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宋府,李诺便和王县尉一起上了吴管家的马车,直奔案发地点。
王县尉牢记李诺的叮嘱,听说发生命案,第一时间就来找他了,连具体的案情经过都没有来得及问,先遣一班捕快前去封锁现场,自己来给李诺报信。
“快,再快!”
担心错过时间,一路之上,李诺不断的催促吴管家。
片刻后,长安城内,某处里坊。
一辆马车在坊门口停下,李诺急匆匆的从车上跳下来。
隔着很远,就看到前方乌压压一片,许多人聚集在那里。
这里并非长安的核心区域,坊内的民房,低矮而破落。
住在周围的百姓,包括长安县衙的捕快们在内,都被拦在一座宅院之外。
另外几道穿着制服的身影,持刀守在门口。
他们所穿的制服,和长安县衙的制服很像,但又不完全是。
长安县衙的捕快和衙役,制服胸前的字是“捕”或者“衙”,这几人的胸前,则是一个“刑”字。
王县尉见此一愣:“刑部的人怎么来了?”
李诺则心中一沉,暗道不好,难道是太晚,被人截胡了?
他立刻穿过人群,却在走进院子时,被两名刑部官差拦住。
两人手中佩刀交叉,拦在李诺面前,冷冷道:“刑部查案,闲杂人等退避!”
一位老捕头走上前,对李诺和王县尉说道:“公子,大人,我们来之前,刑部的人已经来了,他们不让我们进去……”
王县尉走过来,笑着对刑部二人道:“几位,本官是长安县尉,来此地查人命案子,还请放行。”
见到王县尉,两人的态度稍微缓和了些,但语气还是不容置疑:“此案刑部已经接手,没有你们长安县衙的事情,这位大人,请回吧。”
王县尉目光望向李诺,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别看这里是长安县,但长安也是大夏长安,京兆府衙,刑部,大理寺,都算是他们的上级衙门。
刑部管不了别的,可县内发生的案子,只要刑部直接插手,的确就没有他们什么事情了。
李诺看着两名刑部的官差,说道:“此案涉及人命,就算是刑部直接插手,长安县衙也有知情权,还请两位行个方便……”
两人看了他一眼,不为所动。
看来和他们讲道理是不行了
于是李诺看着他们,再次开口。
“我爹是李玄靖。”
“公子请。”
……
两名刑部官差主动让开,李诺带着吴管家和王县尉踏入此院。
院内还有几名刑部的官差,看到有闲杂人等进来,为首一人眉头一蹙,上前几步,正要开口,一道身影从门口跑进来,小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那人身体一颤,赶忙退开。
李诺目光望向院内的一颗石榴树,一道身影,悬吊在石榴树下。
那是一位老年女性,面色紫绀、双眼上翻、舌微外吐,乍一看有些恐怖。
要说尸体,李诺见过更恐怖的,这次心理素质还算好,虽说脸色还是有些发白,却也没有像上次一样,被吓到扶墙狂吐。
一名身穿黑色刑部制服的女子,一个人站在树下,看了看悬在树上的尸体,又扶起被踢倒在地的凳子,淡淡的说道:“双脚自然下垂,凳子高度合适,除了颈部勒痕,身体没有其他伤痕,现场无第二人痕迹,周围邻居,不曾听到呼喊和搏斗声音,确定死者是自缢无疑,死亡时间,应该在六个时辰以内……”
她拍了拍手上的灰尘,遗憾道:“白跑一趟……”
“六个时辰,还好还好……”
李诺松了口气,目光望向这女子。
她看着十**岁的年纪,身高和自家娘子差不多,容貌也生的十分美丽,甚至就连气质,都和娘子有些相似。
一头亮丽的黑发,没有经过精心的编织,随意的束在脑后,透着一种飒爽的英气。
不过,虽然她这么多地方都和娘子相似,但身材方面,两个人就差得远了。
不是这女子差得远,而是娘子差得远。
刑部普通的制服,硬生生被她穿成了制服诱惑,胸部高高耸起,纤腰盈盈一握,目光继续下移,则又是一个饱满的弧度……
李诺看了一眼就不再看了,就算她长得再好,身段再妙,娘子也是独一无二的娘子,在他心中的地位,没有人能够代替。
不过说来也怪,虽然是第一次见这女子,但李诺总觉得她很亲切。
这时,那女子似乎感受到了什么,转头望向李诺。
两人目光对视,女子眼中有些微的惊喜,缓步走过来,说道:“难得遇到一个修法家的,而且马上就要入境了,可惜,她是自缢的,你也白跑了一趟……”
李诺知道他对这女子的亲切感来自哪里了。
她居然也是修法家的。
能一眼看穿他的实力,她恐怕至少是法家第二境的修为了。
这还是他遇到的第一个同道中人。
而且还是一位女子。
法家和儒家一样,都需要入仕,而大夏女子不能为官,法家之中,女性极其稀少,就算有,也大都修不到高境……
李诺不知道她是怎么修行的,别说女法家了,就连女捕快他也是第一次见。
别人主动和他说话,李诺也对她微微点头,以示礼貌,随后问道:“是谁报案的?”
女子说道:“是死者的邻居,她见死者昨天一整天没有出门,担心之下,便越过院墙查看,结果发现她自缢在院中。”
第一个发现死者的,是邻居一名农妇,李诺将她传来问询了几句,那憨厚的妇人虽然磕磕绊绊的,但明显是因为受到了惊吓,自身没有什么嫌疑。
这农妇确实不是凶手。
因为此案发生不到一天,她出现在李诺周围一丈范围之内时,《法典》上并没有新增画像。
这时,女子看着李诺,说道:“不用白费力气了,本姑娘查案无数,自杀与他杀还是分得清的。”
王县尉也走了过来,小声对李诺说道:“公子,以下官多年的查案经验,这老妇人的确是自缢而亡。”
如果这老妇人真的是自杀,那么李诺的确是白跑一趟,没有犯人,也就无人可审,无人可判。
但既然来了,李诺起码得问清楚她自杀的缘由,是生活所迫,主动寻求解脱,还是有人相逼,无奈走上绝路……
如果是后者,就算是对方没有直接动手,也要承担一定的法律责任。
李诺先让人将老妇人的尸体放下来,移至屋内,覆上白布。
随后,他让王县尉召集了老妇人的左邻右舍,向他们询问了一些老妇人生平的事情。
从邻居口中得知,她是多年之前,从外地搬来长安的,平日里家庭困苦,帮人洗衣织布,换取一些银钱。
因为与人为善,左邻右舍,偶尔也会接济接济她。
她有一个儿子,十多年来,都是母子俩相依为命。
老妇人的儿子,在长安某个书院读书,不常回家。
听老妇人的这些邻居说,老妇人儿子书读的不错,成绩很好,老人家经常和邻居们炫耀,事情发生之后,已经有人去书院叫他回来了。
提起此事,这些百姓一阵长吁短叹。
“哎,张大娘那么好一个人,怎么就想不开了呢?”
“是啊,韩卓在清风书院读书,成绩很好,说是有可能考中进士呢。”
“就算考不中进士,也能当个私塾先生,可赚钱的嘞……”
“可惜啊,她再熬一熬,好日子马上就来了……”
“可能是不想拖累儿子吧,我记得前几天张大娘说过,她好像生了重病,应该是不想让儿子担心,毕竟明年就要科举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
……
王县尉在堂屋找到了一些抓好的药,正面印证了那位邻居的说法。
至此,案情似乎已经很清楚了,老妇人身染重疾,不想成为在书院读书的儿子的拖累,于是便选择自我了结,让儿子断了牵挂,安心备考。
她的死,包含了一位伟大的母亲,对儿子炽热而又浓烈的爱。
在场的所有人,无论是围观百姓,还是县衙和刑部的官差,都面露动容。
那名女子,更是转过头擦了擦泛红的眼睛。
院内一片寂静,某一刻,从门口忽然传来一道急促的脚步声。
一位青衫士子,拎着衣衫下摆,快步跑进了院子,他面色焦急,满头大汗,刚刚跑进来,便立刻看向一位妇人,颤声问道:“张大婶,我娘,我娘怎么了?”
众人都面色复杂,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
但在此刻,李诺的目光,却微微一凝。
他抬起头,望向无形悬浮在虚空的法典。
法典之上,一阵微微波动之后,出现了第五幅画像。
一幅明亮的彩色画像。
明天还有三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