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她之所以选择留在掩体,是因为以后想去岛上一个叫千叶的镇子里养老,那里三面环海,地势平坦……尤其是冬天,千叶镇的冬天非常温暖,长尾洋的海流带来热带的海水,形成温暖的黑潮,总是有数不清的鱼群穿梭其中……她喜欢海,喜欢鱼群。
“真崎,是大断电时代一个海盗的名字,你一直在第三区,可能没怎么听过她的故事,但在十四区、十二区,十一区和十三区,这个名字如雷贯耳。在她势力的鼎盛时期,十二区大概有三分之一的岛屿完全在她的管控之下。
“所以,她把这两个词放在了一起,起作了自己的姓名……很好的名字,是吧?”
赫斯塔低头喃喃:“她还好吗,现在。”
千叶摇头。
“在进入掩体的那半年,千叶一直在奇怪一件事——为什么从前的朋友没有寄信来?她一直在看基地的报道,她的几个朋友,有些在进入宜居地的第一年就得到了一些市政荣誉,报纸上有她们和市长的合影,她们也联名写了一些对后辈的鼓励文章……但就是没有私人信件寄来。
“在选拔日的前一周,她知道了原因。
“那一天,她像往常一样带着我们去训练馆,结果半路突然遭遇了停电,我们二十多个人困在了同一部电梯里,救援者很快赶来,并告知我们今天的训练取消,大家必须马上返回宿舍。
“停电使得我们无法原路返回,于是救援队就带着我们走了一条此前从未有人走过的通道,在那里,我们所有人都听见了一些骇人的异响——似乎是人的尖叫声,我看见千叶突然止步、转身,试图冲向声音的来处,但很快,她就被捉住了。
“当天晚上,一个可怕的流言在宿舍内部流传——我们上午在过道上听见的声音来自螯合物,这些东西不知怎么侵入了掩体,不过还好,一切危险已经被消除,大家可以暂时安心。”
赫斯塔的呼吸急促起来,她已经猜到了许多事实,譬如那些入侵的螯合物多半不是来自外部,譬如那个吸引了“千叶”注意的尖叫声很可能来自她那些已经无法再写信的朋友……
随着千叶的讲述,一切果然如此。
所有的毕业生都直接作为人体材料投入了对螯合病的研究中。他们被分成不同的实验组,有些被暴露在充满螯合菌的空气中,有些被注射了不同成分的螯合物提取物,有些则直接感染成螯合物,作为原料源源不断地向基地提供生物样本。
“选拔日的前一天晚上,她把这一切都告诉了我们,她找到机会亲自去到了掩体的另一侧,看到了惊人的一幕……她不想看我们坐以待毙,所以她有一个计划——离开‘岛’的计划,
“然而旋即,我们当中就有人向基地举报了她,混乱之下,只有我和她一起逃进了山林,原本计划用来出海的船已经被基地发现,虽然那时我们因为摘下了定位装置,没有立刻被抓,但……这一切只是时间问题。”
“……那,要怎么办呢?”
“是啊,要怎么办呢?我也……这样问她,她沉默了很久,看着我,说,‘40392,我们一起……变成螯合物吧?’”
千叶抬起头,她的眼睛望着赫斯塔的身后,整张脸因为陷入回忆而显得有些出神。
“我们知道,基地有人,有武器,有各种监控设备……我们逃不掉了——但在出发之前,她从实验室偷了一管螯合物的血。
“螯合物确实是残忍的怪物,但变成螯合物,就有了力量。
“是乖乖束手就擒,还是变成螯合物给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敌人一点颜色……这个选择真是一点都不难做。
“于是我们把那管螯合物的血灌进了鼻子和眼睛,但那时候我们不知道螯合病的潜伏期有那么长,患上螯合病后仅仅三天,她就失去了外出的能力——你知道吗简,你这段时间的反应就像一个得了螯合病的病人一样,懒得说话,懒得吃饭,对什么都没有兴趣……
“可我不一样,在山洞里我感受到了强烈的饥饿,我意识到再这样下去,在发病以前我们俩就会先饿死在这里,所以我主动出去觅食。我在山里打猎、采摘野菜野果,一边胆战心惊,一边觉得不可思议。
“那个时候我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始终保持着体力是异常的,因为我的注意力完全在另一件事上——我出去了那么多次,结果一次也没有碰上基地的追捕者,我以为这是我的幸运,但实际上当时的掩体下发生了更为可怕的事,因为掩体中的实验室被出逃的螯合物破坏,螯合病开始在‘岛’上扩散了。
“‘岛’上的常驻人口大概有三十万,其中有二十二万密集居住在掩体附近,感染发生得非常快,基地无力遏制,只能绝望地看着整座岛上的居民长出螯钳——直到那个时候,他们才放弃了挣扎,向外界发出了求助信号。
“但是,太晚了。
“当时所有岛民的病程基本都已经进入后半段,除了少数固守在掩体中的人,所有人都在厮杀——包括,千叶和我。
“我原本以为我们会在发病以后一起冲回掩体,但结果却根本不是这样,当她长出了螯钳,而我依然毫无变化的时候,她终于意识到我可能会是水银针,她要求变更计划,让我杀了她,我做不到,后来她发病,我不得不逃向山洞深处。
“我记得很清楚,在黑暗里,我和她短兵相接,然后我用那把杀兔子的刀捅进了她的……心脏。
“当时 ahgas 也对‘岛’的状况感到非常头疼——这群人之前向宜居地发出的求助引起了强烈的舆论,ahgas 无论如何不能置之不理,可是近二十万的螯合物在岛上游走,这样的‘岛’已经没有了营救价值,前往救援基本等同把人丢去送死。两难之下,大概有十来个平均年龄在四十五岁以上的水银针主动要求组队前往,其中就有五十五岁艾娃——那也是我第一次见到她。
“那时我已经二次觉醒,不间断地在岛上与螯合物缠斗,它们一只接一只地扑过来,我完全没有喘息的机会……直到,艾娃出现在我面前。”
“你当时……一个人战斗了多久?”
“76 小时 43 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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