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镇酒馆。
张和如今可以说是志得意满。
也许是终于看不下去卫红摆出的那张臭脸,据说良水行商收到了许多老酒客的投诉,最后只能把她调离了西镇。
新来的负责人是个不管事的,整天神出鬼没,有时候连着好几天都不来上一次班。
这酒馆的日常运营事务就更得依赖原本在这里工作的老人……
那自然是我张和了。
早该把那个臭娘们调走了。
他现在几乎已经可以算是西镇酒馆实质上的总负责人了。
甚至良水行商也默认了他的地位,酒馆日常的经营分红也有他一份。
不过张和也知道近来枢纽站面临大变,连带着西镇酒馆的生意也每况愈下,总营收远远比不上以前。
但多少还是有点,多出来的收入好歹也比他以前一个月千把开币的工资强。
不仅如此。
张和还知道,今天又有一批大生意。
看那些护卫穿的制服,配的腰刀,一个个都是身份不凡。
往张和身边一站,话都不用说,那股杀气都让他腿发软。
除此之外。
张和还认出了好几个本地帮派的头领。
这可是真正跺一下脚就能震撼整条街道的大人物。
光是他们瞥过来的一个眼神,张和感觉自己都接不住。
也就只有这个时候,他才会对之前的上司生出一丝钦佩。
至少不管是谁来,她都是那副臭脸。
哦不对,他好像见过那么一次例外。
对方还是个拾荒客。
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张和偶尔想起还是会觉得不可思议。
事情也没有后续,这让他越发怀疑卫红是不是看走眼了,连带着自己也赔上了那几百开币。
越想越亏。
比起从未拥有,更令人心痛的是得而复失。
否则他也不会惦记这点小钱这么久。
好在今天酒馆满座,来的还都是花钱不眨眼的主,这流水一次就够自己吃个饱。
至于那些路过的冒险者就不说了,一个个问东问西,连仙人掌嚼棒是什么都不知道,像个土包子。
张和不断吩咐后厨加紧上菜,自己也勤快地一桌桌端茶送酒。
不是因为他还怀念过去做酒保的工作。
只是这么一来,还能体验一把那些往日里高高在上的帮派大佬偶尔对他点个头道个谢的乐趣。
……
一个眼角枯黄的瘦削男子不停摩挲着桌角。
虽然他的身边拱卫着一圈实力不凡的壮汉,还有好几个帮派头领亲自护卫,但看他四处游走的眼神,分明就是一副不安的样子。
男子的衣袍异常宽大,夹菜的时候经常会沾上菜渍拖上酒水,不过他毫不在意,只是不停地往自己碗里添食,吃两口又放下。
他的脸上耷拉着一层皮肤,手臂裸露出来的地方也能看见层叠的皱纹,这是皮肤的收缩赶不上体型快速缩小的后遗症。
这人就是韦仪。
若不是骨架还有些微相似,而身边的护卫仍旧恭敬,从外貌上竟已完全认不出他,与半年前臃肿的样子判若两人。
一位老人在几名帮众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走来,在韦仪的身边坐下。
“纳钦老爷子。”韦仪连忙上去帮把手。
老人就是北区主管。
虽然如今的北区的街道如同小据点一般各自林立,坊市对帮派的约束力大大降低,各种奇怪的势力也在其中滋长起来……但韦仪仍旧不敢怠慢了纳钦主管。
只因为他是枢纽站最早的主管,对会长来说他也是如师如父般的男人。
“会长还没过来吗?”韦仪偷偷问。
此次就是会长把他们召集起来。
否则如今的韦仪哪里还敢离开他的驻地半步。
“……哦,小韦啊。”缓了许久,纳钦才开口:“倒是小贺和小李还都没来。”
一口气被韦仪生生憋了下去。
纳钦明显没有回答他问题的意思。
不过纳钦说的也是韦仪的疑虑。
会长召集主管聚首的情况属实少见。
要知道主管们分管坊市各区,哪个不是忙不完的事务。现实点说,他们就像是财力兵力自足的诸侯,便是会长也不该随意调动他们。
像今天这样以这么强硬的态度要求他们,一定是有特殊的情况。
这聚会的地点还选在了一家普通的酒馆。
主管之间的关系也算不得和睦,这是会长乐见的情况。韦仪可不相信这是许久未见,要让他们喝个小酒,互相联络一下感情。
韦仪原本是不想来的。
他有很多借口可以推辞,自那次行动受了骨面人的惊吓后,韦仪的身体每况愈下,已经瘦脱了形……这就是一个很好的理由。
奈何受雾人的侵扰,西区现在千疮百孔,若是再得不到会长的支持,他还真担心会撑不下去。
至于贺隼这小子还没到很正常。
他肯定闻着味了。
贺隼不一定敢真的得罪会长,但拖上一拖,等情况明朗了再出面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韦仪敢肯定,现在这间酒馆里那些南区的人已经在向贺隼传递消息。
‘说不定他就躲在附近的哪间厕所里呢。’他不无恶意地想着。
贺隼也就罢了。
李肯居然也还没到。
除纳钦这个特殊例子外,所有主管里就属他最忠心。
韦仪正要再问,纳钦又打断了他:“钱带来了吗。”
“……带了。”
韦仪挥手,让人扛上来好几个铁箱。
“这里是十五万开币。”
韦仪说着,心里只觉得肉痛。
这也是他不太高兴的原因,此次会长明确说了要主管们带上至少十万的开币交上来,还说什么带得越多,以后的好处也就越多。
要是平时,这点开币韦仪自然是不在话下,但现在这种特殊情况,坊市都开始出现了亏损,要临时挤出这些钱还真不容易。
即便如此,韦仪还是老老实实地把钱带来,更多带了五万。
只因为会长说带得越多,好处也就越多。
那就一定会是这样。
在这种事情上,会长还从来没有骗过他们,这种信任某种程度上也是维系坊市凝聚力的来源之一。
或许是找到了什么新的产业,今天来就是准备入股分红。
韦仪心想。
“很好。”纳钦点头,“我也是带了十五万。”
‘你不会是看我先说然后跟着乱说的吧?’韦仪心里有些怀疑。
对外,纳钦主管早就不管事了,北区对下属的控制有目共睹,也受到了雾人的入侵,他要从哪里榨出这么些钱。
“既然钱带来了,那这个给你。”纳钦拿出一本书递给韦仪。
韦仪接过来一看,书皮用铁皮包角,显得很是精致。
只是这封面上绘制的圣火纹……
翻开一看,果然是《圣火》。
“老爷子,您不会是想让我读经吧。”韦仪嗤笑道。
就算他想皈依奥克兰,奥克兰也不待见他。
坊市的主管们在神圣帝国的通缉令上,各个挂着赏金,从一万到三万开币不等。
在见过通缉令之后,当时正意气风发的他还嘲笑说,这些钱可以买来十个下等人来替自己坐牢甚至上绞刑架。