你就该大度。”
“那这皇后臣妾不当了。”
惊！
把规矩刻在骨子里的嫔妃们，此刻都被震惊的表情失控。
太皇太后也没想到，事情居然会发展成这样。
此时她也没招了，软语相劝人家不同意，来硬的，皇帝肯定舍不得。
放任大阿哥跟八阿哥被重罚，她也不忍心。
一时之间，太皇太后有些骑虎难下。
就在这时，康熙来了。
“说的对，哪有地位越高越要受委屈的。”
“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嫔妃们赶忙起身行礼。
康熙先给两位长辈请了安，却没有去上座，而是来到明妍旁边。
宝嫔赶紧站起来挪了个位置，康熙坐下后牵着明妍的手拍了拍，让她放心。
然后才对着太皇太后说道：“老祖宗，皇额娘，孩儿能理解你们的心情，可老大老八小小年纪就敢谋害皇贵妃，尤其是老大，入朝堂没几年，居然就能让纳兰明珠这种朝中众臣为他办事。”
“老祖宗可想过，这其中的危害？”
“孩儿在保成年幼时，便立其为储，就是为了江山稳固，就是为了防止兄弟之间为争储而闹得不愉快。”
“就是为了让那些大臣知道，谁才是下一任帝王，他们该拥护谁！”
“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老大还敢跟纳兰明珠搅合在一起，他这是要做什么？”
涉及到江山，太皇太后自然也知道严重性。
“这事上确实是老大做错了，可他也受到惩罚了……”
“不够。”康熙罕见的并没有给太皇太后面子：“在宴会上，孩儿给过他们机会，但他们珍惜了吗？一次两次都轻轻放过，那还要这律法何用？”
祖孙两人的对峙，让嫔妃们大气都不敢喘。
连旁边的皇太后都自觉的没插话。
最终，还是太皇太后败下阵来：“罢了，那你可有决定了。”
“革除黄带子，圈禁宗人府。”
“什么！”尽管有了心理准备，这一次肯定会受到重罚，但也没人想到，居然会如此严重。
“他们可是你的儿子。”
“就因为是我的儿子，所以才给他们改过自新的机会，可他们不珍惜。”
“那也太重了。”
“老祖宗。”康熙说道：“除了他们，我还有其他的儿子呢，不能因为他们两个，让其他的阿哥都有样学样。”
“不会的。”太皇太后还是接受不了这个处罚。
康熙去坚持自己的观点：“会的，如果他们两个做犯了如此大错，都没有受到处罚，那底下的阿哥们就会有样学样。”
“毕竟，不会受罚，他们为什么要怕呢？”
太皇太后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心知孙儿说的没错。
一时之间，挫败的靠在扶手上，一副快要喘不上气的样子。
康熙连忙过去帮忙顺着气，让人传太医。
其他嫔妃也赶紧凑过去表达关心。
为了不落人话柄，明妍也凑了过去，心中却是并不担心。
圈禁又不是立即处死，太皇太后经历三朝皇帝，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
不至于因为这么点事儿就气出个好歹来。
再仔细瞧了下康熙，果然，他面上虽然担忧，但也有无奈。
明妍就知道，康熙其实也知道太皇太后是装的。
心下舒坦多了。
再一想到大阿哥跟八阿哥的下场，失去一个偶像好像也不那么郁闷了。
毕竟革除黄带子，这以后就与平民无异了，圈禁宗人府，就失去了自由。这惩罚不可谓不重。
清朝的黄带子和红带子，可不是单纯的一条腰带那么简单。
清朝的皇室，分为大宗，小宗。
大宗就是康熙这一脉，用的是黄带子。
小宗就是比如康熙的哥哥弟弟，这些宗室及他们的后代，用的就是红带子。
哪怕于事无成，哪怕落魄到与平民无异，家中已经没有爵位可继承的时候，就凭黄带子跟红带子，就能领着朝廷发的膳银。
相当于还是朝廷在养着。
根本不用为生计发愁。
可一旦被革去黄带子红带子，那就彻底成为普通百姓，也需要为了填饱肚子去干活。
对于出身高贵的宗室子弟而言，这处罚无疑是最让他们难以接受的。
相当于剥夺了他们仅剩的那点尊严，绝对比死了都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