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疯了?”
前军,目睹了这一幕的砂匪们,嘴巴微张,心中不由得浮现出同一个想法。
从他们的距离看去,对方还只是一个小黑点。
此刻正迎着军阵慢慢变大。
听说过有人逃命跑得快,没听说过有人送死这么急!
“放!”
这时,先锋官也下达完了射击的命令。
“哞——”
“停下!”一声怪叫传来,守在先锋官身边的北风氏族驯兽师跌倒在地,腿软得根本爬不起来。
于是就随手装在了布兜里。
他已经能看到,自己孙子脸上陡然急切的神情。
同时,他也是一把抽出了,挂在铁牛左侧的长劈刀!
而路梦此刻,与铁牛依旧未停。
他还没来得及尖叫,足以斩金断铁的刀锋,就已经顺势将这个砂匪从头到脚劈成了两半。
狂风呼啸,火星四射。
在他的刀光下,却是不堪一击!
没有一枚能够穿过间隙。
但他脑子一转,想到一条毒计。
单纯把它甩出去,如果打在人身上,都不亚于一道重槌!
噗噗噗!
几声闷响。
现在想来,他们和砂匪一样。
铁牛脖子上的小迪布,死死抱着科尼,脸色尽白。
刹那间,断肢血雨齐飞!
长劈刀足有两米多,站在地上挥舞都有些束手束脚,一部分刀术招式不能完全施展,然而借助铁牛的体型,却正好合适。
他猛地向后望去,正好对上了站立起身、同时回望的小迪布,爷孙两人拥抱在一起。
砂匪的前军,被生生吃空了一块,
只留下满地的断肢残骸、残兵断刃……泥土像是被无尽的鲜血浇灌过一般,散发着浓烈的腥气。
只是感受到肩头上的手掌发力,他才有丝毫的安心。
意图不言而喻——
正面迎上那巨兽,与仿佛能劈开大地的刀光时。
而以路梦的力量。
可他惊讶地看见,路北游居然毫发无伤,他的身上有类似箭矢划过的痕迹,可看起来就像穿越丛林时,被树枝刮蹭出了白印一般,不一会儿就恢复了血色。
铺天盖地的恐惧与威势。
“你们认识是吧,这么袒护他……我倒要看看人家怎么对你!”
与此同时,后备的弩手方阵也顶了上来,齐齐瞄准。
在交换情报、寻求帮助的时候,这个牧民小孩已经知道了对方叫路北游。
但这一回,无论是先锋官还是弩手,准备都有些仓促。
“老东西……你耍我是不是?”
原本就在前方探路的牧民们,在身后长矛兵的驱使下,散乱地铺在了前面,正好挡住了蛮牛冲锋的路线上。
却是血肉泥浆!
从路梦的视角看,这阵势简直如同空降微型卡车。
以这个距离,不过是电光火石间!
老牧民伊森跌坐在地。
如同战车一般,直直扑入了密集的砂匪军阵之中。
殊不知他此刻的内心,也是极度的震惊。
“等等。”砂匪先锋官扫到一个人影,怒火上涌。
驯兽师的半身直接被巨大的牛蹄踩成了肉泥,尖利的骨哨声响了一半,就戛然而止。
然而此刻,这个牧民孩子却是没有了刚刚的恐惧。
小迪布被抛下去的时候,没抱紧它,好在被路梦捞住。
一个弧线的防御网,渐渐形成。
与此同时,飞溅出来的。
他想起自己之前,与那位青年交谈时的画面,以及对方直冲边境之地而去的背影……种种的一切,都与远处那个冲锋的人影相重叠。
他忽然笑了,只是笑容中带着不舍。
只是后背湿透,仿佛占满了……血浆。
他才真正体会到。
而是铁牛的眼中,有鲜红的血色突然上浮!
在之前的射击中,一枚箭矢插在它宽阔的前胸,虽然只透进去一寸就被厚厚的皮毛阻隔,但还是让这头蛮牛颇为吃痛。
宽厚的刀面一横。
——亦或是全世界。
铁牛的脚下忽然发力,以它的体型,竟还能够继续提速!
“走!”
旅人的忠告、族长对北风氏族的信任、破败的营帐、惨死的牛羊、被凌虐的牧民们……一幕幕画面在他的心头浮现。
“这……”伊森目瞪口呆。
他一把抓起倒在地上的牧民伊森:“是你说认得他,他要来投砂匪……这个人到底是谁!”
箭雨再次扬起在空中。
对方是砂匪的敌人。
“咩,咩!”科尼利厄斯在牛背上发出惊恐的叫声。
以蛮牛的体型,自然界中没有任何一头能够做到这样的动作——这简直突破了这些流浪部族世世代代传下来的认知。
他们在加速的情况下,直接撞上了正盛的箭雨。
“疯了……疯了!”
它虽然聪明,但毕竟是动物,还理解不了这样复杂的一幕,只是为见到小主人家的老主人而感到亲切。
哪怕他只是冲到了阵前就被乱刀砍杀。
路梦看到,一个老人闭上了眼。
“他们是一伙儿的!”
其实他并分不得这么仔细,也记不得小迪布。
“大人,”北风氏族的驯兽师眼睛忽然一亮,指着逐渐清晰的牛背上、牧民打扮的小迪布说道,“那就是远行者氏族的人。”
他慌忙吹响挂在脖子上的骨哨。
现在,他拔出了武器。
路梦突然轻哼了一声。
铺天盖地的箭雨,足以将面前的任何一人淹没!
“完了……”
但他很快也反应过来。
组成阵列的砂匪弩手们早做好了准备,铁铸的射弩指向天空,扳机扣动,弓弦齐放。
牧民们都惊呆了。
瞬间,一股前所未有,但又仿佛与生俱来的力量。
啪,有人滚落的声音。
对方这是想要一个人,冲杀他们整支砂匪军阵?
平地惊雷炸起,泥地上直接被砸出了一个巨大的陷坑。
“路先生……”
狂化!
不仅是因为距离更近。
夺命的箭矢。
小迪布的眼中,不由放出一丝光亮。
只是他们目光中除了欣喜外,还带有强烈的不可置信。
紧接着,是一阵惨叫声传来。
“爷爷!”伊森听到了孙子的呼喊声。
刹那间,流矢从天而降,密集到甚至在互相碰撞。
“轰!”
他们无需刻意瞄准。
他们已是冲出了第一轮箭雨!
“什么?”
然而,如果停下来。
“把这些牧民,都给我押上去!”
哪怕素不相识。
这根本不是自己一个普通的先锋官能够承受的。
“这,这不可能……”他面无血色。
他从一开始,就是冲着这些纵横沙地的盗匪而来!
在路梦本人的驱使下,完全能做到心意相通、如臂使指。
阴影从自己的头上一跃而过。
这头身形沉重的巨兽,在即将撞上牧民们的前一刻,忽然平地跃起,倒像只矫健的羚羊。
从那形制夸张的武器、和击飞弩箭的武艺,可以承认他身手不凡……但再怎么样,这都算得上无比疯狂。
小迪布还没来得及反应,忽然眼前光线一黯。
扣下扳机的弩手们,竟不约而同地,向着路梦的方向望去,像是要确认他的死亡,如此才能安心。
而路梦甚至没心思辨认刀下的是谁。
他只是仰头望着,那个微微起身,挥舞着长刀的身影。
有人慌乱地举起矛尖,对准牛腹。
对自己而言,也是巨大的耻辱和罪过!
不只是中军,左右两翼原本只是在看热闹的副官们,也意识到不对,纷纷下令上前包夹而来。
弩手们原本也没料想到这情况,一时有些疏忽,这时听到斥令才连忙重新上弦。
更别说是早已经驯化臣服的宠物了。
这个世界上,有人还愿意为他们出头。
能够在北风氏族中成为驯兽师,他还是有两把刷子,只希望凭这些技能,可以稍微控制下直冲而来的蛮牛,让它放缓脚步。
它是路梦从鲨鱼村库存里翻出来的,估计是大格琳的私藏,也是达到了【专家】级品质,距离【杰出】只差一毫,不仅能减免四成切割穿刺伤,就连钝器打击造成的伤害,都能缓冲两成。
他们正面冲破了第二轮箭雨。
都在看到那抱着小迪布冲锋的身影时,冲散进了云霄。
如果说一开始,这个路人不顾劝阻地向他们冲来,还能解释成是想不开找死的话;
哗!
长衣一扬,牧民男孩重见天日。
在这样的冲锋下,不仅是手无寸铁的牧民们将会被犁开,对小迪布来说,更是会亲眼看到他的爷爷在自己的面前被撞成肉沫……这是何等的残酷。
只是这一言,也带着甩清嫌疑的用意,担心砂匪事后发现了小牧民的尸体,会首先怀疑到北风氏族的头上。
这件长风衣可不是一般的破布麻衣。
然而,所有的郁结。
“废物!”这时,砂匪先锋官看到手下的动作,见他们还在慌张地想要上弦射击,当即大骂道:
“射什么箭,刀斧手、长矛兵……迎上去!”
伊森忽然庆幸,当那个商人行会的武士,来和他打探边境的消息时,他出于警惕下意识隐瞒了见过对方这件事。
敌人的突然加速,不仅冲过了箭雨。
何等神奇!
先锋官从正面目睹了这一幕,只感觉让人难以置信。
“疯了,全都疯了……”
刹那间,铁牛的心脏像是爆炸一般迸发,血流贯入四肢,肌肉充血膨胀甚至带上了青紫色,仿佛是天上苍青的雷霆在流过——狂化的基因改造,赋予了它极致的爆发力!
却是路梦突然起身,扑向前,扬起了身穿的长衣!
飘逸的下摆看似脆弱,可迎向来袭的弩箭时,它非但没有被铁镞撕得粉碎,反而将那些实心箭杆一齐扫落。
忽地又是一声长嘶。
“啪!”
然而已经晚了。
都不是什么好鸟!
“好啊!”砂匪先锋官怒极反笑,正想一刀杀了这不长眼的老不死。
迎在牛背上的两人眼中,就是点点的夺命寒芒!
好在,那个侥幸不死的敌人,刚刚冲进射弩的最佳射程。
四周除了牧民,竟是已被扫荡一空。
脚下的土地,则直接开裂。
前军被扫荡一空的砂匪先锋官,首当其冲。
却是那些精铁打造的箭镞,纷纷爆飞出去,一些脆弱的箭杆,甚至直接折断!
“咩咩!”
路梦也是一按牛背,下达了自己的命令,主兽之间仿佛神经相连。
连科尼都探出了头来。
原本只是覆盖住头部和背部的骨板,开始向着前胸、四肢缓缓延伸,而本来就如同长矛一般的犄角,更是有重新生长的趋势!
更重要的是。
如果说牧民们是看到了乌云,而他们身后的长矛兵们,则是直接看到一座小山,从自己的头顶直接压下。
就这么一会的功夫。
“射!”
B级权限的驯兽模组,连路边随手抓来的野兽都能强行控制一段时间。
“不……”
在小迪布的视野中,他分明见到布料上已经接连出现了箭矢的凸起,但最后它们都没有穿透。
“呸!”一项恭顺的老牧民伊森,却是啐了一口,大骂道:“挨千刀的沙漠崽子……”
他们只见得天上仿佛降下了一朵乌云。
“没事,”路梦迎着他的视线,笑了笑,“闭眼。”
直到此刻。
“就是知道也不告诉你们!”
“还愣着干什么!”这個砂匪看向身边,怒斥道,“下一轮,准备!”
“诶?”老牧民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没事。
还将他们之间的距离,快速缩短。
这一回,比之前的还要响,竟有些近乎凶兽的咆哮。
连砂之王,都不敢这样做。
铁牛吭出一口气,感觉鼻子和耳朵都有些发痒。
那又怎么能背叛他?
小迪布怀中的黑羊科尼吓得乱叫,流矢在四周飞过,但凡有一枚擦中,他们的生命都要被同时贯穿、终结于此。
甚至不顾惜自己的性命。
他仿佛已经能够看到,自己的孙子和那位旅人,一齐被钉死在军前沙地上的画面。
砂匪当即下令:“让他们,顶在阵前!”
再这样下去,根本没有时间发出第三轮射击——就算来得及,从前面的经验来看,也根本无用。
这位旅人帮助自己挡下了箭矢,但他的手臂、肩颈还露在外面,此刻一定中箭……
这比送死,更加难以理喻!
只有原本还在一边观战、等待砂匪弩手将这奇怪之人射杀的曾建,后退了两步。
四周已经有砂匪包抄。
他忍不住回头看去。
“啊啊啊!”
如果敌人没疯,那疯的就是自己。
而此刻,周围的场景对它来说,还是太过刺激了。
别管对方是不是疯了,想要冲上来送死……自己所在的可是中军,身后就是马特指挥官。
明明身处战场,杀机四伏,却仿佛世界上没有任何一处地方比这小小的一方空间更安全。
“哼!”
在这只巨兽的血管中涌起。
那位殊死冲锋的旅人,当即就会陷入包围之中,蛮牛起步转向慢,哪怕原本还有机会逃离,一停下来只会陷入死地。
紧接着,他的动作不停,手握长刀绕着铁牛横扫而出。
不过他很快又意识到。
“这怎么可能……”他下不了命令,也无令可下。
他松开了之前一直藏在腰间、暗握住的旧世界弩,一手牵住铁索缰绳,怒喝:“铁牛!”
“好啊老东西,”先锋官当即更怒,“快说……”
可惜他并不清楚:
在有些地方,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
里面带着欣喜、纠结以及绝望。
伊森终于明白了。
“好样的!”老牧民喊道。
伊森就在第一个,脸色当即惨白。
砂匪的先锋官,不由喃喃道。
如果对方不停下来。
甚至来不及为砂匪的逼问而感到恐惧。
下一刻,就会是血肉横飞。
随即就不再理会。
敌人毕竟距离太远,弩箭飞行过去,劲力应该已经是消耗完了,是自己算错了射程——
手持长矛的砂匪们,则死死逼在牧民们的身后,枪戟如林,一边是顶住牧民,一边也是在防御他的冲锋。
只是,对砂匪而言。
他们此刻的震惊,还要超出这只小羊数倍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