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北游和苍翠不在?”阿沙狐疑地看向一同回来的两个剥皮人,但对方给出的是同样的答复。
他质问道:“深更半夜的,你们跑到哪里去了?”
“他俩饿了,去找宵夜了。”濑户反问,“大格雷招待我们的时候,应该也没有不让出去的规矩吧?”
剥皮镇在这方面,确实非常宽松。
毕竟,他们主要的敌人是虫子野兽,而并非人类。
路梦等人又不是被监视的对象,相反,还是被厚待,按理说自由得很。
阿沙竟是被一个小女孩呛住,一时语塞。
他眼神一冷,正要开口。
“现在城外来了虫潮,阿沙老大你找我们几个,一定是有事吧。”濑户抢先道,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不知道我能帮上什么忙?”
“哦?”这让阿沙有些意想不到。
她犹豫了一瞬,要不要答应。
挺上道的嘛。
没想到对方这么积极。
而且这句‘阿沙老大’也叫得亲切,充满了讨好的意思……难道是要寻求合作。
按理说,能够在城头上协助防御,就是仁至义尽了。
现在剥皮镇外有虫潮,内部还有守卫维持秩序,沿街防备可能混入的血蜘蛛。
阿沙并不担心其他两人不回来。
而从之前的表现看,那个路北游在面对虫群围攻的时候,的确对她多有照顾——如果把她派到搜寻虫母的队伍里,等剩余两人知道了,也不愁他们推脱任务。
显然也是没想到,剥皮人竟会给身为客人的他们,布下一听起来就这么危险的任务。
这个阿沙,比想象中的更刻薄。
不管剩余两人是去干什么了,他们至少还留下了一个同伴。
说明的确不是逃跑,或想趁乱做些什么。
濑户则愣了一下。
会牵连到这個阿濑。
虫潮在前,任何旅居在这里的客人,若是被剥皮人点到,多半也知道情况不妙,心里会有些抵触的情绪。
目前的局面还在无名者的预料之内,但具体的情况似乎有些不乐观。
“别看老师他不在,其实我也很能打的,”濑户适时补充道,“有什么准备可以先吩咐我,等他们回来了,自然会过来帮忙。”
“这样……”阿沙满意下来。
“好,那么你就……”剥皮人压下嘴角,面色凝重地说出了他的打算。
只要这些人还在城镇内,找到他们也就是时间问题。
剥皮人心念一转,顿时想到了诸多可能性。
“好。”濑户一咬牙,还是答应了下来。
“沙克人,真是有勇气啊……”
剥皮人发出了半真半假的喟叹。
“阿沙!”一道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他。
沉重的脚步响起在砖石块上,一个铁灰色的人影向这边走来:
“你不能这么做。”
骨人发声道,他的语调平和,姿态却是妥妥的诘难。
他转头扫视了濑户一眼,略过她惊讶的目光,拦在身前,说:“这太危险了。”
阿沙面色一沉。
身边的亲信,没好意地靠上前去,但并没有强硬地阻拦。
这台机器……在剥皮人中虽然没有职位,却是老资历了,颇受帮众们的喜欢,不少人在入帮之后都受了他的照顾。
也有许多年轻的镇民,甚至是他看着长大的。
骨人在他们的心中,既是战友,又是如长辈一般的存在。
同时,他还深受大格雷信任。
可以说,别看这台骨人向来独来独往,显得很孤僻的样子,其实际的声望和地位,在剥皮人中并不低。
有时候,阿沙都怀疑,便是自己都有所不及。
只是骨人平时也不争权夺利,除了消耗点燃油甚至连物质享受都没有,在阿沙做出决策时,就算有分歧,他也只是在表达完观点后,就不再坚持。
两者一直相安无事。
但是,没想到,这骨人竟是会为了几个外人,主动站出来。
平添了矛盾。
这让阿沙都有些惊讶。
值得吗?
但他转念又想到了一点,心思阴沉下去。
——大格雷对这几个人说的,真的就只是让他们跟自己去鲨鱼村而已吗?而不是有别的嘱托或者任务?
为什么不让自己知道。
否则,为何大格雷的这台骨人亲信,会在这个关头站出来维护他们。
阿沙知道。
骨人,也会说谎。
“是大格雷的吩咐吗?”他笑道:
“如果是这样,我自会听令的。”
“……不。”骨人说,“大格雷还在休息,今夜难得睡得很沉,这一次虫潮,就不要劳烦他了。”
“你说得对,”阿沙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那这里就交给我吧。”
“放心,我不会亏待我们的朋友。”
骨人:“……”
“没事的,骨人先生,”濑户连忙上前拉住他的一根金属架子,“我们一切都听剥皮人的吩咐。”
“大格雷老爷子,也会希望快点解决虫潮吧?”
阿沙饶有兴致地看着。
骨人:“好。”
但是接着,他并没有离开,而是走到一个剥皮人守卫的身边,接过他的军刀。
骨人撩起披肩,像是一个剑客般,用布擦去刀身上的雨水。
金属的手掌,在摩擦中发出硌人的声响。
“我会和他们一起去。”他回身看向阿沙。
这一刻,阿沙在对方已经有些老旧的摄像头镜片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反光中的自己,没来由显得有些恐惧。
“求之不得。”他说。
……
……
剥皮镇外,潮水一般的血蜘蛛向着城头涌来。
在这个距离,普通的弩炮反倒失去了作用。
剥皮人们松开弩机,拾起硕长的重型朴刀,直接向着下方挥砍而去。
浆液横飞。
夹杂着虫子们或痛苦或兴奋的哀嚎。
那些掉落的尸体,很快就被后续的同族一拥而上,全部吞噬。
残渣眨眼间就消失不见。
牺牲者,将会化为后来人的食粮。
在连绵不绝的冲击下,剥皮人中也开始出现了伤亡,所幸人员充足,守卫接连换岗治疗。
就在这时。
塔楼上传来一声炸响。
一根硕长的巨型弩箭,像是坠地的流星一般,击中了远处的血蜘蛛群,犁开了一道铺满碎肉甲壳的空路。
同时,早已布置好的燃油罐破碎。
一点未熄的火星溅上,烈焰冲天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